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新磊就这样陪了冷亭苔一夜。
他不忍心吵醒冷亭苔,任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熟睡着,她哭累了,是该好好睡睡,不管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
明天就是许仓嘉订婚的日子了。
不该让她有任何的情绪波澜才对吧。
直到她醒过来,却听到她说了句:“小磊,回去和爸爸妈妈好好谈谈吧。”
“为什么?”
“父母是最爱你的人,他们是为了你好。”
“可是他们……”
“别可是。”她打断他,“我没有父母,所以我很想要父母的关怀,哪怕是能有对父母与我吵架。你没有过这种感受。真的,小磊,不要伤害父母的心。”
“我怕他们不接受你。”
“你好好和他们谈。”
袁新磊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送别了,冷亭苔去了花店。
她摸着每一寸地方,闻着每一种花香,关上门,贴上“转让”的字符,留下了姜呈欢的号码。
走之前回望了一眼袁新磊的店,店员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店里坐着吃饭喝茶的人笑容满面,小情侣们害羞地抱着吻着。
再见了,我曾以为美好的世界。
袁新磊和他父母谈的很好,平静下来,父母们说了自己的难处,也向他道了歉,袁新磊也说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冷亭苔,父母也听了,说愿意和冷亭苔相处看看。
一来二去,已经晚上了。
袁新磊刚想要去找她,手机就响了,是冷亭苔发来的短信。
“晚安,小磊。”
她睡了。
袁新磊看着短信微笑,回了房间去。
§繁星巷14号
冷亭苔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奋笔疾书,快到连眼泪的流下都顾及不到。
小嘉,没了你,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终于她放下了笔,靠在椅背上,绝望地抹了抹眼泪。
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信封上什么也没写。
拿着信起身,坐在床上,把信放在床头柜,转眼看了看柜上放的白色药瓶。
颤抖着双手拿起它,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对不起,小嘉。对不起,小磊,再见了。”
袁新磊很早就起了,想着要去给冷亭苔买早饭,就跑到菜场里,买了一大堆。
在路上,他遇见了姜呈欢。
“欢哥。”他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袁新磊啊。”姜呈欢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
“哎,我前两天去看过唐樱了,她跟我说了一番话,我觉得也应该告诉你。”
袁新磊静静地听他说。
“唐樱说她以前很喜欢你,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你,因此伤害了许多的人,包括冷亭苔,可是却依然没有得到你,因为她深知,你的心里没有她,那么不管她做好事还是做坏事,你都不会看她一眼。她放弃了,而她放弃的原因,是冷亭苔。当她一切都放下的时候,她才真正的看见了感情这种东西。不仅有冷亭苔给她的友情,她一瞬间就觉得,和你也好像更亲近了。她说,原来放手,才是真正的拥有。”
袁新磊愣在原地。
他明白姜呈欢的意思。
“回想一下这一年多来,你觉得,你得到她的心了吗?”
姜呈欢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然后叹了口气,就走了。
袁新磊的心,彻底乱了。
回想这一年多,的确,依然没有得到她的心。
一年多里,她没有哭过,可是却在见到许仓嘉的那一刻,哭了。
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许仓嘉。
袁新磊将早饭全扔进了垃圾桶,跑向了许仓嘉和段培的结婚礼堂。
§礼堂
当新娘子被父亲搀着手进来的时候,全场的人都笑得很舒心,却惟独许仓嘉面无表情。
今天的段培,很美。
可是……她不是冷亭苔。
再美,也美不进我的心。
讲台上的牧师说着千篇一律的言辞,直到问许仓嘉是否愿意的时候,他愣在了那里。
究竟是不是真的愿意呢?
“等一下!”一声很坚定的喊叫,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门口。
袁新磊站在那,大声说了一句:“许仓嘉,我和小卷,什么都没发生过!”
【51】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段培手中的捧花掉落在地,许仓嘉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教堂。
那件事是误会!是误会!许仓嘉撤掉领带,兴冲冲地换了衣服,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找冷亭苔。
为什么那天你不说,为什么要等到今日。
为什么又让我们错过了三天!
