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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百灵鸟

包括老板娘和红姐在内,酒楼旅馆里没人知道金花和潘贵田发生的事情。金花每天成了工作狂,有时自己份内的活计做完了,就去帮其他员工的忙。老板娘和红姐也发觉最近金花总是主动干活,不管是厅里的还是院里的,起早趟黑总能不经意间看到金花的身影。

月末开完工资,金花还是照例跟老板娘请假回家给母亲送药。

“早去早回啊。”这一次,老板娘没有说多余的废话。

第二天,金花早早的背着包从酒楼旅店出来,舍不得花钱打城市出租车,沿着马路向站前的方向走去。

尽管头几天,潘贵田路过酒楼旅馆的时候,借机和金花商量好了,今天在站前广场见面,可金花的心里始终没底,沿途上,金花感觉就是一个偷汉子的女人,并有着深深的罪恶感。

站前广场的对面是一家邮局,金花先来到这里,给自己的家里邮寄了药品和大部分工资八百块钱。金花还特地在药品包里给父母和妹妹留了一张便条,大意是:“最近工作忙,下几个月不忙的时候再回去。”

“如果潘贵田不来接自己怎么办,还打算回原来工作的地方吗?”金花走出邮局,想着想着,有些害怕起来。

站前广场上不间断的来往农民工旅客,有说有笑的,似乎让金花有了一点安慰感。

“毕竟自己有了半年多的工作经验,好歹也能再找份工作生活。”金花的心里开始温暖起来。

“金花,我来接你了。”潘贵田油光粉面的站在金花身后。

这样的问候和声音,把金花刚刚心底泛起的温暖感霎时间给淹没了,金花感觉自己的后脖根子一阵发凉发怵,直觉就是一个恶魔站在身后。

金花没有回身,直到潘贵田来到自己的面前。

“走吧,时间不早了。”不容对方同意,接过金花的背包后,拉起金花的手就走。

金花甩开了潘贵田的手,但没有接着去拿回自己的背包。

“如果你还生我的气,就用你的手在这广场上打我的耳光。”潘贵田一会白一会红的脸,伸向金花的眼前。

“咱们俩以后就是夫妻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去。”潘贵田厚着大脸皮跟进着说道。

“如果能在自己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该有多好啊,妈,妈啊!”一动不动的金花,心里和妈妈说着话。

广场上的大钟敲响了上午十点,何去何从,金花的心里如死石一般沉静。

“你等我,我把车开过来。”潘贵田拎着金花的背包跑向不远处的轿车。

“怎么能跟糟蹋自己的人走呢,将来怎样面对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良心,金花,你背不起这么大的冤情啊!”金花的身子一软,瘫在潘贵田的怀抱里。

金花迷迷糊糊的在车里睡着了,当醒来的时候已躺在潘贵田家的卧室里。

“这是哪里?”金花看到了自己的背包放在床头。

“金花,这是你的新家,你放心,这个家的事情都是你说算,你的这个卧室,以后你不想让我进来,我就不进来。”潘贵田蹲倚在床边,像是赎罪似的。

“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自从醒来,金花始终没正眼看潘贵田。

“哎,我听你的,我这就出去做饭。”潘贵田起身,退着步子出了卧室,然后轻轻把房门带上。

金花的眼泪夺眶而出,人生再一次感受到了委屈的痛苦滋味。想想自己这辈子没有继续上学的机会,正是如花的年龄,命运又是如此捉弄自己。

记得自己上初三的时候,为了能让妹妹有机会读初中,金花选择了退学。为了挣钱给母亲买药,自己偷偷离家出走到县城打工,作为家中的大女儿,自己不曾怀着私心为自己活过。

“我以后该怎么办?”金花不知不觉含泪又昏睡过去了。

晚上五点的时候,金花听到有人敲自己睡觉的房门。

“金花,起来吃饭吧,吃完饭,给你原来的酒楼旅馆打个电话,要不然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潘贵田站在门外放低声音向金花说道。

“我饿死了也不开门。“金花这样想到,可过了一会儿,自己实在不行,想去洗手间小便。

金花咬着牙下了床,推开房门,看到潘贵田还是乖乖的在门外守着。

“洗手间在哪?”金花一边试图寻找,一边焦虑地问潘贵田。

“客厅对面就是。”潘贵田还是站着没动,心里清楚金花需要多一点安全感。

随着一阵哗哗的冲水声,金花从洗手间里出来,慢慢的走到客厅的沙发旁,环视了四周一下。

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有一百五十平米左右,装修的高档别致。金花顺着餐厅的方向,看到晚饭已摆好了。

