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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纸鸢跋扈挟风鸣

慕宇的骨折并不太严重,三个多月就几乎痊愈了。当那只好久没落地的脚终于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的那一刻,慕宇深深体会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安勇说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倒是没有对“后福”抱着多大的期望,就是单纯地想要正常的生活。

年会之前,公司里就有些流言蜚语,说她仗着自己老爸跟萧总的关系好,就想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升职,也许还会调回国内工作。后来她出了车祸,安勇还总是跑前跑后的,也不见她有什么表示。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她是冷血的工作狂,她听到过很多流言,就想着等自己身体恢复过来,适当做一些改变。

没错,是时候改变了,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她不能再继续活在阴影里,应该走到阳光下。她一直都是安静地存在着,如同一株空谷幽兰,偶尔吹吹山谷的风都算是刺激的事了。这个不曾冒险的女人有些跃跃欲试,翻看着精美的旅游杂志,真的很想当一次背包客,让自己亲身去感受世界的美丽。已不可抗拒地踏上了“奔三”的不归路,青春即将一去不复返,不妨就在这个时间点为青春献上一份饯别礼,也借此机会打开心灵的枷锁,开阔眼界,让内心的世界扩张得更大,真正自由地飞一次。她追求的“飞”不像鸟,而是像风筝一样,线的那一端永远都握在爱她的父母及朋友的手中。

旅行是第一个计划,紧接着,她还想换一份工作,去体验一种新的生活,不再依靠慕凯峰,就靠自己的力量去打拼,看看仅凭一己之力是否也能无忧度日。这些都还只是慕宇脑子里的想法,要去真正实践,那就得先冲破阻碍。

吃晚饭的时候,慕宇先偷瞄了一下,看慕凯峰和林瑾华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就假装不经意地说:“爸妈,你们没想过出去旅行吗?反正妈在家也没什么事,爸,你就抽空陪她出去走走不也挺好的吗?”

慕凯峰有点意外,说:“我还真没想过,主要是你妈身体不太好,怕她嫌折腾。不过听你这么一提,我也有点动心。瑾华,你说呢?”

“我怎样都好啊,要不然就我们全家一起去吧,等什么时候你和小宇都有空。”

“啊?我不去,还是你们去吧。现在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跟着爸妈一起出去,总觉得有点——有点那个什么。”慕宇有点害羞,抿嘴一笑,“现在不是很流行背包客吗?要是我有时间,倒挺想试一试的,就拿个背包,到处走走看看。”

“算了吧,要是男孩还行,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出去太危险了。你要是想去哪儿旅行,就算不跟着我们,至少也得找个朋友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

“我现在才没那个闲心呢,这不是吃饭闲聊嘛,我就是随口说说,哪知道你们会这么认真。”

他们的反应是慕宇意料之中的,只是她还没想好对策,一闲下来就独自发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现在慕宇是真的深有体会。她无计可施,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单手托着下巴望天。安勇敲门走进来,看她一脸愁容,就问:“出了多大的事啊,至于这么愁云不散的?”

“这事吧,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纠结着呢。正好你来了,说不定能帮我出个主意什么的。”

“那你先说说看。”

慕宇把自己的打算与来自家庭的阻碍统统说了出来,毫无保留,就指望安勇能帮她想个办法,没想到安勇听完也是面露难色,顿时更加灰心。

其实安勇并非完全是束手无策,但他想让慕宇自己去体会一次,再做决定。他想了想,说:“你刚刚说想要像风筝一样自由地飞一次,不过现在不能去背包旅行。与其坐在这里发愁,不如我带你去体验一下,怎么样?”

“怎么体验?”