小卷,我来了。
可是当许仓嘉踏进冷亭苔家门的时候,他的心突然纠结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摄入内心,他感觉这间房子安静地出奇。
慢慢走进去,发现冷亭苔安静地躺在床上。
还在睡觉吗?小懒猪。
许仓嘉微微一笑,走了进去,在她的床边坐下。
可是刚刚触碰到他,许仓嘉的笑容尽失了。
冰冷的感觉传入手心,许仓嘉吓得收了一下手,眼神里透露出了不敢置信,他试探性地握住冷亭苔的手,还是那么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许仓嘉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的!
无意中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信,许仓嘉的眉头深皱起来,颤抖着双手去拿那封信,许仓嘉有些不愿意打开,他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
可是他还是打开了,他还是想知道冷亭苔说了些什么。
小嘉:
这封信是为你而写的,也许你看到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吧,也或许你不会看到这封信,但我的的确确是写给你的,就算是写给我自己看的,也行。
对不起,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再告诉你了,我与小磊的那件事是误会,瞒一辈子也好,瞒一秒也好。我不能去破坏你的婚姻。
那天祝你幸福,是假的,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祝福你会不会开心,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小嘉,没了你,我就是没了全部,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我活在了一个黑白世界里,我看不见天,看不见地,更看不见你。
我永远的失去你了,就像失去我的生命一样,悄然无息。
小嘉,对不起,我去另一个世界了,也许在你生命中消失才是最好的,这样你才可以安稳地和段培一起幸福生活着,原谅我的自私。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一定要幸福。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快乐,我爱你,许仓嘉。
【52】
许仓嘉的眼泪滴在冷亭苔的落款上,“小卷”两个字被浸湿,绽开,接着无数滴眼泪滴下来。
许仓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信纸掉落在地,他转眼看向安详躺着的冷亭苔,抓住她冰冷的手,嘴里呢喃起来,“小卷,你怎么还不起床呢?你看你,都冷成这样了,来,我来温暖一下你,你最喜欢我温暖的怀抱了。”
许仓嘉的声音哽咽着,他从未觉得如此痛心,连以前妈妈走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难受,心像被搅拌机搅地生疼,怎么也松不开。
“小卷……小卷……你快起床啊……我是小嘉,我来陪你了,那件事我知道了,是误会,是误会啊!小卷……你醒醒好吗?”许仓嘉突然疯了起来,他抓起冷亭苔的肩膀,就摇起了她,“你醒醒啊,冷亭苔!你给我醒过来,你要是再不醒,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了,不和你玩,不和你闹!你醒醒啊……小卷!”
可是再怎么摇,冷亭苔也没有睁开眼,她就这样在许仓嘉的双手间摇摆,却没有任何的知觉。
许仓嘉这才绝望了,“小卷……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啊!”一把将冷亭苔抱住怀中,她已不再有温暖,也不会伸出手来回抱他。“小卷……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小卷……”
为何你要这么绝情?为何你的眼皮这么倔强,就是不愿意睁开看我一眼,为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也不给我,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幸福了,不是吗?
小卷,现在的你,在哪?
许仓嘉已经完全崩溃了,抱起她,冷亭苔颈项的月牙形挂坠掉落在地,许仓嘉踩到也没有任何感觉。
繁星巷突然沸腾起来,居民们都跑出来观望,却又不敢靠近,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许仓嘉眼神呆滞又涣散,双手抱着冷亭苔慢步走出来。
“咦?小卷这是怎么了?”
“对啊,小嘉也不对劲。”
“生病了吗?小嘉怎么走这么慢。”
有居民不当心碰到了冷亭苔,立刻就被吓傻了,赶紧躲到一边交头接耳,“要死了,要死了,小卷死了!”
“什么?死了?”
“不会吧!小卷死了?”
阵阵可惜声传出,有人摇起了头,有人默默地流了眼泪,有人嘴里却使劲骂着,许仓嘉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他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醒过来就好。
袁新磊回到繁星巷的时候,一路都听着居民嘴里说着什么小卷死了之类的话,他什么也不明白,只是脑子里不好的想法在扩大。
他冲进冷亭苔的家,却发现她不在,进门时踩到了地上的月牙形挂坠,心里瞬间就慌乱起来,他跑到床边才发现了那封掉落在地上的信。
那是写给许仓嘉的信。
袁新磊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把信紧紧攥在手中,抱着双腿,将脸埋在里面抽泣起来。
连离别的信……都是写给许仓嘉的。
我,到底算什么?
