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手指轻快地叩打着新宇的手心,传递着那份情那份爱。此时,新宇却回想起和安然父亲相遇的情景。
那是几年前一个冬天的晚上,在一个旅游区的山里。新宇用自己特别的方法,在月光下寻找奇石,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人从高坡上跳下来。新宇跑到那个跳下来的人跟前,发现那个人竟然还能站起来!那个人气得大吼大叫:“想死都这么别扭!还掉到垃圾堆里啦!”新宇听着那个人喊叫着,不禁乐出声来。那个人听见有人笑,又对着新宇大喊大叫。嚷嚷了半天累了,他竟然和新宇聊起天来。
想走绝路的人叫安富盛,他住在离新宇家一百多公里的小城市,因为意想不到的原因,服装厂破产了。他倾其所有还了一部分债务之后,还有三十来万的欠款。他妻子一时急火攻心,重病卧床,不久离世。债务缠身;亲朋冷漠;让安富盛心灰意冷。他‘离家出走’到了这里,向人生迈出了最后的一步,却踩到了垃圾堆上。看来,世界上没有无用的东西,就看是不是放对了地方。假如旅游区的工作人员不把垃圾堆放到这里,安富盛便会在此安息了。垃圾放到这里就变成了宝贝,也让安富盛‘变废为宝’了。
生命重新变成宝贵的之后,新的问题也来了,如何让捡回来的生命重放异彩,却是新宇面临的问题。他完全可以说一些安慰的话就离开,但安富盛还能怎么走?新宇犹豫着,他与安富盛聊天的过程中发现,面前这个对生命不负责任的人,还有着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是一时想不开。他决定帮帮安富盛。
“我说老哥,咱们俩前世今生都应该有缘,这样吧,我们拜个弟兄。”新宇当时就是想让安富盛重新振作起来,也没有想太多。而安富盛自然是非常乐意的。新宇是他‘重生’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倍感亲切。于是,两个人拜了兄弟,自然安富盛是大哥,他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而当时新宇才二十五岁。
大冬天的,新宇自己没有兴趣游山逛景的,但为了让安富盛散散心,就陪他玩了几天。在这几天里的接触当中,新宇感觉这个大哥有见识,还有思想,是个挺阳光的人。假如不是突如其来的经济打击,不会落得今天这个样子。这几天,新宇一直想着,要不要帮他。
“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是别人的。”安富盛这样说。新宇听得出大哥的意思,就陪着安富盛回家了。安富盛说的家,就是在郊区租的几间破旧的民房,原来居住的楼房已经抵债了。虽说这里是破烂不堪,但毕竟有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而且相对偏僻一些,也便于躲债。可是,躲躲藏藏地在这样的环境里居住,怎能不让曾经风光过的安富盛万念俱灰吗?而安富盛要回到这里,主要是怕相依为命的女儿回来,因为找不到他而担心。在他寻短见之前,把身上仅有的钱和手机等略微值钱的东西给了一个可怜的拾荒老人。
安富盛的‘家’让新宇受不了,新宇建议到市里租房子。安富盛无奈地摇摇头说:“现在市里最便宜的楼房都租不起了,再说。就是租了也不敢出门,还欠着三十来万呢,见面说啥啊!还是在这里躲着吧。”安富盛的脸上满是愁容。新宇在屋里缓缓度着步子,这个年轻人第一次因为钱打转转。不是他舍不得,如果单单是帮助大哥度过眼前的难关,他不在乎,问题是他打算一帮到底。
“我说兄弟,老哥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处境,就算你帮我一时,能帮我一世吗?老哥领你的情了,不用你再做什么。那天如果不是遇到兄弟你,我还会跳第二次的。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老哥是不会那样做的。当时,心里就是一个死结,是你的话让哥哥想通了,兄弟你放心!就算以后要饭吃,老哥也活下去!”安富盛的眼睛里湿润着,他接着又说:“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假如我再有出头之日,我一定好好回报社会!兄弟你能接受老哥这样的报答吧。”新宇笑笑,没有回答。安富盛看得出,面前的年轻人非比寻常,从进屋到现在,一直站在地上,破旧的沙发,和落着尘土的炕沿儿,虽然自己已经擦过了,但他还是没有坐下来。
“大哥,我给你在市里租房子,现在就走。”新宇说这样的话安富盛是有心里准备的,但真的听到新宇这样说,兴奋依然是无法控制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如果不是处于安富盛当时的状况,就体会不到他复杂的心情,他是多么需要帮助啊!新宇拨了一个电话,和一个人说了一会就挂了电话。“大哥,你收拾一下该带的东西,我去雇车。”
