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大早便被万迎给叫醒,我正在穿鞋子,王午指着我头顶的软帽问:“你为何晚上还戴帽睡啊?”
“啊......这个啊,我从小有头疾,不能冻着。”我胡编乱造起来,心里却有一丝愧疚,和王午认识虽不久,但是王午是个真心待我们的人。
万迎在做了一番交代后便教我们做事的规矩,我和容若正拿着一盘水擦拭门窗,我和容若在一旁嘻嘻笑笑,惹得万迎臭骂了我们一顿。布库房是用来给皇帝及皇子习武艺的,房里摆放着一张铺满房间羊毛毯子,避免皇亲们在此习武时受伤。
“小何子,给我跑盅茶来。”万迎今天已经是第五次使唤我了。
“是!”我阳奉阴违的回答。我在何家也算娇身惯养,泡茶我只看过婕儿泡过,也不知婕儿现在如何。
“噗!”万迎一下子把茶全都喷在了我的身上,大声斥责我说:“这也算茶?你怎么什么也做不好,去给我把毛毯洗了,今天晚饭别给我吃了。”
“公公息怒,我给您泡了上等的碧螺春,您尝尝,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小盒子计较了。”王午给万迎沏了杯茶,为我求情。
“没有廷杖她就算我慈悲了。你们谁要是帮她做,我不罚你们,我罚她!”万迎冷哼一声,小口喝着茶。
这个皇宫本来就只在七点到九点时吃一顿,然后第二顿是在两点到三点之间,本来才两顿已经很饿着我了,现在居然只让我吃一顿兼干活。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毛毯拖到空地上,从井里打了两桶水,小心翼翼的刷这毛毯。
“哈哈哈哈!这小太监又干了什么荒唐事了?”十来个少年发出哄堂的笑声,但是却没有敌意。
“哎呦,您瞧瞧,奴才这教导无方的臭名声都传到各位耳朵里了!”万迎立马起身巴结的献媚。
布库是满语的摔跤,也叫撩脚或撩跤、掼跤,是由满族古代游戏"骑马打仗"演变而来的,以谁先摔倒为败,布库房是皇嗣习武之处,这十多个少年相当于皇嗣的陪练,少年们各个不乏英气,他们皆白布短衫、窄袖,而领及襟都用七、八层密缝之,使坚韧不可碎。是在布库房练习的人,他们有些是皇帝的侍卫,有些是拜唐阿,各个武艺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们进宫不过数天,都没有见过皇上。
我正想着事情,立起身准备打水脚一滑竟差点摔下去,正当以为自己又要被笑话的时候,头眩晕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坠落感,有一双臂接住了我,我转过身扫了一眼容若担心的目光后,眼睛停在了接我的人的脸上。干净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俊秀的面容,看上去干净舒服,高贵英挺,丰神俊朗,他像是尔坠和容若的综合,看上去温润却也英气逼人,脸上影影约约可以看见的几颗褐色斑点也不影响他的容貌。
“荒唐事能博大家一笑也算是好事。”他松开我,对大家做了个揖,他拉着他身旁的一个少年说接着说:“我们乃进布库房练习之新人,原大内侍卫,蒙承皇恩在此与诸位共同习武。在下乃图西。”
“我乃曹林。”曹林长相中等,颇具几分书生气。
“既然是新来的,那么比划一下吧。”刚笑我的少年一挑眉说。
“那在下得罪了。”图西做了一个揖说。
两人初初都只是试探对方,以眼神交汇,少年的眼神布满犀利,而图西眼睛里看不见一丝波澜,还是像天空般干净。突然,少年猛的进攻,想把突袭扑倒在地上,图西却屹立不倒,两人相持不下。图西以足相掠,猛扑少年,少年倒地而败。
“承让了!”图西起身拉少年起身,少年露出一个属于这个年纪的灿烂笑容,两人相视而笑,神采奕奕。
“哇!厉害厉害!”我拿着刷子大声喝彩。
“先把你活干完吧!要不又没有饭吃了。”其中一名少年掐了掐我的脸逗我说。
“不要弄!这些活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会干完的。”我挣脱他的手。
王午也跑来掐掐我的脸,一脸坏笑说:“你还是好好干活吧!捣蛋鬼!”突然,大家都蜂拥而至拍我的头掐我的脸逗我,我挣扎的声音和大家的笑声混为一片。远远的我看见图西站在一旁笑着看着我们,眼里依然是一片汪洋深不见底。而容若也只是站在一旁浅笑,却不似图西,眼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欢乐和宠溺。
下午四点左右图西和曹林都已离开,我继续干活,毛毯不能完全打湿,只能一点点刷着,可是中途刷子偏还断了,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弄完了,回到房间,发现我饥肠辘辘却没有东西可吃。
“快吃吧!”容若修长的手里拿着一个馒头递给我。
“容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拿着馒头啃起来。王五他们都拿着个馒头递给我,原来他们都为我偷偷藏了个馒头。
“这么多,留两个下来吧,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又没有饭吃了。”我边狼吞虎咽边说。
“你慢点吃,喝口水。”容若轻拍我背,递给我一杯水。
晚上上炕睡觉,容若依然背对着我睡,我看着容若清瘦的背影说:“对不起,容若,你本贵族人家,从没做过这种粗活的。”
容若转过身来,脸泛红晕,有丝闪躲的看着我说:“我不曾怪你,反而感谢你让我遇到如此多的意外。”
“容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铁最铁的!”我抓着容若的手,容若脸更红了,轻轻的挣脱。
“快睡吧!”容若转过身轻声说。
“索大人您早啊!”万迎对着一个三十岁左右,面部刚毅的男子卑躬屈膝。
“他是谁?”我问王午。
“皇帝面前的一等侍卫,索中堂的次子索额图,他是管布库房操练之人。”王午小声说。
图西一干人等站在房中,索额图豪气干云的说:“我们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找你们陪练,是信得过你们啊,皇恩浩荡啊!”
