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最是难熬。
监军幕府从忙碌到渐于平静。
府中仆从,不知疲倦,俱都静立守候在公子房外,焦急的等待大秦长公子的安危与否。
府中仆从与护卫甲士军兵,已然是全体得知,皇帝的那位十九公主,突兀来到了九原,现下就在公子房中。
而怡曦公主殿下,自进入长公子卧房,一直也未再出来过。
卧房中,大秦长公子,正坐于热气蒸腾木桶之内,依然是昏迷不醒。
房中一众侍女,小心控制着火候。
嬴曦自是一身盔甲罩身,手扶紧握腰间长剑,目光直视着,木桶内已除去全身衣物的扶苏。
不言不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府中医家皓首老医士,正在为其施针。
不多时,不知是因木桶热气蒸腾药浴的缘故,还是老医士施针所为。
然而事实是,扶苏原本因中毒而至苍白的面色,开始恢复血色,愈发开始红润了。
嬴曦见之,松开了,因握剑柄,指骨发白的左手,不禁暗暗舒展一口气。
扶苏无忧矣。
长公子扶苏呼吸趋向于平缓正常,老医士也是喜上眉梢,公主之法当真有效也。
当老医士下完最后一针,扶苏自遇刺中毒始,一直未有睁开的眼睑,开始蠕动起来。
“公子?公子?”
老医士见之,强压心头激动,轻唤。
“唔?”
扶苏悠悠转醒,睁开双目,目光有些迷离的,打量房中诸人。
听得长公子动静,房中一干人等,自是喜自不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皆纷纷俯跪于地,默默无言。
嬴曦见之,不禁抬头,盯了一眼卧房横梁方木,嘴角微微上扬,双唇上下无声碰动,完后便扶剑出了房间。
房门再次洞开,天已然放晓,火红朝阳初升,霞光万道。
院中默默无言,站立的一干人等,无不抬头看向洞开的房门。
不知何时来到的,大将军蒙恬,也在列此间。
嬴曦开门见得蒙恬,自是一愣,随后便是恍然一笑。
而院中众人见之,却是呼吸齐齐一滞。
见得公主展颜而笑,于晨曦中,众人顿觉百花齐放,又觉百花失色,无不为之痴迷不已。
此时身着玄黑盔甲怡曦公主,俨然不在是那个冷艳,英气逼人的女将军了。
而只是一位,甚是风华绝代,高贵典雅的大秦公主。
嬴曦含笑,毫无所觉,举步来到蒙恬身边,俯身拱手。
“怡曦让大将军久等,曦之过也,昨夜怡曦无状,未到将军府,还请大将军勿怪矣。”
蒙恬何许人也,见公主笑而赔罪,心头顿时如释重负。
抚髯笑道:“呵呵,公主哪里话,公主为大秦功业,有目共睹,老夫怎会怪罪,大秦有公主在,实乃大秦之福也……”
“呵呵,谢大将缪赞。”
蒙恬听后哈哈而笑。
“公主当真妙人也。”
二人互谈有笑。
而此时的蒙恬,当真是这两日来,第一次展露出笑容。
两日来,连得两大噩耗。
始皇驾崩,帝国储君扶苏遇刺!如此心头重压之下,怎能让这位大秦帝国的柱石老人,笑的出来?
也只有在此时,扶苏无碍,帝国无忧方能使之一笑。
心头畅快,知之能有几人何?
嬴曦不置可否,轻轻一笑。
“大将军此间已无事,我大兄只需修养几日就可复原,怡曦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大将军了。”
蒙恬闻言,不无不可,言道:“呵呵,公主有事,就请忙去吧,不用在乎老夫。”
“那怡曦告退了。”
嬴曦拱手。
“嗯”
蒙恬点头。
嬴曦见之,便转过身,扶剑而去。
蒙恬立于院中,望着公主背影,心下自是摇头苦笑不已。
不禁发出了连自己都为之惊骇的感慨。
趟若是这位公主,当真是男儿之身,那真真可谓是大秦之福也!
若是登得大位也不是,未尝不可。
随后,赶忙摇头,拂去这般惊世骇俗的念头。
然,却是无用,此种念头,却如被种下的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一时心绪飘飞。
如若那时,自己蒙氏一族,还是会一心辅佐扶苏吗?
扶苏当真能挣的过她吗?
鉴此两厢对比之下,不禁让蒙恬心下,又是摇头不止。
扶苏仁义宽厚有余,却铁血杀伐不够果决。
素有谋断,却总左右举棋不定。
陛下焚书坑儒一事,更是暴露其短处,陛下甚是为之不喜,方有特为扶苏,专设九原监军一职,以磨练其心志。
念头至此而终。
蒙恬仰天长望,红火朝阳东升,不禁又为之苦笑长叹。
扶苏啊扶苏!
曦公主日后,必然是你之大敌也!
院中众人是为不解了。
大将军为何会这般长叹?
以公主适才从公子房间出来的表现来看,公子必然是无事了。
当真是不解。
嬴曦出了府外,牵过府外护卫甲士,牵来的昨夜停在幕府外的战马,便翻身上马。
欲直奔九原城外。
对于此次刺客事件,嬴曦可以肯定此事,必然无出母亲左右。
这普天之下,除了阴阳家,真是别无分号了!
对于这位母亲,不管是出于何种的目的,能为自己如此,去铺就大道,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
然而就事实而言,母亲是根本不懂自己!
欲要登上这大秦帝位,当真不是那般容易的。
趟若真的是杀了扶苏,或是除去凡事能阻碍自己之人,就能得天下。
那此时自己跟本就不需去等,以现如今自己的身手,还当真没甚难事。
然,事实是如此吗?
嬴曦扪心自问。
答案自是否定的。
纵然是自己一时得手了,又能如何?
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罢了,到时大秦天下会如何看待自己?
也只会说自己是,篡权夺位的武则天之流。
到时天下必会流言蜚语,自己身处激流浪潮之中,自己又当如何?
先不问大秦嬴氏宗族,答不答应。
首先南海的任嚣、赵陀,麾下五十万将士不答应!
辽东的李信二十万将士也不会答应!
就连九军团全体上下更是不可能答应!
到时就是六国不出手,大秦必然也会四分五裂。
杀?
自己又能杀的了几何?
杀的天下血流成河?
可笑也!
而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暗中积蓄势力,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大出于天下的时机。
如此想到,一时心中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