下午四点多钟,安富盛就住进了两室两厅的楼房里,还是四层。最称心的是,住处就在市里最大的服装市场附近。不用说,安富盛就明白兄弟的用意,因为自己是做服装生意的。
“大哥,你都欠谁的钱?”新宇这样说,安富盛真的吃惊了,他乔迁新居的‘喜悦’,被新宇的问话一扫而光!“我,这——”安富盛平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关系远的钱都还了,就剩下亲戚和‘好朋友’的了,可我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人家和我的关系也远了。这怨不着别人,谁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啊,都是近人就好了,这样,晚上把能联系上的人都请来,让我认识认识,一起吃个饭。”新宇是按自己的想法说的,安富盛心里却很是慌张,连忙说:“不急!不急!往后再认识,赶趟儿。”新宇看到安富盛的脸上都见汗了,赶紧解释,“大哥,我是想把你欠的钱都还上,心里踏实了才好做事情,连出门都偷偷摸摸的,怎么做生意啊。我既然让大哥来这里住,就有我的打算,第一步先把钱还清了。”
安富盛的心里虽然安稳一点,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自己欠外边三十来万呢,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文数字!面前的这个小兄弟有能力帮自己还上这么多的钱吗?小兄弟可说自己是种地的,现在的农民会富到这个程度?安富盛疑惑地盯着新宇看。新宇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安富盛。“大哥,我们现在就下楼,你办一张银行卡,我把钱打到你的卡里。”“这,这是真的?我是不是叫你催眠了,在做梦啊?”
“大哥!就是梦,也是美梦,美梦为什么不做下去!”新宇笑呵呵地看着满腹狐疑的安富盛。‘也是,就当是一场梦,也要做得精彩!自己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人家是在帮助自己,自己还犹豫什么?死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安富盛这样想过之后,找出来一张自己的银行卡,兴冲冲地和新宇一起下了楼。
定了饭店之后,安富盛买了新手机。他在给女儿打电话之前,再三叮嘱新宇,千万不能让女儿知道自己寻短见的事情,为了女儿能安安心心地读书,也是为了他一个男人的面子,做父亲的‘尊严’。‘可怜天下父母心!’此刻,这句话里饱含了多少辛酸的眼泪啊!
因为安富盛的女儿去参加一个同学的聚会,没有回来和父亲一起吃晚饭。当父亲把女儿接到新家的时候,新宇就和这个叫安然的女孩子认识了。不过,当安富盛让自己的女儿叫新宇‘叔叔’时,安然说什么都不叫。“他才几岁呀!你就让我叫他叔叔!”女儿这样辩解着。一开始,安富盛非常生气,还发了脾气。
但过了一会儿,安富盛似乎明白了什么,缓了缓语气说:“是我的思想落伍了吧,叫什么也就是一个称呼,别忘恩就行。”新宇忙接了话茬。“大哥,打住!以后可不能再提报恩的话,我们认识就是有缘分,而且,我们已经是结拜兄弟了,你再这么说弟弟可就不高兴了。至于侄女叫不叫我叔,那到无所谓。咱哥俩可别外道了,孩子总归是孩子,大了就好了。”
“别孩子孩子地说我!我都十八了!”安然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之后,就跑进卧室了。安富盛还要发脾气,被新宇劝住了。“她正值叛逆的年龄段,正常的,大哥别动气,我们商量商量以后的事情。”
安富盛一方面怪自己的女儿没有礼貌,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新宇一口一个‘侄女’,一口一个‘孩子’的,明显是在强调‘辈分’的关系。安富盛发现面前的小伙子心思很细,他是父亲,觉察到了女儿心里‘模糊’的想法,而这个小伙子似乎也明白了自己女儿的心思。
果不其然,第二天新宇回家的时候,安然的话虽然还是‘不礼貌’,但却说和学校请了假,一定要送新宇到家里。父亲彻底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同时,也为两个年轻人的‘前途’担忧,新宇可是结了婚的人啊!但碍于当时的处境,安富盛又能说什么?有时候,钱真的能压到一切!包括人的尊严!现在是现实的社会,这更是社会的现实!
