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谭四爷70岁,无儿无女,在河滨市开了一家古玩店铺,因在家中排行老四,人称四爷。
四爷打小家穷,两个哥哥相继送了人,不幸爹妈又走的早,他和三哥相依为命,捡煤渣、卖报纸、擦皮鞋、当童工,受尽了欺凌,尝尽了辛酸。
四爷脑瓜灵、有眼架,一次实在饿极了,抓了烧饼铺的一个烧饼就跑,伙计冲出铺紧追,四爷边吃边跑,转过一个街角,迎面撞到一个人身上,此人一把扭住四爷,骂道:“小兔崽子,敢撞大爷?”
四爷抬眼一看,坏了!锦袍、马褂、瓜皮帽,一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四爷灵机一动,跪倒在地,大哭道:“爹呀!我再也不胡跑了,我跟你回家!”
那人一愣,哪来这么一个儿子?细看四爷,穿着破脏,脸上黑乎乎的,只有大眼睛扑闪扑闪透着机灵,手里还紧攥着半个烧饼。此人动了恻隐之心,叹了一口气,扶起四爷,说:“起来吧,跟我回家!”
那烧饼铺伙计追过来看见四爷,只嚷:“烧饼,他偷烧饼!”
那人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钱扔到地上,拽着四爷走了。
那个拽走四爷的人是谁呢?
他就是北京琉璃厂赫赫有名的古董商-----何振天!人称何飞眼。
据说,他鉴定古董瓷器眼力了得,飞眼一扫便能断个八九不离十。
就这样,四爷成了何振天“聚宝斋”的小伙计。
四爷除了打杂还兼送货,每次送货前,何振天还会点拨几句,四爷悟性好,几年下来,眼力渐进。
过了几年,全国解放,四爷也成了“聚宝斋”的柜台伙计。
1952年公私合营,何振天的“聚宝斋”被国家收并,伙计遣散,何振天无奈,携妻儿去了香港。
四爷因眼力好,人勤快,被留下从事收购工作。
1966年,特殊时期,一帮红卫兵冲进琉璃厂破“四旧”,他们见店就冲,见物就砸。
四爷为避祸,辗转来到河滨市,摆了个茶摊兼收旧货。
那时古董都成了“四旧”,很多人怕引火烧身,深更半夜抱着古董往四爷那送,你不是收旧货的吗,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
四爷一个摆摊的,也不敢将这些东西放在屋里引来祸端。就在小屋里挖了个大地窖,把收来的古董全放在里面。
80年代,国家开始改革开放,古董不再是人人躲而避之的“四旧”了,有人找到四爷要回了宝贝,但相当一部分古董成了无主之货,留在了四爷那里。
90年代初,古玩市场开放,四爷顺势开了家古玩店。货是现成的,就是多年来收藏的古董。
一天,四爷店里来了个港商,对店里古玩赞不绝口,并从怀里掏出一件瓷器,请四爷掌眼。
那是一件宋钧窑鼓钉洗,上面的玫瑰紫斑耀眼夺目,好东西啊!四爷禁不住感叹。
四爷当“聚宝斋”伙计时,曾为客户送过宋钧瓷鼓钉洗,何振天指着那一道道不规则的细线说,那就是宋钧瓷特有的“蚯蚓走泥纹”。这瓷器上也有。
见四爷沉吟不语,港商试探地问:“此货可好?”
四爷说:“这是北宋钧瓷精品,传世很少,值得珍藏!”
港商面露喜色,说道:“我问了很多地方,都不识此物,想不到是珍品啊!”
从此港商成了四爷的常客,隔三差五便来店里选购古玩。
时间很快进入了21世纪,古玩店铺遍地开花,仿品泛滥,赝品横行,四爷有了歇业养老的打算,好货越来越难收了,早些年卖掉的物件能翻几个跟头了,一想到这些,四爷就深深地叹息。
就在这时,那个港商又来了,随身还带来了一批海外回流物品。四爷激动万分,倾其所有将其全部吃进,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批物品经科学仪器鉴定均为仿品。
一生积蓄化为乌有,谭四爷万念俱灰,跳了河。
仿瓷案震动了河滨市,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河滨市警局奉命接手此案。
一本厚厚的卷宗摆在了林邦的案头,林邦双眉紧锁。
此案错综复杂,没有线索,如何破解谜团呢?
李可建议先从那个神秘港商入手,顺藤摸瓜;大勇分析道:这极可能是一起国际犯罪团伙的联合作案,应该与海关取得联系,寻找破案线索。
李可和大勇对这个案子都发表了各自的见解,听起来似乎都有道理,但理起来仍如一团乱麻。那个港商是何来头,哪些海外回流仿瓷又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此案的谜团。
已过了晚饭时间,警局案情分析会仍在继续,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分析案情吧,林邦叫大勇点了几份外卖,吃外卖时,大勇问大魏:“你小子怎么不发言呢?没有一点想法吗!”
大魏嚼着饭说:“我脑子笨,思维没有你们活跃,能想出啥招?”“不能这么说,也许你真能想出好办法来!”大勇鼓励道。
分析会继续,受了大勇鼓励,大魏脑海灵光一闪,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队长,这个案子能不能先引蛇出洞,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呢?”
李可眨巴眨巴眼睛望了一眼大魏,然后双手一合,高兴地说:“好主意!”
大魏的提议获得大家一致认可,那么谁来打这个头阵呢?
李可自告奋勇,主动请缨:“队长,让我去吧!我表叔是古玩行的,我可以从他那获得帮助!”
