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将军,现在应该怎么办?”一持剑男子问道。
“前往北尽。”程将军背手远眺这大好河山。
“难道真要?”
“想必身后的人跟得紧了。不给三王爷一个交代,夫人怎么办?”程将军莫不痛心疾首!他只不过回应三王爷稍作考虑,竟隔日派人上府送来夫人的手指!能怎么做?如何才能保住昀壬孩儿的性命?这一趟北尽之行,他又是多么地不情愿去,谁人能理解?经历过丧子之痛,还得再历过一次丧妻之痛吗?!程将军不敢想,他与夫人的海誓山盟,沧海桑田,他一辈子的承诺,他也试着告诫自己,北尽之行只是缓兵之计。
“我们还有几日脚程到东尽?”程将军问着手下。
“十天左右。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此次抗命北上,将军作何打算?”看来这身穿蓝黑便衣的男子敢与程将军说这般逾礼的话,关系非比寻常。
“只得如实禀告,除余党,迫在眉睫。”
“昀壬公子的行踪不就暴露……”男子颇为紧张。
“上路吧。”程将军多想转身回到夫人身边,共享天伦!如今,如今却只能长叹一声,有泪自心里藏。
“恕属下多言,程将军可知云郎中一事?”
“先前接到昀壬孩儿来报,让我和云郎中一同赴北,云郎中之死大有蹊跷,你我一路来,也得仔细探究。毕竟,我与云郎中的渊源至深。”程将军一手抚在腰间剑鞘上,一手拨弄着胡须将眼里的点点星光流转到一个满池荷花开的季节。
“娘娘,小心!”一身着兰色宫装的奴婢扶着身旁羸弱的女子紧张道。
“没事儿。这都几年了,习惯了。”说话的女子头戴朱钗,两朵红玉雕刻的荷花缠绕在发间,即使岁月不解风情,也遮瑕不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玲珑皓齿温婉地道出世事常态。
“娘亲!”不远处一清脆童音突然响起。女子停住脚步,翩然回头,笑意盈盈,“慢点!程将军也来了?!”
“昀壬孩儿非拉着我一起见你!”来人音声醇厚,身高七尺,步履矫健,威风凛凛,乍眼一看,这不就是昔日令敌军闻风丧胆,令朝臣争相讨好,令昀壬开颜欢笑的程信程将军啊!
“是程叔叔要来看娘亲,被正巧玩石子的昀壬看见了,就拉着程叔叔一齐看娘亲啦!”刚满八岁的昀壬嗲着嗓音扑倒女子的怀里,调皮地向程将军吐吐舌头。
“昀壬孩儿还忘了一件事啊!”程将军就着石凳坐下,玩笑道。
“程叔叔骗人!昀壬可没将玩石子打坏花瓶的事告诉娘亲!哼、”昀壬抱臂立正道,稚嫩的声音甜得一旁的奴婢倒茶都快失了分寸。
“昀儿!”女子微怒道。
“都怪程叔叔!知道娘亲不生气,昀儿给娘亲捶捶腿。”昀壬自知说漏嘴,眨着眼睛给娘亲勤快地按摩起来。
“程将军……”
“回娘娘的话,云御医求见。”一小太监前来报道。
“云郎中?”
“回娘娘的话,把脉的时间到了。”身旁一奴婢作礼道。
“都忘了这事了!快快传来!”女子掩面笑道。
“娘娘这是?”程将军放下茶杯不解道。
“程将军有所不知,皇上关照我的身子,特选了御医每月于我按时把脉。迎禾,再泡壶茶。”
“是。”名为“迎禾”的兰衣女婢,乖巧地领命泡茶去了。
“迎禾?名字好生奇怪,是个面生的奴婢。”程将军稍稍打量道。
“是皇后特赐,说我身子弱,多些人照顾才好。”女子答道。两人话语间,云郎中提着药箱子已走进院里。
“云郎中近日可安好?”
