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逸哥,我们该回家啦,在路上浪费了这么长时间,阿磊叔说不定都等急了。”为了掩饰自己此刻很难忍住不笑出来的神色,清凛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还有这个,我刚才碰见章皖了,他说考官让把这个入学通知书给你。”清凛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张入学通知书,这倒是个转移乔逸注意力的好东西。
果不其然乔逸的眼立刻亮了起来,两三步的走到了清凛身边,拿着翻了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对着清凛问道:“阿凛,怎么只有我的,你的呢?”
清凛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不是不去天行学院嘛,等再过一个星期我还要和旋一起去极兵学院报名呢。”
“哦哦。”乔逸理解的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的入学通知书拿到眼前仔细看了又看,一副很喜欢的样子,突然手上就一使劲,把这张入学通知书分成了两半。
乔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清凛却在一边看呆了:“逸哥,你这是干什么,没了这张入学通知书你还怎么到天行学院报到啊。”
乔逸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清凛却在乔逸的眼神里看到了深刻的肉痛,只是乔逸此刻神态的一小部分,更强烈的却是坚定。
清凛不太明白,只是一直看着乔逸。
“额……”乔逸被看的发毛,虽然清凛并没有抱有什么恶意,但是每次只要一被清凛这双黑色的猫瞳盯上,乔逸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到背后有些发毛发冷。
“这不是很简单么……”乔逸被盯到郁闷了,打心眼里不明白清凛为什么还没发现他撕掉入学通知书的原因,“当然是为了断掉我的念头啊,这东西太惹眼,我都决定陪你一起去极兵学院了,这东西还有什么用,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我怕我看到这东西再动摇想法嘛。”
“哦。”清凛恍然大悟,不过对乔逸却是放不下心,就连这样的伤痛都会使他感到难以忍受,清凛是怕乔逸到了那种没什么资源的学院熬不过那种艰苦的生活。
可是他早已下定决心不干扰乔逸的选择,既然乔逸已经做好决定了,清凛也只能保持认同了。
“逸哥,你要答应我,如果不想在极兵学院修学了绝对不能埋在心里,首先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找到更适合的学院,并帮你取得资格的。
“恩。”乔逸随意的应了一声。
清凛叹了口气,把心中的不悦压下去,淡淡的对着乔逸道:“这次时间恐怕已经耽搁的差不多了,阿磊叔估计也等急了。”
“……”乔逸突然顿了顿,然后一双眼睁得老大。“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走吧!”
等乔逸和清凛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临至黄昏了,乔逸拉着清凛就要开门进去。
但清凛这次却没由着他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一双墨黑的眸子,松开了乔逸的手,强制着心中的不平静对乔逸说道:“逸哥,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然后不给乔逸反应的机会他就已经向着远处跑去。
乔逸摸了摸头,有些不知所措,但一幻想到父亲听到自己觉醒成功还是六品天赋的高兴程度,乔逸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看清凛跑出去的那边,人已经没影了,干脆自己开门进去了。
待到乔逸回了家,清凛才从大街的一个拐角处走了出来,在街上仅有的几个人时不时扫过的目光下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家的校园门前,静静地站着。
回忆的画面在清凛脑海中闪过。
和父亲相处的日日夜夜尽管过的很累,但清凛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最爱的父亲,因为他打心底清楚这个世界上自己的亲人只剩下父亲了,他也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为父亲打扫房间,虽然很快又会变得一团糟,去做饭,尽管对方不见得领情,生病了没钱去看病,就自己到山上去摘草药,几次遇到了危险都险些逃不过……