“吃饭吧,要不先给你离开的酒楼旅馆打个电话?”潘贵田指了指客厅里的电话,说话的声音低弱,有一种哀求的味道。

金花深知这个电话的分量,此时马上晚上六点了,如果六点半前酒楼旅馆方面没有看到自己返回去,而且也没有收到金花的电话,势必老板娘会考虑报警。

潘贵田示弱的样子,也催促着金花来到电话机旁。

“喂,我找红姐。”金花最后还是拨通了原单位的电话。

“请问哪位?电话的另一端是红姐在问话。

“红姐,金花啊,我爸让我换了一份新工作,对不起了,谢谢你一直对我的照顾,也请你转告老板娘一声,我暂时不回去了。”金花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强忍着泪水。

“金花,你是我的大恩人啊!”连哭带喊的潘贵田,跪在金花的面前一个劲的头拱地。

“吃饭吧。”金花说着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好,好。”潘贵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自己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似乎解放了许多。

然而,该怎样面对自己今后的人生,金花的心里开始麻木的同时,仅有的一个单纯信念,就是死不起了。

接下来几天,金花都没有下楼去,而且脑子里会强烈的蹦出报警的念头,当潘贵田不在的时候,金花几次摸起电话筒,可话到嘴边,金花都没有继续下去。

再想想这段时间,潘贵田的表现可圈可点,每天到点起来做早饭,下午从市场买菜回来做晚饭,特别是夜里,也从不到金花的卧室进行骚扰。整个家里除了潘贵田进进出出,并无外人来访。

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尽管潘贵田十足的卖力讨好金花,无奈金花实在是看不起潘贵田这个畜生。

“我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金花拷问着自己。

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爱情,还是金钱,统统不是。也许金花真正的内心,是不敢面对真相大白后,人言可畏对自己的再次侮辱,也许这种精神摧残会直接断送金花只有一次的宝贵生命。

一天早晨醒来,金花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发现潘贵田不在厨房里。新鲜热豆浆和油条都摆好在餐桌上,金花走近一看,还有两摞钱放在餐桌上,金花先是拾起便条看看写的内容。

“两万块钱是给你的,由你支配,我今天出差,五天后才能回来;对了,要到月末了,你给家里邮寄些钱。潘贵田。”金花默念着。

金花这一天的早饭没吃,只是喝了半杯热水,洗漱完毕后,开门下了楼,独自一人在小区里走。

原来这是个矿区城镇,远远的在小区西山的方向,是一排排的冶炼烟囱。金花上了小区的主路,一直往前走,大约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主街。赶潮般的车辆和人群正在穿过这个城镇主街,沿街的各式商铺大大小小布满公路两旁。

主街从东到西整个来回,金花步行花了一个小时,特别是药房和邮局在什么方位,心里都一一记住了,还有如客运站点和超市也是金花留意的地方。

上午九点左右,金花最终确定来到百货商场附近一家宾馆大门口。

“阿姨,您这里招工吗?”在宾馆院里扫地的大妈被金花这样问道。

“姑娘,你以前当过服务员吧。”大妈眼睛发亮,上下打量着金花。

“嗯,我有工作经验,干活也踏实。”金花的心里亮堂起来。

金花的说话和站姿得体大方,因此这位大妈对金花问工作的事很热心。

“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大妈放下扫帚,笑着对金花说,随后小步快走,进宾馆大厅了。

不到五分钟,大妈和一位优雅的女士从宾馆里走出来。

“这是我们这的老板,这就是刚才那位找活的姑娘。”大妈在给双方搭桥说话。

第一次见面,这位女老板和金花互相欣赏起来。

看着金花,这位女老板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或许金花就是从前的自己。

当这位女老板出现在金花面前的时候,金花的心里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女人本该如此,优雅自然,亲和大气,再能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多好啊。

“我能留下来吗?”显然,金花的语气有些激动。

“给你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试用期表现好,工资全额照发。我们这儿的服务员基本工资一千二百块,正式员工,月末有满勤奖和评级奖,外地员工还供吃供住。”这位女老板面带微笑,语速却很干练。