林邦同意,又叮嘱道:“要多加小心,随时联络,大勇外围配合!”
林邦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哑然失笑,光顾案子了,竟忘了结婚纪念日。
我在餐桌前等林邦,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林邦把我小心地抱到床上,轻轻脱了鞋,盖上了被子。
仿瓷案激起李可很大的好奇心,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一天是周日,阳光明媚,李可打扮得妩媚动人,来到表叔古玩店。
李可表叔李汉,大学教授,爱好古玩,退休后无事,便开了“风雅斋”古玩店,经常与一帮藏友切磋交流,日子过得充实自在。
看见李可,李汉热情地迎了出来:“是可儿啊!好些日子没见了,越发出落得漂亮了!”
“表叔,每次一见面你就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下次不来看你了!”李可佯装生气地嘟起了嘴。
李汉爽朗地笑了起来,又问道:“可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这不光是为看表叔的吧!”
“表叔猜着了,可儿带着任务,希望表叔配合!”
在店铺里间,李可将案件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李汉听后沉默不语,谭四爷案他也有所耳闻,但案情错综复杂,任何细微的疏漏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他不由地替李可担心起来。
这是一个周六早市,古玩市场人头攒动,前来淘宝的人摩肩接踵。
李汉一大早便来到早集,这是多年雷打不动的习惯,现如今虽然赝品泛滥,珍品难寻,但其中仍不乏真金白银,好货是给有眼力的人准备的!一只漂亮的鼻烟壶映入眼帘,太艳,新的!李汉想转身离开,可又心有不甘,便蹲了下来,拿起鼻烟壶细细端详,这一端详不打紧,心立刻激动得砰砰直跳,这是件光绪朝鼻烟壶,抚之温润如玉,视之精美异常。摊主索价500元,李汉砍价100元成交。
缘分啊!这不知是哪位雅客的心爱之物,经过世事变迁,又成为另一个人的掌中珍玩。
收获宝物,李汉打道回府,他与李可有约,要拜访葛老。
李可已在“风雅斋”恭候多时,见李汉兴冲冲地回来,抿嘴一乐道:“表叔又淘到什么宝贝了?”
李汉掏出了鼻烟壶递给李可。
“哇!好美,好眼力。”李可啧啧赞道。
“可儿,啥时寻个好夫婿,表叔把它送你做嫁妆!”李汉打趣道。
“表叔又说笑,可儿不想嫁人!”
“傻丫头,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理,表叔到时给你介绍一个!”
李可和李汉二人来到博物馆拜见了葛老,说明了来意。
葛老是河滨市博物馆馆长,陶瓷界权威,李汉至交。
知晓二人来意后,葛老缓缓介绍道:“摹古瓷器由来已久,历朝历代均有烧制,有本朝仿前朝,如清仿明;也有本朝仿本朝,如明末仿明初等,要论摹古瓷精美程度首推雍正朝。谭四爷案这批仿瓷俗称“仿真瓷”,系采用现代高科技手段,利用电子数码扫描与纳米声控技术精制而成,酷似真品,肉眼极难辨别,多以海外回流或拍卖会的方式流入国内。不少行家都打了眼啊!”
“难道就没有辨别的方法吗?”李可不解地问道。
“这类瓷器作伪手段极其高超,远非一般仿器能比,科学仪器鉴别是目前唯一的方法,通过碳--14取样扫描可以断定确切年代。”
告别葛老,李可立即赶回警局,她要向林邦做详细的汇报。
李可的汇报,让林邦陷入了沉思:海外回流、拍卖会……,难道这个案子真与国际犯罪团伙有瓜葛吗?
警局老局长对案子进展情况非常关注,这天又把林邦请到了办公室。
汇报完案情后,林邦又补充道:“局长,我认为应该留意海关方面的情况,适当时候可以请求海关方面的协助和配合。”
“好,但不能打草惊蛇!”老局长叮嘱道。
望着林邦离去的背影,老局长颔首称许,对这个沉稳干练的年轻人,他由衷地喜爱。
快60了!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也该让年轻人担担子了。
望着窗外深秋的景致,老局长不禁感慨万千,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又闪现在眼前,与罪犯的殊死较量、一个个错综复杂的案件,一个个牺牲的战友…….,一行清泪顺着老局长的眼角流了下来。
河滨警局联合海关方面布下了天罗地网。
葛老以“弘扬文化、丰富馆藏”名义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向海内外征集珍贵物品。
这天,林邦正在案头整理卷宗,大勇和李可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队长!蛇出洞了”大勇大声说道。
“哦,真的吗?”林邦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勇,希望他再说下去。
“今天葛老捎信,有一港商跟他接洽欲转手一批海外回流物品。”
“好,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林邦高兴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在河滨大酒店一间豪华客房里,港商毕克正在高兴地刮着胡子,他要去酒吧好好庆贺庆贺。
今天的洽谈十分顺利,对方对这批回流瓷器很感兴趣,希望能尽快看货。
他已发出信息,那批货很快就会抵达河滨市。
想着即将到手的票子,毕克得意地笑了。
与此同时,河滨市海关接到上级指示:“黑货”即将入关,通力加紧盘查!
寒风陡峭,已露出初冬的湿冷,河滨警局的大礼堂却是暖意融融,仿瓷案破获庆功会正在这里举行,葛老也应邀前来。
一切如预料般地顺利,“黑货”被海关全部稽查扣押,毕克在庄严肃穆的国徽面前低下了头颅。
在国际警力的全力配合下,一个“仿真瓷”制作国际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
因破案得力,李可荣立了一等功。
大勇对我说,在庆功会上,李可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