太多太多的事都是自己度过的,可以说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父亲几乎从来没有尽过他应尽的责任,家里的一切的活都是清凛揽了,爸爸喝酒的开支也是清凛每天早起上山去找草药再跑到药铺子里去卖掉才供出来的。
就是这样,清凛却从不曾恨过自己的父亲,只因为父亲在不知不觉中时常会露出不一样的一面,那是一个爱妻子爱孩子的好父亲。
清凛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直到长到这么大也是在父亲的陪伴下。
清凛有时想起父亲已经死去这个事实都会努力的欺骗自己,尽管那已经没有用了,可是如果不欺骗自己或许会痛苦到睡不着。
清凛就是这样深深地在爱着自己的父亲,而父亲的爱却不曾表现在明面上,一直是在底下的。
自家破旧的黑色铁门一如往常的晃荡着。
清凛轻轻地走上前去,颤抖着手推开了这扇门,熟悉的气息一瞬间侵袭到他的心里,覆盖了他的身体,泪水在那一刻涌上眼角,清凛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几天没回来过了,家里还是老样子,乱成一团糟,却少了父亲的酒瓶。
清凛想起父亲离去那天,家里也是这样,然后他把家里都整理了一遍,从父亲手中把酒夺走,让父亲吃了饭,出门时难得的得到了父亲的回答……凝在眼角的泪水终于滴落。
清凛走上二楼,站在父亲曾经不分日夜霸占着的角落,透过沾满灰尘并不清晰的窗户望出去,模模糊糊的一片,勉强能看清人影——从这里望出去,能看清清凛自己。清凛闭上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任由脸上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
一切事物都还在,可是人已经不在了,清凛不知道最后留下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清凛小心的走到了后院,尽量不改变这里的状态。
院后空旷的草地中央竖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五个清秀的大字:龙鼎天之墓。龙鼎天没有画像,清凛没钱去找人帮父亲画像,也没钱去帮父亲找一处好的墓地,只能把父亲葬在自家院后。
“父亲,我来看您了。”清凛跪在龙鼎天墓前,泪水不要命般的流动着,染湿了清凛前方的一片土地。
只有在这里,清凛才能安心的露出自己最软弱的一面,才敢放心的哭泣,只因为这个人,是他的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
龙鼎天墓前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束花都没有,龙鼎天性子硬,不喜欢花之类的东西,清凛知道若是自己供上花,父亲不仅不会高兴反而会生气。龙鼎天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就连喝酒也只是为了利用酒精的劲头麻痹自己。清凛不知道父亲曾经经历过什么事,但是他却知道父亲今生最爱的便是母亲。
父亲曾在酒醉后说过母亲的尸体被她的家人带走了。
那事情林见到父亲最难过的一次,酒一瓶一瓶的灌,那也是清凛第一次没有阻止父亲喝酒,只是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他虽然没有母亲,却是还有一直默默爱着他的父亲……是上天弄人,还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要带走呢……
清凛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父亲的墓碑。
他没能帮父亲找到一个好的安息地,甚至就连这墓碑都是清凛自己找来的石头,自己削成这样整齐的一块……清凛不知道墓碑上那五个字他是怎样写上去的。
他以为他是做不到的,可是他写了上去,与往常大径相同的清秀字体,里面却蕴含着说不出的悲哀。
石碑是冰凉的,清凛却不肯把手从石碑上面移开,这只是父亲的衣冠冢,父亲这一生只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可是就只是这个衣冠冢,才能让清凛感到父亲的气息……
石碑上黑色的字体刻得很深,清凛又如何能掌握好分寸。
清凛白皙的手抚上墓碑的边角处,一不小心就被划开,鲜血沿着墓碑的纹理渐渐流入地下,清凛却连看都没有去看,他的目光始终不曾从墓碑上移开。
自己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清凛悲哀的想着,这样又怎么能帮父亲找到母亲的尸体,并将两人葬在一起呢。
可是就是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失去唯一的亲人呢?
