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丽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掩盖了刚才瞬间的尴尬。“你们快请坐,别客气,随便点,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老吴,您帮我拿几个杯子。”吴镇长看看书记,会意地出去了。韦丽拿起一把精致的茶壶开始沏茶,那热情就像是在自己家里招待客人一样。她从一只精美的茶叶盒里取出两小包茶叶,灵巧的手指熟练地打开包装袋,然后放进茶壶里。韦丽向茶壶里倒热水的时候,却显得不那么灵活了,热水溅到了茶几上。暖瓶里的水应该是非常的烫,喜梦荣也是好茶道的人,他能感觉出热水的温度。此时此刻,他也感觉到了韦丽心里的温度。虽然她没有单独和自己打招呼,但两个人的眼神已经说出了好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话语’。
韦丽稳定稳定自己的情绪,开始倾听着喜梦荣他们反应的情况。她虽然刚刚到任,却了解到一些喜梦荣他们村的情况。“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下午我就去你们村,放心吧,你们反映的问题都会解决。”韦丽诚恳的话,让喜梦荣他们感觉到了希望,她应该不会像以前的领导那样推来推去的,起码赶上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当口。
一杯热茶,和着女党委书记身上淡淡的清香,让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和谐了。
就在几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韦丽问了一句,“你们谁是党员?”“喜梦荣是党员。”“就他是。”和喜梦荣同来的两个人争先恐后地告诉韦丽。韦丽笑笑,“党员留下。”
镇长再次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时,恰巧赶上和喜梦荣同来的两个人出来,这两个人用手势把镇长‘迎’了回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韦丽和喜梦荣两个人了。这时候,一双小手急切地握住了一双大手!
中午,喜梦荣坐着韦丽的轿车回到自己家里。妻子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司机开车走了,韦丽就成了这个农家小院唯一的客人。
饭桌上是四菜一汤,有排骨炖酸菜;小鸡炖蘑菇;红焖鲤鱼;清炒蒜苗;加上一个酸辣汤。桌上还明晃晃地摆着一瓶正宗的法国红葡萄酒,格外显眼,就是和桌子上的中国菜不太协调。
韦丽和喜梦荣是同班同学。读高中那会喜梦荣的功课不错;性格也开朗;还有一张不让女生讨厌的脸。尤其是在联欢会上,他总能唱上几嗓子,自然会有女同学喜欢他。韦丽就是喜欢他的女生之一。而韦丽却是喜梦荣唯一喜欢的女生。那时的喜欢并不是恋爱层面的,就是朦朦胧胧的感觉,但有时候,那种朦胧的感觉会让人记住一辈子!然而,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就在临近高考的时候,平素结结实实的喜梦荣不知道怎么就生病了。症状是浑身无力精神恍惚,去医院里检查却查不出来什么病来,但结果却是直接影响了学习。而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接下来的三年里,都在高考之前发病。结果,他只能‘听天由命’,回家务农了。
二十二岁的时候,喜梦荣经人介绍和相距几十里的女孩于春柳认识并结为夫妻,也就是现在做好了午饭招待韦丽的女主人。她温柔贤惠;脾气非常好;中等身高;身材微胖;白皙的皮肤比她的容貌更加吸引人。
韦丽是一个爱说爱笑的外向型女人,但人家女主人不是特别地爱说话,她自然要收敛一些,免得喧宾夺主。不过,说话慢悠悠的于春柳却能与韦丽谈得来。其实,她也没有把韦丽全当作乡党委书记看待,一则是韦丽身上没有官气;二来是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在于春柳的心里,早就有了韦丽这个名字。而且,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韦丽和自己的丈夫有‘那么’一点关系,只是根本没有想到,今天她会以乡党委书记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同时出现的直觉也告诉她,韦丽将会是打破自己宁静生活的女人。
吃午饭的时候,韦丽的话题集中到村里党组织上来。她详细问询支部书记这两年多来的工作情况。因为支部书记根本没做多少工作,喜梦荣很容易地一件件地细数起来。
“照这样说,你们村的党组织也没起什么作用,形同摆设,这种状况必须改变!其他村子都有类似的问题,就先从你们村入手,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你熟悉本村的情况还有想法。”韦丽说完,一双迷人的眼睛看着喜梦荣。虽然她已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了,眸子却依然清澈而深邃。两年前,她离了婚,单身女人就是单身女人,那眼神让于春柳不寒而栗!女人最懂女人,韦丽非凡的魅力对男人有多大的‘杀伤力’,她怎么会不晓得呢?于春柳看着自己的丈夫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到别处,她知道那是丈夫在回避韦丽的目光,如果不是自己在场,她的目光不知道还会火热多少倍!