“谢娘娘关心。娘娘现下可方便把脉否?”云郎中施礼问道。
“你的侍童呢?”女子让迎禾摆好茶,请云郎中坐。
“回娘娘的话,皇后偶感风寒,侍童被叫去提药箱子了。”云郎中一边回答一边做推辞之礼将药箱放在石凳上。
“忘了与你介绍,这是程将军。”
“今日一见,可谓三生有幸……”
“不说不说,继续施医诊治。”程将军摆手做出请的姿势,云郎中不敢怠慢,抽出绣帕小心搭在女子手腕处。
“云郎中,可看出了什么?”女子探道。
“娘娘脉象……”云郎中正欲说下去,突然——
“啊!”女子惊叫一声,手上似有灼心之痛,惹得女子摇摇晃晃快要跌落在地。
“混账!”昀壬甩手一巴掌赏给了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迎禾,“找死?!拖下去五十大板!!”声音虽稚嫩,却丝毫不亚于成年男子威风。
“没事……”一句没事吧被程将军活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他眼前此情此景该如何详述?受到惊吓的安妃昏厥在云郎中怀里,烫伤的手腕被云郎中紧紧抓着,那一番关怀备至,若细心不难发现,确是安妃受伤的手紧拽着云郎中,程将军不知开口该问什么吩咐什么,眼下已是求饶息怒声成片,唯有八岁昀壬孩儿叮嘱着下人将安妃好生扶回房里。昀壬孩儿自是不懂,可程将军阅历无数,不是不懂,只因不能懂。那时的自己是否也年少轻狂,太过意气风发?程将军立在万荷快要凋谢的塘边蹙眉长叹。他的回忆只能戛然而止,因为要怪,怪在后来的缠绵悱恻,怪在自己的于心不忍,怪在一个“情”字。
“好累啊好累啊!!”我扶腰仰天长啸,马车果然不及汽车飞机舒服。
“赶紧回房歇着!”傅单推推搡搡。
“还没吃饭,我都快饿死了!”我夸张表情给傅单。
“还真是饿死鬼投胎!待会我送到你房间去。”傅单理了理衣服,除去一身灰尘认真道。
“为什么有大桌子不一起吃,非得每次各吃各的?”我实在费解,搭腿坐在椅子上。
“由不得我们说了算。”
“卓夏公子呢?怎么一回来就不见人了。”我四处寻寻觅觅,心下打着算盘。
“兴许有事出去了,你快回房,我去帮帮五先生。”傅单催促道。
“急什么?”我抬眼道。
“昀壬大哥的大哥还在屋呢,可不能如此放肆。”傅单好心提醒。
“在哪个屋?我可没看见。”我咂咂嘴,无赖道。
“在偏房里,瞧你这眼神不够使的!好啦好啦,快走了!”赶鸭子似的,傅单真是没了主意。
“这屋里什么事都是昀壬的大哥说了算?”我正经问道。
“应当是。”傅单看着有天,又一脸的苦楚,这小妮子!
“好啦好啦!我回房间去!”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不团结的室友,少了太多的欢声笑语,少了太多的基情满满。
晚饭过后,凉风阵阵,我哆哆嗦嗦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仔仔细细地查看屋外有没有可疑东西,关好门窗后,就着梳妆台坐下。铜镜里的女子,除了笑容是真,其他的格外陌生。我拿来发油,小心取下头上繁重的发饰,忆起柏亦姑娘说乌黑的发些许饰品点缀即可,无奈我独爱精工细作,竟把自己看上的所有发簪、流苏全戴在头上,看着摊了一桌的手工品,顿时觉得自己审美有问题。放好假发后,我从盒子里寻来檀木梳,仔细打理着自己已及肩的头发。话说,为了这把檀木梳子,我还答应了卓夏公子一件事呢,唉,想想今天把命都给出去了,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心情实为纠结,我稍稍怅惘了会儿,才轻巧熟路地摘下人皮面具。眼前这人究竟是有天是未秀还是Linling啊?瞧瞧,来了这么一个破地方,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我兜着镜子打量这张脸,相貌平平何以跟过目不忘的面具相比?笑话了,活人与死物,我倒真的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正绞痛着心观赏自己,门外平地一声吓得我几乎晃了神——
“有天?”
“谁?”
“我傅单。”
“又干嘛?”我理好衣服问道。
“在房里闲着没事,找你说话。开门呐……”傅单大声道。
“我想睡觉了,累了一天。明天再聊啊!”我忽悠道。
“哦。那你歇息吧。”
门外渐渐没了动静,我迎着秋夜凉意哪有心思睡觉,忽然想起傅单说昀壬的大哥在家,何不寻路找他唠唠?想着不错,我麻利地戴好人皮面具和假发,整理着装后,当然也只选了一个素簪子戴在头上兴致勃勃地出了房门。
转到厨房时,看着五先生忙于拣选上好的葡萄,我问了昀壬的大哥住向,交代了明儿个一早准备酿酒的事就大步流星地奔赴目的地。
“咳咳……有人在吗?”我清了清嗓子,叩门道。
半晌。
“来者何人?”