“这样吧,周末两天里你哪天有空就告诉我,到时候那天就交给我,保你不后悔。”

“我这周末都没安排,就周六吧,我们去哪儿啊?”慕宇满心好奇。

“那好,周六在家等我去接你,至于行程嘛,先让我好好想想,那天你跟着我走就行。”

慕宇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更是满心期待。

慕凯峰夫妇早就在心里认定安勇这个“准女婿”,只是在慕宇面前不说而已,一听到慕宇说周末要跟安勇出去,两人都是一致赞成。慕宇何尝不清楚他们的用意?她真不敢想,一旦他们知道安勇只是她的蓝颜知己,心里会有多失望。

周六早晨,慕宇知道安勇不会太早来,本想多睡一会儿,可却被比她还心急的林瑾华叫了起来。

“妈,时间还早着呢,这才七点,至少让我再睡一个小时吧。”慕宇哀求道。

“明天再睡也行,今天就别差这一个小时了。快点起来,早饭都做好了,都是你最喜欢吃的。乖啊,快起来。多留点时间也能好好打扮打扮,你呀,平时就是不太注意这些,随便穿件看得过眼的衣服就能出门,也该适当花些心思化个妆啊,买些漂亮衣服什么的。”

慕宇实在受不了林瑾华的唠叨,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慢吞吞地洗漱,看得林瑾华都心焦。

快到十一点半,安勇才来。当他看到慕宇穿着白色长裙站在面前,就愣住了。慕宇本想穿休闲装的,却被林瑾华逼着穿了虽然喜欢但却穿不惯的长裙。安勇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为了掩饰,他笑了笑,说:“那个,慕宇啊,今天咱们得出去玩,你最好是穿宽松些的衣服。”

“我就说吧,还得换。”慕宇无奈地看了林瑾华一眼,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安勇平时看惯了慕宇的职业装和休闲服,突然看到她穿长裙,心里一惊,真是有点后悔答应她只做朋友。黑色职业装可以把她塑造成一个精明干练的工作狂,休闲服会把她显得更加年轻活泼,而刚刚那雪白的长裙更是将她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使他想起了古装片里的小龙女。再加上慕宇那乌黑的长发,相似度就更高了。

慕宇很快换好衣服,穿了一身休闲装走出来,说:“好啦,走吧。”

对于目的地,慕宇完全没有头绪。安勇把她带到一家泳装店的门口,说:“先进去挑一件你喜欢的泳衣吧。”

“哈?”慕宇一头雾水,“你该不是要带我去游泳吧?这个可不行啊,我不太会,最多也就是狗刨。”

“你猜错了,反正我又不会害你,今天就听我的,我保证晚上把你安全地送回家,好吧?你就不要问,先去挑,其他的交给我。”

慕宇有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才走进店里,买了一件淡紫色与白色相间的泳衣。离开这家店,再往前走了不远,安勇又带她进了一家体育用品店买轮滑鞋。

慕宇有点哭笑不得,说:“大哥,你这到底要干吗?花样滑冰?”

“怕了?没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当谜底真的全部揭开,慕宇心里的恐惧更多了几分。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滑旱冰。慕宇换上了轮滑鞋,坐在椅子上不敢站起来。如果说游泳她是勉勉强强,那么滑旱冰对于她来说绝对是新体验,她不喜欢踩在轮子上站不稳的感觉,更怕摔,所以从来不敢尝试。安勇已经换好了鞋,他像是踩着风火轮一样滑来滑去,看得慕宇捏了一把汗。

安勇滑到她面前伸出手,说:“来啊,站起来。别怕,我教你。”

慕宇一脸迟疑地握住他的手,说:“我怕把你带摔了,这个我真来不了。”

“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摔一跤也没多疼。相信我,站起来。”

慕宇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膝盖才稍稍用了一点力,脚下就站不稳,安勇赶紧抱住她才没让她摔到地上。

其实安勇十分享受这个过程,看着平时的“铁甲小坦克”也会害怕,也会因为靠在他怀里而害羞脸红,心里的喜悦就油然而生。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活生生的美人,不该是大家嘴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冰雕。

经过安勇的悉心教导,慕宇能拉着他的手或者扶着栏杆慢慢滑了。两个人也摔了几次,安勇有点担心她受过伤的腿,她却没那么娇贵,摔习惯了,她就坐在地上笑起来。

安勇让她自己先练几圈,然后问:“慕宇,想不想试试飞起来的感觉?”