天渐渐化为一片漆黑,尔嘉城的夜晚有的只是黑色,很少会出现星星,就连月亮也从来不会明显。
清凛的身影隐藏在黑夜中,失去了白日里的耀眼。
手在粗糙的墓碑上不停摩挲着,直到平日里已经很耐磨的手几处都擦破了皮,清凛的目光也没有从墓碑上移开,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脸上只剩下交错的泪痕。
手很快被墓碑磨破,清凛这才感受到手上的丝丝疼痛,却也完全没有在乎。他把手指被划破的地方放在龙字的开端,用力的滑了下去,沿着龙字描了起来。
直到这一个龙字完全变成了鲜红的血色,白皙的手指早已磨得血肉模糊,清凛却好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继续把手放在鼎字上,就在手指与墓碑接触的那一瞬间,清凛呆呆的看着这个字,早已停止的泪水终于又一次流了下来。
“爸爸,吃饭吧,阿磊叔告诉我说喝酒不好。”年幼的清凛一双稚嫩的却已经磨出茧子的小手端着饭,一副正直的样子,却又试探的向着龙鼎天发问。
龙鼎天也不应声,紧紧地盯着清凛手上的茧子,眉头皱了起来。
清凛又问了一边,龙鼎天才回过神来,又恢复成以往颓废的样子,他举起手中的酒瓶,朝着清凛摇了摇,才道:“不需要,我不吃这种东西,我有酒喝就行了。”
清凛咬着牙,精致的眉毛紧锁着。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突然出手从父亲手中夺走了酒瓶,把饭放在龙鼎天的手上。
龙鼎天一愣,旋即目光阴沉的看着清凛,表现出的意思无非是让清凛把酒还给自己。清凛却是吓得颤了颤,却又立刻摆出一副坚定的样子,转手把酒瓶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不给,吃饭!”清凛故作坚定的说。
龙鼎天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举起手中的饭吃了起来。
清凛见状喜上心头,高兴地好像出了什么大好事似的,他看着龙鼎天在一旁吃饭,突然按耐不住,大步跑到龙鼎天身边,然后蜷起身子坐在龙鼎天的旁边。
“爸爸,你叫什么名字啊?”清凛先是抬起头看着龙鼎天,沉默着坐了一会,突然问道。
龙鼎天不含感情的瞥了他一眼,道:“龙鼎天,龙族的龙,药鼎的鼎,天空的天。””
清凛听到后突然很兴奋的站了起来,道:“鼎天啊,爸爸你的名字好厉害啊,鼎天,不也是顶天吗!”
清凛兴奋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顺着楼梯跑了下去,过了一会,又拿着两支笔跑了上来。
“爸爸,你教我写你的名字吧!”说完,清凛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从中取出一支递给龙鼎天,“爸爸,你写的好,用这个红色的,写出来肯定很威风,我写不好,用这个黑色的就行了。”
龙鼎天看了清凛一会,终于还是接过了那支笔,随手在墙上写下了“龙鼎天”三字。深红的的字体在墙上却并没有显示出威风凛凛的样子,倒是含着些说不清的哀伤。
清凛看着那三个字,渐渐呆了……
用力的把手滑下,手上一股钻心刻骨的痛苦,鼎这个字也多出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就好像是龙鼎天那时写上这三个字时透露出的无尽的悲哀,如今清凛用自己的鲜血写下的字,拥有的,又何尝不是和那时类似的苦痛与哀伤呢?
亮丽的红色写出的字,真的很威风吗?
清凛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鲜血还在汩汩流动着,与大地融合在了一起,空气中的冰元素迅速聚集到清凛的手边,微弱的白光绕在清凛的手边,伤口迅速的愈合着。
清凛丝毫没有察觉……一直深深爱着的父亲,其实早就知道这种结果了不是吗?父亲……原来是打算一死了之的吗,可是终究还是舍不下他的孩子,才……留下的吗?
清凛还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这时的他才像是个孩子。
“爸爸……爸爸……”
吾之敬爱的父,吾之意志将与汝子清凛之意志融为一体,自此以后,吾即汝子,汝即吾父,吾名寒澈,即名清凛……以父之名!汝子清凛必将为汝附仇!
因为……汝乃吾之父,吾乃……汝之深爱之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