大人物果然都是稍等片刻才出场,我暗捏一把汗,回应道,“那个……我是有天,有天姑娘!”随后竖耳听着屋内动静。
“所为何事?”声音不愠不火。
“那个……聊聊?谈谈?”我挑着适当的词儿。
“时候不早了,有天姑娘请回房歇息吧。”
完全无视我的节奏!真不愧为昀壬的大哥,一窝子脾气。不过,他哪来的自信拽啊?我未再答话,如一尊雕塑伫立在门前,反正回去也是数小羊,丫的我就不信你一夜躲在房里不出来!“当然是等个一时半会,看你尿不尿急咯!”我吸吸鼻子,冷风侵入袖口。
今晚的月亮,算是来这里看到的最圆最亮的一次了。好像什么都是头一回!戴假发、人皮面具,穿这长布衫,脚如车祸般冒血,上山摘葡萄,打赌等等,我的人生不得不说是见多识广,阅历无数啊!我自嘲地笑笑,心想着屋子里的人难道放了马桶?正懊恼着,圣母玛利亚待我确实好,耳尖便听到踏踏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我深呼吸一口气,做好惊吓他的准备——门‘吱呀’一声,我屏住气息转身对上来人的目光,嘴边笑意猛然停滞,瞳孔放大、喉咙干涩的感觉接踵而来,愣了0.5秒后我条件反射道,“你是谁?”面前男子同样讶异,但更多的是故作镇定,只听得浑厚嗓音道“过客。”我许是喝多了,有些醉了。男子双手抓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不甘示弱来形容我抬头的眼神,倒不如让出十秒好安置我快要蹦出来的心。娇羞如四月晨光,好奇如山涧泉涌、躁动如火山喷发,抑制不住的激动牵扯着我的神经,此刻已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刻画他的俊逸非凡,像十八岁生日那晚我饮下的白葡萄酒,微醺了。
“姑娘找的是昀壬的大哥吧?”
“啊?”我被一天籁之音拉回现实,“不不不……我来找你的,不是,我找昀壬大哥的……”我有些手足无措,见自己说错话羞涩地低下了头。
“已吩咐姑娘回房,留下是何意?”我丝毫听不出男子话语间的不悦,只顾着掩饰乱了频率的心跳,傻头傻脑道“那个,就只是想等着昀壬的大哥出来,商……商量一下事。”
“何事?”
“听卓夏公子说谢荷节……”我看着男子紧蹙的眉头有些失神道,“说谢荷节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我想着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各吃各的,就觉得在谢荷节那天吃个什么团圆饭吧……”我看着他,笑了笑。
“我代为转达。夜冷,请姑娘请回吧。”
“不冷不冷!”
“姑娘穿的可比我单薄。”
“没事,没事没事,我皮厚。那个……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攥紧发冷的手稍稍向前迈了一步。
“过客而已,名字不重要。”
“重要,知道名字才能认识人嘛……”我打着哈哈,今晚是怎么了!句句不在道理中。
“姑娘是说不道出名字,就不走了?”
“不是不是。不过,倒也是这个理!”我抬手摸摸后脑勺,干笑几声,果然嘴快丢人脸!
“尧伏。”
“尧伏……”我碎碎念着,尧伏?尧舜禹的尧,伏虎的伏,好霸气的名字!
“姑娘既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何不移步呢?”
“好好好!那个,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我厚着脸皮问道。
“江湖过客,与你所说的昀壬的大哥不过点头之交,过了今晚,不知下一个归处在哪,怕是无缘与姑娘再见了。”
“这怎么能行?!”我不免有些着急道。
“姑娘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多少件都行!”看着尧伏略带笑意的面容,我就心情大好!