慕宇恐惧地摇摇头,说:“我能不摔就很知足了,不敢滑那么快。”

“把手给我,就跟着我走,别想那么多。先试一试,怎么样?”他再次向她伸出手。

心底那一丝冲动突然伴随着心跳不停地想要冲出来,慕宇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好吧,我信你。”

安勇看得到她眼里的不安,没有立即加速,慢慢地带着她滑了几圈才开始渐渐加快。慕宇的心跳也随着脚下的速度逐渐加快,恐惧减了不少,反而是心里的快感多了几分。

滑旱冰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为了这个“刺激一日游”,安勇几乎是绞尽脑汁,连蹦极都想到了,就怕把慕宇吓跑,所以就选择轮滑和跳水。轮滑是享受陆地上的飞舞,跳水是短暂的空中飞翔。他推测慕宇一定没玩过这两样,才如此安排。

真正到了跳台前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慕宇也不肯上去。

“你逗我呢吧?我连游泳都不会,你还让我跳水?”慕宇的眼珠子差点没被吓得掉出来。

“这才三米,平时上二三十层楼你不是也不怕吗?”

“大哥,这有可比性吗?那二三十层楼上去也就完事了,不用往下跳。这是要往下跳,而且还得活着上来,别说三米,就是一米对于我来说都很有难度,我不跳。”

“那行,你不跳,看我跳总行吧?”安勇走到跳台的边缘,“哎,手表忘摘了。慕宇,帮我拿着手表。”

慕宇没有戒备,走过去拿手表,她的手刚刚触到安勇的手指,就被他迅速地抱住,也就是一瞬间,跟他一起跳了下去,坠落到水里。

慕宇已经被吓蒙了,连狗刨都忘了,呛了好几口水。安勇立即把她抱出来,裹上浴袍,说:“怎么,真怕了?”

慕宇不说话,把脸埋在掌心里,身子微微颤抖。

安勇轻轻拍她的背,然后抱住她,说:“这次真是我错了,你别哭。你骂我打我都行,我保证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吧?”

慕宇还是不说话,安勇真着急了,无计可施。慕宇偷偷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刚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她确实是惊魂未定,当安勇把她抱在怀里低声细语地哄她时,她才慢慢定下心来。

安勇看到她笑了,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他们一起去吃饭。慕宇放下餐叉,说:“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之后,我好像有点懂你的意思了。就在跟你一起跳下去的那一刹那,我真的以为我要被你害死了,可是现在想想却没那么害怕了。那种心跳的感觉就像是给平淡无奇的生活锦上添花,有的时候就是需要那么一点刺激,才会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是真正的活着。这一辈子也得率性地疯一次,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其实我挺支持你的想法,你也该出去走走,你父母放心不下也是正常。你最好能跟他们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征得他们同意。旅行这事,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决心。我今天就是想让你迈出第一步,你如果真的喜欢这种感觉,那就去吧。不过,你一个人去真得注意安全,别去危险的地方,玩够了就回来。有事就打给我,我还有很多朋友,也许能帮得上你。”

“你不是挺想让我出去冒险吗,现在又这么说,感觉像我爸妈似的。”

“那可能是我也老了吧。主要是你长得太不安全了,我就怕有好色之徒欺负你。”

“你是在拐弯抹角地夸我吗?那我就当好话听了啊。你放心吧,我又不缺心眼。我对其他国家也不熟,这次是我一人独行,就想回国内随便转转就好了。怎么样,还不算太冒险,是吧?”

“还行吧。说心里话,我不是很放心,但如果你开心的话,无论什么事,只要不是坏事,我都会支持你。我知道你这次是言出必行,所以要是你信得过我,就把你的计划和路线都告诉我,路上跟我保持联系,这样你爸妈应该就不会太担心,你还能玩得爽。”

“我当然信得过你,这事也就你能帮我解决。我都想了,下策就是我不告而别,先偷溜再报告,之后就都交给你了。虽然我还没定什么时候回来,但应该不会太久,估计最多也就半年。走之前先辞职,等回来再换一份不一样的工作,把我的人生彻底翻新。”

安勇举起酒杯,说:“那就先预祝你旅途愉快,一路顺风了。”

慕宇拿着自己的酒杯碰过去,说:“谢谢。今天你真的教会我许多,谢谢你。我要当一只勇敢的风筝,不畏风雨,努力飞到我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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