“今天能上班吗?”金花,又像花一样的笑了。

“你早饭吃了吗?”女老板已经听出了,金花是个地道的邻县人。

“我不饿。”金花单纯善意的回话道。

“先安排你去员工餐厅吃饭,然后到办公室登记一下信息,上午熟悉环境,下午开始工作。”女老板带着金花开始往宾馆大厅里走。

“谢谢,阿姨。”金花没有忘记回身跟扫地的大妈说话。

“姑娘,好好干!”大妈笑呵呵的向金花摆手。

上午九点半,是宾馆员工餐厅开饭的时间,三十几个员工在说说笑笑着打饭吃饭。

“小芳,这是新来的同事,这段时间工作上你带着她,现在先安排她吃饭。”女老板在餐厅里对着领班小芳说。

“好的,老板。”小芳清脆的回答。

“你们吃吧,把我那份工作餐送到我办公室去。”女老板交待着,走了。

“哎。”小芳看着老板离去的背影说。

金花在同龄人中,天生就有一份好人缘,在芳姐的几番介绍下,一顿饭下来,金花就和大家热闹了起来。更令金花倍感欣慰的是,自己感觉又有家了。

早饭过后,金花跟着芳姐来到经理办公室。

“黄大经理,这是新来的服务员金花,来填写工作登记表的。”芳姐对办公椅子上的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说道。

“谁介绍来的?”黄经理一边递给领班一张工作登记表,一边打趣的问道。

“老板啊!”芳姐故意放低声音说。

“嗯啊。”黄经理听后,假装咳嗽了一下。

五分钟左右,金花在芳姐的指导之下,把工作登记表按规定填好,由芳姐放到黄经理面前的办公桌上。

“那我们出去了。”芳姐征求正看金花工作登记表的黄经理。

“金花,是吧,既然是老板看中的,工作上就要更加努力,你要知道,领班和我都是从这个宾馆的基层做起的。”黄经理看着金花说。

“谢谢,黄经理的鼓励。”金花接着回答道。

随后,芳姐带着金花开始熟悉宾馆的各个地方。整个宾馆上下三层,一共八十间包房,前院有宽阔的内部停车场,后院是宾馆厨房和餐厅;整栋建筑正中双扇玻璃门,台阶口红地毯铺路,在建筑的东侧是钢结构楼梯,串连接着三个楼层的安全门。在装修摆设方面,庄重大方,典雅别致,在整个矿区也是独领风骚。

下午的时候,金花对工作方面就基本做到了心中有数。芳姐看到金花入手很快,便决定从明天起,金花开始跟班。

晚上六点的时候,金花跟芳姐请假出去取自己的生活用品。二十分钟后,金花回到潘贵田的住处,先进入自己的卧室,拿到背包,然后坐在餐厅的桌子上给潘贵田写了一个简短的便条,头也不回的离开潘贵田的家,快步回到工作的宾馆。

晚饭过后,金花来到自己的集体宿舍,其他的同宿舍的五个姐妹同事,还为金花特意买了各种小吃庆祝了一番。这一夜,金花终于睡个踏实觉,开始了没有恶梦的日子。

出差五天以后,潘贵田带着侥幸的心理,急切的赶回到自己的家。当潘贵田打开房门后,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面袭来,这下子潘贵田魂都飞出去了,是连滚带爬冲到金花的卧室。

“金花啊,金花!”潘贵田早忘记房门的钥匙了,硬生生的把金花卧室的房门给撞开了。

奇怪,卧室里没有异常变化,潘贵田第二个地方想到了洗手间。

“金花!”打开洗手间,潘贵田还是没见着金花。

难道在厨房,就当潘贵田跑向厨房方向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摆设的东西还是跟自己临走时的基本一样。是便条,潘贵田趴在餐桌前一看,顿时明白了。

“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这是金花写给潘贵田的仅仅九个字。

两万块钱依然醒目的摆在餐桌上,潘贵田提鼻子闻了闻,才知原来是豆浆和油条发出的腐臭味。蹲靠在椅子旁的潘贵田傻了眼。

积累了一星期时间的试用工作,金花得到了众多人称赞,不过马上月末了,母亲的药和家里的生活费该怎么办啊。工作之余的金花冥思苦想,实在没法的金花晚上下班后,低着头走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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