“务必将今晚的所见所闻不予旁人提起,更不能道出我的名字。”
“好!”虽好奇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凡事都有原因,我爽快地应了下来,“只要能再遇见你就行。”
“若与姑娘有缘,自会相见。那姑娘,请吧。”尧伏淡然一笑。
“好……”我克制住挥手做拜拜的冲动,在尧伏的注视下,学着柏亦走路的姿势,扭扭捏捏寻回来时的路。
今夜秋风簌簌,门窗被刮得吱吱作响。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左右等不到瞌睡来,颇为着急地坐直了身子望着窗外月光。本想在微光下寻求内心安宁,无奈屋外树影婆娑躁动得人睁眼闭眼都是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嘴唇!我觉得自己快疯了,先前交过那么多个男朋友也不曾有如此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啊!一直嗜好朴有天类型的暖男,怎么今日偏偏对霸气侧漏的男人怦然心动?我都还没搞清楚为什么穿越到这,莫名其妙地又有了恋爱的感觉,我……我用力捂住胸口,却是越想那男人心跳越快。可不能成为花痴啊!我从来都不会猥琐地盯着朴有天照片流口水,也不会像大多数女性那样幻想被强吻,更不可能屈服在男人的八块腹肌下,这太有伤风化了!可是,可是就偷偷地想想好像被那男的强吻我也不吃亏啊……“哈……哈哈哈……”我干笑几声,无力地抽着自己耳光,懊恼着如此邪恶的想法竟都顺其自然地诞生,我……我瞬间唾弃自己了!
“天呐!”我咬着被沿栽在枕头上,这是要折磨死我的节奏!漫漫长夜,我该如何度过?二顺,突然好想你能陪我聊聊天,你不知道该死的尧伏在我眼前都飘成木乃伊了……
“咦?怎么顶着个这么大的黑眼圈?”傅单啃着馒头问我。
“是吗?”我就着水缸打量道,“昨晚风大,没能如你所愿好好歇息。”
“都累成那样了,还睡不着?奇怪。”
“五先生呢?一早不是说了要酿酒吗?”我在厨房转来转去,拿了去壳的煮鸡蛋吃。
“噢!给昀壬和昀壬的大哥送早餐过去了。”傅单满口白面道。
“昀壬的大哥……的朋友?”我嘀嘀咕咕,那张脸有浮上脑海。
“什么?”
“没……”我慌张一下,尧伏的面容竟怎么甩都甩不掉,“你一会儿去哪?”
“五先生刚说,吃过早饭去里屋会面。”
“干嘛?”
“说是昀壬的大哥有事通知。”
“有事?”难道是他朋友的事?不不……想太多了,我懊恼地跺着脚。
“你怎么了?”傅单看着我奇怪的动作问道。
“没……卓夏公子呢?”
“他早在那等着了。”傅单收拾好食物残渣,招呼我一道去里屋。我擦擦嘴理了理衣服,跨大步子跟在他后面。
“卓夏公子怎么这么早?”我找来话问道。
“他昨晚没回房吧……”昨晚?好吧,我承认昨晚初遇尧伏的样子又在周围打转了,了然没了心思和傅单聊天。
“各位昨夜睡得可安好?”昀壬的大哥在上座浅笑道。我抬头便与他来了个对视,大清早的,老天就厚待于我!为了避免我控制不住恶心的表情,也就默然地低头喝起茶来。
“大哥一早把我们叫来可有事情交代?”昀壬端正坐姿问道。
“想必大家到凝阁已有些时日了吧……”面具下的尧伏想起昨日那野丫头快要失心疯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待觉得有失天子威严时,又以咳嗽几声圆场,清嗓道“大家都是各忙各事,都没来得心思聚在一起多探讨探讨。”
“这个,自然是。”昀壬不解地看着尧伏,心想大哥这是怎么了,说话古里古怪的。
“都习惯了,劳烦昀壬的大哥记挂。”傅单拱手道。
“哪里。过几日就是谢荷节,大家年纪相仿,何不摆桌畅饮一番?”尧伏提议道。他起初也纳闷自己为何会接受野丫头的建议,原因有很多,一是确是伪装太久,身心疲惫,眼下是狗皇帝选秀女的日子可舒缓下心神;二是如野丫头所说同属一个屋檐,长久不予结交,会让人心生疑惑;三是可通过家宴仔仔细细探测下所谓的卓夏公子和有天姑娘。
“这……甚好甚好!”傅单拍手称道,“昨儿个有天还说大家应当聚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今日昀壬的大哥就提出来了,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那我们就恭敬不如……”
听了这话,我真心没忍住“噗”地一声,将上好的龙井全吐了出去——“那个……”我挽起袖口正准备擦擦嘴,卓夏公子好心递来锦帕,我接过来一边抹去身上茶渍,一边尴尬地笑笑道“那个,你们继续继续……”该死的傅二顺,不卖弄文采能死啊?!