§向日葵花田
许仓嘉抱着冷亭苔来到了这里。
他们曾经快乐过的地方。
一株株的向日葵向着太阳的方向孤傲绽放着,它们看不见许仓嘉的悲伤,或许是看见了,想告诉他,不要悲伤,像我们一样明朗地活着吧。
许仓嘉慢慢地将冷亭苔放在了那用无数向日葵铺成的花地上,冷亭苔静静地躺着,微风吹过,散在身上的发微微拂动,许仓嘉坐在她身边,轻轻将手抚上她的脸颊。
“小卷,我们的向日葵花田,你还记得吧,那时候,我们在这里多么快乐,无忧无虑,现在,我又带着你回来了呢,你开心吗?”
许仓嘉没有哭,他微笑着,他不想让冷亭苔不高兴,冷亭苔喜欢许仓嘉如春风般的笑容。
“你怎么不笑笑呢?我知道你很开心的,你一定是又在跟我开玩笑了,故意不笑的对不对?你看,我都笑了呢。”许仓嘉故意“哈哈哈哈……”了几声,可是这样的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小卷,对不起,你叫我好好活着,我做不到,你真是傻,没了你,我也是没了所有啊,我的世界也变成了黑白,对不起……对不起,小卷,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许仓嘉慢慢弯下腰,轻轻地吻上冷亭苔的唇,如此轻柔的吻,却倾尽了许仓嘉所有的爱。
“我爱你,冷亭苔。”
我要把我所有的爱都传达给你,我要你听见,我要你看见,我要你感觉到。
许仓嘉在她的身边躺下,握着她的手,又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他看着冷亭苔的面朝着自己的脸,弯起嘴角,渐渐闭上眼睛。
如此的青春却没有绽放在花一样的季节里,我们该不该惋惜?究竟是什么才可以令人放弃所有,倾尽全力?
是爱情,那个什么人都懂,什么人也都不懂的东西。
“本台讯,今日下午在桃花岛向日葵花田里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据记者报道,他们紧握着双手,因尸体僵硬已无法分开,警方初步判定女方系自杀,而男方为殉情自杀,目前现场已被封锁……”
【53】
五年后。
繁星巷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据搬出来的居民们透露,繁星巷14号里住着一个男人,疯疯癫癫的,夜半还会听见哭声,周围居民受不了这样的惊吓,陆陆续续地搬出了这里。
姜呈欢在唐樱出狱之际给了她一封信,是冷亭苔写的。
信里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小樱,我最好的朋友。
唐樱出狱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不闻世事,也退出了**,经营起了冷亭苔的花店,并且每年清明,都会去给他们上一炷香,送一束花。
她真的实现诺言,购入了很多市面上花店里见不到的花,也就因此,她把花店开的红红火火,还扩建了。
姜呈欢依然会来买花,也自作主张将袁新磊的店继续开下去,学着做每一道菜和每一种饮料拿去给唐樱喝,问她是不是比袁新磊做的好。
但是唐樱总说,还差那么一股味。
一股他们的味道。
自从许仓嘉和冷亭苔死后,梁美莲在许仓嘉的房间里发现了许敬歌写的一封信,信里把她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揭露给了许仓嘉。
原来许仓嘉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没有把她赶出家门。
她忽然就觉得,这一家人全死了,现在留她一个人在这空空如也的家里,是不是这些人在夜半会一齐回来找她算账?!
梁美莲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也自杀了。
他们的后事,都是段培一个人料理的。
处理完后,她就到处找袁新磊,直到打听到了繁星巷。
今天的夜空格外美丽,繁星点点,一闪一闪。
段培站在繁星巷14号的门前,冷亭苔的家。
她颤抖着抬起右手,敲了敲门,没想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
“有人在吗?”她走进去。
屋里没人应声。
段培又问了句,“有人在吗?”
依旧没有人应声。
“小磊!我知道你在里面,小磊!”她边说边进去找,却没有任何人在屋里。
段培无奈地撅了撅嘴巴,走出屋子,却无意中踩到了地上的月牙形项链,拿起来很纳闷地看了看,忽然听见了从屋顶上传来的笑声,她走出大门,转身朝房顶上望去。
而此时的袁新磊,正坐在房顶上望着天空,他就如同小孩子一样,绽放着纯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