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艾琳娜一两年还会出来一次,后来,居然要几十年才出来一次。阿利亚也在这无尽的守候中等待着,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是岁月在他原本年轻的脸上刻下了无数的沟渠,黝黑的头发也变得花白,就连下巴上的胡须,也数着岁月,慢慢变长。
一百年过去了,三百年过去了,大陆发生了无数的变化,古奇和拉普达早已去和他们的父亲母亲和兄长们见面了。艾琳娜依旧保持着年轻的容貌,孤独地生活在魔法的世界中,也许只有洞外那个早已被人忘记的仆从阿利亚,才能准确地说出她的年龄,才能明白她每一句不着边际的感概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思。
艾琳娜对于大陆的变化已经不那么关心了,她每一次的出现,都被当世的国王视为奇迹的发生,并对她表示出了无比的尊敬和顺从。
曾经那片广阔茂密的森林,在几百年的时间里,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艾琳娜终于忍无可忍,再次施以魔法,将这里笼罩在神秘之中,希望以此能保存下精灵族最后的乐土。她还为这片森林重新选定了主人——一个因恋情遭到世俗反对而心灰意冷、冷酷无情的绝世美女,修习魔法的奇才女子——她就是黑森林如今的主人黑女巫。
看着阿利亚日渐苍老无力的样子,艾琳娜心中不免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他是那么的忠诚,一直默默地守卫着岩洞,而没有任何的怨言和要求。如今,孤岛已成为了人们传说中的魔法岛,一任又一任的岛主管理着这里,魔法岛秩序井然,阿利亚也没有必要再守候在岩洞外了,是该让他尽享天年了。艾琳娜将阿利亚送到了黑森林,托付给了黑女巫,希望他能在这个精灵的乐土享受到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阿利亚感激涕零,却又有点不知所措,他已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再次回到精灵中,他还得慢慢地适应,或许是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吧。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被艾琳娜无限的延长了,只要黑森林不被彻底的毁灭,他将一直居住在这里,任由白胡子无情的疯长。
艾琳娜最后叮嘱阿利亚,要是今后遇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她,大陆今日的乱象,或许只有等待着一个来自那个世界的人才能彻底的解决,她似乎是得到了这样的暗示,希望这是真的吧!
艾琳娜回到了魔法岛,继续封闭在她的岩洞中,阿利亚已有好几百年没有再见过她了。
听着老精灵的诉说,昀端像是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梦境,忍不住坐在凳子上哈欠连连,“你说了这么多,似乎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昀端有点烦躁地说道。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阿利亚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自己久盼的另一个世界的孩子,难道不是艾琳娜所说的救星吗?他怎么能说这些和他没有关系呢。“只有你才能重新让大陆恢复以前的繁荣,恢复曾经的安宁和辉煌!”阿利亚有些气愤地说道。
“可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啊!”昀端无辜地惨笑着,“我一个小孩子,既不懂魔法,也不懂你所说的那些战争,更不认识什么术士,我拿什么来拯救?”
“但你来自那一个世界啊!”阿利亚倔强地回应道。
“你怎么能确定我和那个术士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呢?”昀端也有点生气了,“就算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反正我们那儿现在根本没有什么魔法,也没有术士,你说的那些,我只在童话故事中才看到过,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什么魔法!”昀端不禁苦笑起来,“不过,你们这里还是有很吓人的魔法。”他最后还不忘这么补充了一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阿利亚简直要疯了,他不敢相信自己遇到的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居然连魔法都不懂,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没有长大没有任何阅历的小孩子。
不过,昀端确实也只是一个孩子啊!那些深沉的问题又怎么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呢?他还没有那些成熟的心智去思考这些连政治家们似乎都没有弄懂的问题,现在能吸引他的,当然是热闹的场面,当然是即将举行的晚会,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外面,听着那些干活儿的精灵们唱着欢快的歌曲,他恨不得现在就加入到他们中间。
“我可以出去了吗?”昀端不好意思地问道。
从失望中醒转过来的阿利亚,无奈地点了点头,或许他和那个术士真的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阿利亚这样想着,苦丧着连,“你出去吧,我就在这里待着。”
昀端如蒙大赦,兴奋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几个大步就冲到了门口,但他还是回头望了望呆坐在凳子上痴痴的阿利亚,又望了望宽阔的草地上欢乐的场面,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听到的一切,再也不回头地融入到了欢乐的海洋中。
此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低矮的窗户下悄悄地溜走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阿利亚依然坐在阴暗的棚舍中,他多么想尽快找到那个艾琳娜所说的神秘人啊,那样的话,他又可以见到艾琳娜,又可以和她一起并肩站在一起,甚至为她做一切她吩咐的事,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虽然他的生命已经不那么的重要了,他现在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森林的树屋外却变得热闹起来,这里灯火通明,香味四溢,人头攒动,盛大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显得异常的兴奋,他们等待着黑女巫从树屋中走出来,等待着她宣布宴会的开始,这必将是一个难忘的隆重的宴会。
黑女巫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准时地出现在树屋外的大方桌前,此时,在一个紧闭的会议厅里,女巫正仔细凝听着各部落的族长和精灵卫士们的汇报,他们所搜集的情报简直出乎了女巫的想象,一个巨大的阴谋似乎正在酝酿之中,幕后的黑手躲藏得很巧妙,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难道暴风雨又将来临了吗?