“哈哈……看来傅单小弟对我提议甚是满意啊,那不知卓夏公子如何看待?”
“自然是好。”卓夏公子施礼回道。
“那有天姑娘呢?”
“你说了算!还有,我听傅单左一个昀壬的大哥右一个昀壬的大哥叫来叫去,叫得头都炸了,你到底怎么称呼啊?”我看着昀壬的大哥,颇为不耐烦道。
“放肆!”昀壬猛然拍桌,好似情景再现。我这个嘴快的主儿!又忘了有昀壬在场时,说话得过遍脑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着急解释道,下回真得在脑门上贴张写有“小心昀壬”的纸条!
“无碍,想来也确实麻烦。鄙人姓李名复,是昀壬的结拜大哥。”尧伏打了圆场,昀壬如此动怒,内行人会看不出尊卑吗?
“李复?”果然人如其名,哪有得尧伏气势磅礴!我咂咂嘴,学着傅单拱手作揖的样子道“那以后我们都叫你李大哥了。”
“随意就好。”尧伏放下茶杯,正欲宣布无事就各自散开,被有天的话一出活生生地截了回去——
“刚好李大哥也在场,替有天做个证人。”
“哦?”尧伏不解道。
“昨日上山采葡萄,我和昀壬做了个赌注。”我如实说来,瞟了眼昀壬,见他紧张的神情心里一阵窃喜。
“什么赌注?”尧伏看着昀壬,严肃道
“回大哥的话,是昨日有天姑娘看我待五子不友好而一时气愤约下的赌注。”
“不是不友好,是极其不友好、不尊重!”我强调道。
“说来听听。”尧伏饶有兴趣道。
“他叫五先生去泡茶,我当时就觉得大家都在忙着摘葡萄,五先生也忙着,他自己闲着,有手有脚,还把五先生当牛马来使唤。就算五先生是打工仔不得不听领导的话,但都是爹妈养的,哪能不把人当人呐,是吧?”我对自己这一套说辞很是满意,便以略带挑衅的目光看着昀壬,有你大哥在,量你也不敢大声跟我嚷嚷,哼!
“确实是。”卓夏公子突然开口佐证道,随即背过面去独自偷笑着,这有天真是活宝一个!什么样的话管他符不符合规矩,利利索索地先说出来,还不怕死得痛快!
“还有这等事?昀壬,且把赌注详细说来。”尧伏道,心下思索着这丫头是何来历,什么打工仔什么领导,什么大道理,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我应她一件事,她回我一条非不死之命。”昀壬有些懊恼道。
“还有,我是让他去卖掉两篮子烂葡萄来下注,他赢我就服输!”我不忘补充道。
“有天姑娘也是爽快之人。”尧伏微微笑道。
“那当然!今天天气好,李大哥要是没事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也好当个证人!”我看着其他人,兴致勃勃道“傅单和卓夏公子一起,不可以不给我加油鼓劲跑去玩其他的!”言语间颇有威胁之意,傅单和着卓夏公子连连点头。
“好!”尧伏一口答应,“出发之前,我与昀壬先说些话。”
“好,那我们就先去集市口等着,你们慢慢训,稍后跟上啊!”我撂下这话,心情愉悦地拉着傅单、卓夏公子,又招呼着五先生出了里屋。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人走茶凉的感怀,只尧伏和昀壬不近不远地站着。昀壬心里打着鼓,他拿不定主意大哥会不会因此事怪他。
半晌,秋日晨光照进来。
“不可输了。”尧伏交代完这话,便出了里屋门。昀壬怔了怔,提步跟了上去。心中纵有万般不解,不可发问天子,昀壬清清楚楚记得。
彼时的天正惨烈地普照大地,彼时的荷花塘孤零零地凋谢,凝阁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有些爱恨情仇,有些背信弃义,有些离经叛道,有些笑与泪,都关系凝阁,关系着每一个房间里日夜歇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