“吃菜啊!别老想着工作。我一听村里的事情就头疼,书记换来换去也不见一个管事的,老百姓也用不着他们管啥,他们一管准保没好事,不是咔吧老百姓,就是中饱私囊。就说沟西的树地吧,原本就是老百姓的自留林,村里一插手就给卖了,一棵树个人才得30块钱,这上哪说理去啊!”于春柳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大堆话来,让喜梦荣都吃惊。而且,她说的事情,自己刚才却没有和韦丽说。
“春柳,那你说说自留林的事情。”韦丽的注意力转到于春柳这边,听于春柳这样一说,韦丽感觉到喜梦荣对她还是有所保留的。她不禁感慨:人啊,太复杂啦!本以为喜梦荣会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们村里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没想到他竟然还‘贪污’了一点!但又一想,喜梦荣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有他的理由,这里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有些事情急不得。
韦丽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给喜梦荣。“下午要工作,我不敬你酒了,这鱼肉也是借花献佛,鼓励一下精明能干的老同学!”喜梦荣笑笑,知道她话里有话。但他还是说:“当前最迫切的是要选出一个好的带头人。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光靠乡里的干部努力也是事倍功半。”喜梦荣提出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
“我也在考虑这个事情。根据我所掌握的,假如现在进行投票选举的话,不会有理想的结果,几伙老人儿一直把持着支部书记的人选。就像你说的,支部书记关乎着他们的既得利益,他们不会让圈外的人当选的。这样的利益关系就体现不出公平的选举。下午,我准备用我自己的办法试一试,为了公平,现在也不告诉你,你介意吗?”韦丽的脸上再一次露出迷人的笑容。
“我觉得公平是一种感觉,你第一次来村里就进了我的家门,还吃了饭;我只是普通党员,这对现任的支部书记‘公平’吗?其他人会感到公平吗?如果你让我担当支书的职位,别人会服气吗?就算现在不知道我们是同学,时间长了会不知道吗?难免会让人说三道四的,应该想一个万全之策。”说完,喜梦荣放下碗筷。
“我也吃好了。”韦丽轻轻放下手里的碗筷。喜梦荣朝妻子一努嘴儿,于春柳站起来说:“丽姐,你喝什么茶?我给你泡去。”
于春柳把一壶香茶放在茶几上,又将刚刚洗过的茶盅放在韦丽的面前,然后,稳稳地地把茶水倒进茶盅里。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利落,看样子不是一天半天练就的。韦丽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于春柳只是笑笑,转身去了厨房。她知韦丽要和自己的丈夫商量事情。
村部的会议厅里暖融融的,韦丽事先已经安排好了下午的党员会。因为再有两个多星期就过春节了,外出的党员也不多,点名之后一统计,只有三名党员没有到会。韦丽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之后,就让人发给在座的每个党员一本信纸。要求每个党员在90分钟内写出对村党组织以前工作的总结;对现有问题的看法和解决的建议;以及今后对村里经济发展的设想。
这样的要求就等于是对每一位党员别出心裁的考试。这种形式的考试对所有党员来说都还是第一次。农村的党员大多数年龄都不小了,看报纸都觉得是负担,更何况要求他们像学生一样答卷子了。所以,大多数党员都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平日里坐在桌子前不是喝酒吃饭就是打麻将,今天要硬生生地在桌子上写字答题,真是受罪呀!以前开会时斗嘴打趣的兴致全都给这个新上任的乡党委书记赶跑了,只有少数几个人埋头写起来。
两个小时都过去了,还有不少党员的信纸上依旧是可怜巴巴那几个字。韦丽只好说交卷子。
韦丽让乡里的镇长副镇长等十来个人参加会议,这时候都派上了用场了,他们成了判卷的老师。经过紧张的评议,结果是,能说得过去的卷子只有五份,合格的只有两份。因为信纸上的姓名‘隐藏’了起来,所以评议是公平的。
有了结果之后,韦丽让人把所有的卷子都摆在桌子上,让村里的党员们再进行评议。因为答卷人的名字都被隐藏了,所以,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地评论。结果和乡干部的评议是一样的。韦丽乘热打铁,让人打开隐藏的姓名。合格的答卷,一份是喜梦荣的;一份是高爽的。
韦丽接着说:“大家想想,我让大家写的,除了今后的设想之外都是实实在在的身边事儿,身边的事儿都写不好,这样的人当支部书记你们放心吗?群众能放心吗?现在我决定:在喜梦荣和高爽两个党员中选出一个支部书记来,现任的支部书记李二虎暂停工作。”
按常理,韦丽的决定会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反响,但是,此时此刻,几十个村里的党员都面面相觑,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李二虎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他还在为自己歪歪扭扭地写在信纸上,猫刁似的那几个字而羞愧难当呢。
高爽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乡里的各位领导,在座的老少爷们婶子妹妹,我就认识几个字,根本没有领导能力;再说,我有我自己的事情,时间也不容许。所以,我不参与选举。请领导海涵请大家谅解。”说完,向周围的人连连抱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虽然高爽自己说了退出选举,收回选票的时候还是有他十几票。而喜梦荣得了22票,超过半数,当选为支部书记。
选举结束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喜梦荣拦住了韦丽等乡里的领导和本村的党员。“领导们为了我们村的事情忙到现在这个时候,回家也是吃饭,在这也是吃饭,我看就和村里的党员一起吃个饭,沟通一下工作沟通一下感情。如果我个人请客,别人会说什么,那现在我提议,咱们大伙请领导吃个饭,好不好!”村里的党员们随声应和:“好!好!好!......”
也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开展工作,韦丽同意干部们留下来和村里的党员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