安然真的把新宇送到了家里,新宇的家境出乎她的意料。屋里漂亮的装修,高档的家具、电器,还有书房里让她惊诧不已的收藏。另外,还有奥迪轿车。这是农民家庭吗?
安然的到来却让新宇的母亲有一点不高兴。新宇和安然刚进门的时候,恰巧新宇的母亲在书房里打扫房间。新宇喊了一声“妈,来客人了。”新宇的母亲应了一声。新宇随口说:“我妈打扫房间呢。”安然说:“我去帮阿姨。”安然寻声而去,就进了书房。书房是新宇他们家最不愿意让外人看见的,里面有好多玉器和年代久远的茶具等等名贵的收藏。安然第一次来就进了书房,新宇的母亲怎么会高兴呢。
尽管新宇的母亲特别反对儿子和安然来往,但背地里,两个年轻人之间的联系却越来越密切。电话,网络方便了人们的沟通,让安然心中的情感更加顺畅地表达出来。新宇那抑扬顿挫、流利连贯、还略带一点童音的话语,对安然来说,已不仅仅是百听不厌,而是千听、万听不厌!安然非常佩服新宇的打字速度,更欣赏新宇打出来的字字句句。QQ里,新宇的话语时而清新婉转;时而风趣幽默;间或还会冒出几句调皮的话来。新宇聊天,说话很有分寸,从来都不过分。后来,安然不知道怎地,就突发奇想,竟然用起来摩斯电码。因为他们经常用摩斯电码聊天,渐渐地,两个人掌握了好多他们‘自己’的密码。
新宇可以清清楚楚地回想起几年前,和安然交往的一幕幕情景,却不清楚如何处理和安然今后的关系。
情感本来是属于人的东西,应该由人来支配。可有时候,人反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无法摆脱,甚至陷进去,还出不来了,新宇此刻就是这样。昨天夜里,他还痛下决心要把安然彻彻底底地从心里忘掉,而现在,自己的决心竟然是那么的脆弱!被安然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敲就碎了。
安然斜靠在新宇的肩头,心里的话语给柔情的手指,轻轻播撒进新宇的心田,那一串串多情的话语仿佛就是一粒粒爱情的种子,能在新宇温暖滋润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吗?这个世界上,人应该是最琢磨不透的东西,什么这个世界之谜那个世界之谜的,人才是世界上最难解的迷!暂不说别的,就说这爱情,谁能说得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如果弄明白了,谁还会辛辛苦苦、费尽心机地去谈恋爱呢?就因为爱情还是一个谜,让我们好奇,更吸引我们去探寻。
天空渐渐亮起来,路上的车也多起来。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市里了,而一种莫名的恐慌却慢慢爬上安然的心头。自己刚刚工作不久的地方才是个县级市,现在却要到省城里最有名的大医院当护士,跨越太大啦!不夸张地说是一步登天!那可是地方小护士向往的地方啊!传言说这个‘附属医院’的门槛高,就算手里托着二十万,没有靠谱的关系也别想挤到里面当护士。而对安然来说,这好事情来得也太突然了!难怪原来医院的院长都要讨好她。如果她没有‘过硬’的关系,怎么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