女巫不禁想起了艾琳娜对自己的吩咐——不管森林两端的大陆发生多大的事,你都不要去理睬,只要他们不来侵犯黑森林就任由他们胡来吧。
可是,这一次的异常,却有可能危及到黑森林的安危,自己该如何面对呢?是仅仅保护黑森林中的精灵们,还是将这巨大的阴谋揭露出来,阻止那些卑鄙的野心家的贪婪呢?
算了吧,只要他们不在黑森林中胡作非为,就任由他们吧,想必他们也不敢轻易地在黑森林中撒野,否则,黑女巫不禁露出了可怕的狞笑,我会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让你们知道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屋外吵闹的欢声笑语拉回了女巫的思绪,是啊,今天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那些野心家的阴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吧,他们比之我这个黑女巫,似乎更加的凶残险恶。我还是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宴会吧!
精灵们终于等到了女巫的出现,欢呼声此起彼伏,当担任司仪的卫队队长举起他那只巨大的手臂时,所有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我们在这里欢聚,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司仪的声音异常的响亮,回荡在森林中,让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为了欢迎两位尊贵的小客人!”精灵们兴奋地回应着。
格次听到这齐整而响亮的回答,甚是骄傲和得意地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索尼娅,脸上像一朵绽放的花儿,为身边那位娇美的女孩儿盛开着。
“你们太聪明了,那还等什么呢?唱起歌,跳起舞来吧,让尊贵的客人看看我们纯正的精灵族是多么的好客,是多么的能歌善舞,是多么的胸怀宽广!”
当司仪的话音刚刚落下,草地上像是炸开了锅,那些早已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精灵们顿时欢歌雀舞起来,像是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昀端也被这富有激情的场面吸引了,虽然他歌不会唱,舞不会跳,但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还没等他想好是否加入到欢乐的海洋中去的时候,早有好客的精灵涌到了他的跟前,拉着他,簇拥着他,不由分说地来到了篝火熊熊的草地中央,大声地唱着,大声地笑着。
快乐是会感染人的,音乐是无界限的,舞蹈更是自由表达的语言。在这热闹的场面中,昀端居然跟着精灵们唱起了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歌曲,跳起了让身体每个部位都舒服到极点的舞蹈,他的周围总是围绕着可爱的精灵,快乐就这么相互传递着。
在草地旁边,数十个精灵错落有序地坐在低矮的凳子上,每个人要么拿着,要么怀抱着一件乐器,他们配合得精妙有致,美妙的旋律飞扬起来,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快乐的因子,在草地上飘荡着,在每个人心中点燃起激情的节拍。
格次此时也来到乐队中间,从一名精灵手中接过一把奇特的乐器,其他的乐器慢慢停了下来,草地上的精灵们随着音乐的停顿,看到了这个难得的场面,全都停下了歌唱,停下了舞步,齐齐向格次看来,猜想着他将演奏一首怎样的曲子。
格次微闭着双眼,轻轻地吹奏着,缓慢而抒情的调子如清泉般潺潺流出,舒畅的音符像一名年轻的少年,他怀着懵懂的爱恋,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尽情采摘着饱满的花朵,将它们扎成了一捧精致的花束,并将自己所有的柔情注入其中,并深深地吻上了思念的印记。清风飞扬,细草悦动,花香依附,少年憧憬着奔跑着,他要将这束只属于一个人的芳香,送到心爱的恋人跟前,不为表达什么,只希望她能感受到美丽的存在,就如她一样,美丽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也是让人欢悦的,即使得不到她的眷念,那又有何妨呢,至少他欣赏到了这难得的美景,至少他在这美景中,存在过,哪怕是远远地站着、看着、念着,痴着、迷着、醉着。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男孩会长大,女孩会在那回眸中,发现依旧站在不远处的他,依旧捧着一束绽放的鲜花,等待着她的那一掬微笑,和靠近的脚步。
索尼娅被这动情的旋律感动了,她痴迷着,为格次这般动情的演奏欢欣羞怯起来,这个跋扈的少年怎么能有这样的表达呢?她不知所措,就犹如那个女孩,在回眸中,静静地看着,想着,恋着,却不敢轻易地表达出自己的爱意。
精灵们彻底地陶醉了,有的甚至留下了激动的眼泪,有的相互拥抱着,难以表达内心无法平复的情愫。
旋律渐渐低沉缓慢下来,就在快要停止下来的瞬间,乐队的合奏渐次响起,将这涓涓细流拥抱在怀中,爱抚着他,盼着他能快快长大,将广阔的世界展现在他的面前,用山坡下茂密的森林为他勾勒出无尽的前景。鲜花固然美丽,但森林却更能彰显男子的勇敢和决断,不要停下前进的步伐,回眸的女孩,或许更希望他能在磨砺的锤炼中,看到他的成熟和担当。
舞曲欢快起来,跳跃起来,奔放起来,森林的树木也放开了双臂,舞动着。就连那些胆小的动物,也迈动着不受约束的脚步,跟随着莽撞的少年,在广阔的天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梦想。
欢乐的海洋再次沸腾起来,精灵们将格次围在中间,鼓励着他,动起来跳起来,敞开自己的心胸,去迎接那个迷恋的女孩儿吧。
索尼娅也被拉着来到了草地中,她依然羞怯着,担心精灵们会强迫她与格次共舞,她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她害怕自己会一下子跌倒在他的怀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