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死去……跟他们一样,睁着眼睛死去……
周教头沉静无比的吐出这句话,身前身后是一大片宛若棺材的匣子,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整个人似乎在哪一瞬间化作成了死神,在无边无际的坟场上开始收割季节。
他有这个自信,一个先天高手去杀一个少年。
这个自信充沛的跟孟津河里流淌千万年的河水一样。
他甚至可以用审判的方式来定性自己的自信:我叫你死,你就活不了。
周一瞪着的眼睛开始缓缓合上,他的身体越缩越小,小的似乎只要在抓他头发一把,就能他拖出来一样。
于是他将体内积攒的先天元力几乎全部都轰进去之后,便离开了。他甚至连检查的心思都没有。
周一一直睁着的眼睛闭上了,原本缩小的身体也逐渐复原,周教头将们关上,房间里的亮光消失,安静而黑暗。
只是周教头不知道的是:在他到来和离开的过程中,有一条肥的跟香肠一样的小蛇一直安静的盘踞在房梁上,将所有的事情纳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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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号签擂台选武开始。
经过二十三天的擂台挑战,能够进入第二轮擂台选武的还有一百二十七人。
这些天武祠广场前所未有的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是大雨来临前推挤的蚂蚁,黑压压的让人难受越让人兴奋。
方云的身体已经完好,甚至比以前还要好。那种神奇的固体,修补了他所有的伤痕,现在的他像是一颗刚刚被剥皮的鸡蛋,全部都是崭新的。
他们站在广场中央的擂台上,微笑而沉默的看着台下的人们。
一百二十七个人,从几千个人中选出。
能从几千个人中选出一百二十七个人毫无疑问,这一百二十七个人应当获得热烈。
李白莲不自觉的将擂台上所有的人都扫视了一遍,心中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望,只是知道他没有来。
身边是周庆财的弟弟,年纪很轻,嘴角薄薄的胡须和微微扬起的眉毛都显得少年在此刻很得意。
周庆财没有来,对于全县的七个小武王来说,不管是第一轮还是第二轮,都只不过是马戏。
只要他们七个没有出现,那么这一年的武祠选武就不算真正开始。
青三小姐不在,林疯子不在,周庆财也不在,自然其他的四家也不在。
那一名测试众人时出现的白衣武祠执事走到众人之前道:“除了没有来的几位,总共还剩下一百一十九人,下来的比赛,可自由挑战。”
一百二十七个人,七家小武王没有来,那么还剩下一百二十个人,怎么是一百一十九个人?
不但李白莲想不明白,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但是武祠执事已经将话说完就下去了。
第二轮比赛其实也就是最后一轮,这一轮擂台是最野蛮也是最不讲道理的擂台。
十二座擂台说都可以上去,谁都可以挑战,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只能挑战没有赢过你的人。
方云的脸色很阴沉,他手里的短棍“击山”在太阳下散发着近乎冰冷的黄光。
他一言不发的走到腾蛇擂台上,青黑色的石料上边有斑斑的岁月痕迹,擂台中央的部分还有几圈晕黑的痕迹。
他走到晕黑痕迹的旁边,用手指在上边摸了摸,然后塞到嘴里,眼神中的光芒闪烁不定。
忽然,他一觉踏在那圈痕迹上,将手里的短棍驻在身前,大声喝道:“有谁?”
原本广场上嘻嘻闹闹的人群骤然一静,全部的目光都落在那座擂台上拄棍而立的怒目少年。
“有我!”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声音落下不久,就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衣的少年从人群中走过来。
方云安静的看着少年登台,然后又看着走到自己跟前,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黑衣少年站在方云的对面,皱了皱眉,开口道:“你三年没有回家,怎么来了也不给父亲磕头?”
方云的头开始仰起来,仰的很高。
黑衣少年见方云不回答自己,更为生气,语气更重也更加不客气:“你现在下去吧!守擂的事情,你请示一下父亲,让父亲在做决定。”
天边飞过来一只鹰,或许是一只胆大妄为的翼手龙。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
黑衣少年的脸涨的红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也太放肆了,参加武祠选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经过父亲同意就擅自做主,难道你想挨家法吗?”
“呵呵!家法?”方云声音跟一只刚刚吃饱尸体的秃鹫。
黑衣少年有些不耐烦强调:“家法!”
“我这几天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朋友,他说也有人要他回去领一顿家法……”
黑衣少年冷眼看着方云。
“然后我就问他:那你领了没有?”
“然后呢?”
方云嘴角划起一道弧度:“然后他就睡着了。”
黑衣少年大怒:“放肆!”
“他却是很放肆,但是他说的一句话我倒是很喜欢,我现在很想说给你听,你不用皱眉。”
“他说:让家法去死……”
黑衣少年再也忍受不住怒火,脚尖在地上一点,像是一只黑夜中飞起的大鸟,双掌拍出,擂台上顿时激荡起一阵狂风。
“摩云手,是方家的摩云手。”
“他就是方家的后起之秀方家大公子,据说差点就夺得了这一届的小武王。”
“要怪就怪周庆财隐藏太深了。”
方家的摩云手是山阳县顶级十三种武功中的一种,也正是这一套掌法让方家有了摩云方家的称号。
方家大公子的摩云手威力不凡,就在他那一掌拍出的时候,就连擂台下的人也能感受到那手掌中所携带的力量。
但是就是这么一掌,却落空了。
他的那一双摩云手没有打在方云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方云右侧三尺的擂台上,坚硬的黑色石料居然被他打出两个坑来。
他的手掌被震得发麻,于是他心中的怒火更盛。
一掌叠着一掌,一掌之后还有一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全部是掌影。
全部都是掌影。
须臾之间,方云就被淹没在这一片掌影里。
方云站在掌影里,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我现在相信有报应这个东西了。”
二十天前,他用黄色湖水一样的棍影将另一个人包裹起来,二十天后他便被另一个人用掌影包裹起来。
“三年前,我就说你是白痴。可是没想到三年后你居然还是如此白痴。”
“如果是二十天以前,你对我使出这一招,现在的你已经是一滩碎肉了。”
方大公子气的笑了出来:“那你是在说我运气好吗?”
方云朝左边踏了半步,就是这半步。那漫天的摩云掌影居然丝毫不能触及他的一衣一角。
“不是,我是说你现在的运气糟透了……”
“五年前,在哪做柴房里,你一脚将我的母亲踢死……”
方大公子怒声道:“我不踢死她我踢死谁?一个奴才居然敢跟我母亲争宠!就该死……”
方云的眼睛里开始下雪,巨大的雪。
雪花一片一片堆积,然后成为一座座冰山。
方云出手了,他的短棍击山完全不像是一条棍,也不是一把剑,而更像是一条隐藏在虚无与真实之间的鬼。
击山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某一个界限,而进入了另一个界限,快了像是一抹青烟。
快的像一只鬼。
索命的鬼。
砰!
好似气球被打爆的声音,然后在擂台上爆起一串红色的雨。
漫天的掌影散去,方云站在擂台上,浑身浴血。
方大公子的身体早就化为血浆碎屑,在他的两边,一左一右的堆成两堆。
“我告诉过你,你今天运气不好……”
“不是一堆,而是两堆!”
方云仰起头,天空上的白云缱绻的飘动,像是五年前女人在深夜给不乖的儿子添的被子。
这一刻方云的心安静的如同划过指尖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