“我们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曹林带头说,其他人都纷纷表态,少年人都热血讲义气。
“不干活,你看什么呢?”万迎小声的嘟嚷我:“我今天不但罚你不吃晚饭,还罚你打更守夜。”
万迎走后,我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太阳落山后,我守着滴漏,古代打更必要打五次,七点打一次为打落更,晚上九点为一更,晚上十一点为三更,凌晨一点为四更,凌晨三点为五更,古人起来的早,三点已起床。
我拿着一个梆子,七点时,咚!——咚!”,“咚!——咚!”,“咚!——咚!”打了三下,本来我根本不懂怎么打,多亏了容若教我。我撑着眼皮等着九点打一更。
“咚咚!咚咚!”我一个人拿着梆子在布库房周围转悠打更,一更得打多次紧促。我走到布库房大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抹影子闪过,由如鬼魅,一个人在乾清门周围打更的却是有点惊悚,月黑风高的。我再仔细看了看布库房,一抹影子一下子飞过。
我吓准备大叫一声时,突然一个干净醇厚温润的声音从我后面传来:“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图西,我立马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这么晚了还没睡?”我小声问图西。
“我......我跟你一样,被罚了。”图西看着我的梆子一笑说。
“对诶,我去送晚饭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你跟他们一起吃,你也被罚不能吃饭了?”我立马从兜里拿出两个馒头,这是容若硬要我带上的。
我把图西拉到门槛上坐下,给了图西一个馒头说:“我们一起吃馒头,打更就打更,被罚就被罚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没什么了不起的!”图西接过馒头说。
“男子汉大丈夫能去能伸,韩信还受胯下之辱,越王还卧薪尝胆呢。”我狠狠的咬着馒头,我又唱起给万迎编的歌来:“万迎是坏人,万迎是坏人,正义的小何子,正义的小何子,要把万迎消灭消灭!消灭!”
“哈哈哈!我看我们还是去守着滴漏吧!”图西看了看天色说。
“对哦!”我拉着图西走到滴漏旁边。
“要是我们每个人都一块表就好了,就不需要打更了!”在现代哪里需要打更啊。
“表?”图西问。
“啊!哦......表就是一种有刻度的计时工具,你想看时间,就那往上一看就好了,你也可以让它自己报时。”我看着天空尽力的解说着。
“你说的可是西洋钟表。”图西说,我惊异的看着图西,原来已经有西洋钟表传入,图西的眼睛在月光的晕染下,朦胧柔和。
“嗯,是西洋表,我一定要从万迎的魔爪下存活下来。”
“万公公有那么可怕吗?”图西依然看着月问。
“你哪里见识过他的可恶,他竟然要我在数十下之内打五桶水,他的椅子分明是自己坐坏的,还硬赖在我身上,这种事情不胜枚举,要不是怕连累容若,我差点就翻脸了。”我义愤填膺的数落万迎。
我的脸上突然一紧,轻掐在我脸上手略带茧,动作温柔,图西看着我诧异的目光笑着说:“原来是真的很有意思啊!难怪曹林他们爱欺负你!”
“别弄了!”我虽是呵责却带着笑意。图西轻拍我的头,我便去打他,两人打作一团。
打完四更后,图西让我睡说是帮我打,我本来挣扎着,可惜眼睛不给我机会,我沉沉的睡着了,图西清俊的脸越来越模糊。
“小何子,醒醒啊!”王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我抬头看天已经大亮了,吓得立刻去洗漱。
“容若,半夜我醒来,你人怎么不见了?”王午在我身后问容若。
“我......我只是......去出恭!”容若支吾的说。
容若快步走到的面前把我拉到一旁说:“我阿玛给我传了信,说婕儿平安无事,也把你的事告知了你的父母,我们还要暂待一段时间,只是......”
“只是什么啊?”我看着容若清逸的脸问。
“哦,没什么,只是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出宫。”容若一笑带过,容若不懂的撒谎,眼睛里满满的心事,我却不愿苦苦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