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词出自《庄子.大宗师篇》:泉涸,鱼双与处于陆。相掬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话对,也不对。你问唐玄宗是否江湖中人,他肯定会不屑一顾;你问街边一小贩是否江湖中人,他肯定也会疑惑不解。
皇帝、小贩,他们就没有恩怨吗?有。但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就是江湖中人。
按照李守静自己的理解:江湖,是一群有武功的人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人构成的一个社会圈子。虽然不会武功的人与他们的生活很少联系在一起,但普通人和江湖侠客们的爱恨情仇是一样的,所以也就给人一种江湖不过如此的感觉。
但他们毕竟是与普通人不同的,梅家少女偷了黄家的一本书,普通人最多大打出手,告到衙门;而江湖中人怎么办呢?恐怕黄家就会要了那梅家少女的命了。
江湖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李守静是不是江湖中人呢?李守静自己不觉得,因为自己还没有认识一个什么高手,没有抢过一本武功秘籍,没有争过什么武林盟主。不过,楼观是江湖大派,李守静又是楼观派弟子,就算李守静不觉得,别人早已认定他是江湖中人了。
素月选的这一家酒楼这家酒楼名为“风满楼”,看这酒楼名字还不错,想来这家酒楼的酒也不会差。上到二楼才发现,这里人真不少,很多人都携刀带剑,明显是练过武功的。
在这个酒楼里,李守静三人的服饰打扮不免被其他酒客注意到。看到李守静三个楼观弟子打扮的上来,这些人都稍微放慢语速,然后发现没自己什么事才继续聊起来。
李守静走到窗边的一个桌子前,招呼素月和于田坐下。
不一会,酒楼里的跑堂就过来招呼,送上酒菜来。
酒,倒出来是黄的,伴随着浓郁的芳香。李守静拿起酒杯,倒进嘴里。
素月看在眼里,劝道:“守静,慢点喝,小心喝醉了。”
李守静听着素月温柔地话语,心中温暖,微笑道:“不妨事,这种酒,我喝多少也不会醉。”
素月问道:“这酒是什么滋味,好喝吗?”
李守静道:“好喝。”又见于田只是在夹菜,并没有给自己倒酒,道,“你们也喝点啊。”
于田摇头道:“好喝的酒,我怕喝了会想喝更好的。”
李守静道:“那有什么关系?以后再找更好的酒就行了。”
素月道:“更好的酒还有更好的酒,只怕喝了酒,以后就没有停止的时候了。于田,你是这么想的吗?”
于田点点头。
李守静笑道:“不喝酒,不知道酒的滋味,所以就不会有喝酒的欲望?师弟,你也太可笑了。”
于田问道:“为什么?”
李守静放下筷子,按住于田夹菜的手,问道:“你以后都不吃鸡,可以吗?”
于田道:“可以。”
李守静放开手,笑道:“那就是了。不可见欲,使民不贪。在于‘不贪’二字,你吃过鸡肉,难道你就一定想要吃更好吃的鸡肉?喝过酒,不一定就要和更好的酒。不贪,并不难做到。一,满足自己的欲望;二,不满足这个欲望。”
“那,师兄,你是怎么做的呢?”于田问道。
李守静举起酒杯,笑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于田看了李守静一眼,也给自己的酒杯倒酒,喝下。
“感觉怎样?有想着要更好的酒吗?”李守静看着于田喝下,问道。
于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想。”
素月问道:“不满足欲望和满足欲望,这两种方法好像是相反的,为什么守静你会认为都能够做到不贪?”
李守静说道:“欲望,每个人都会有的。有些欲望是避不开的,处在什么位置就有什么样的欲望。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拴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当了县丞嫌官小,又要朝中挂紫衣。作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
素月道:“守静也认为欲望是无穷尽的吗?”
李守静道:“不,我是想说,有欲望却不能满足,那就不会产生更大的欲望。一个吃不饱的人想当皇帝,未免太可笑了。”
素月问道:“一个乞丐说,我视钱财如粪土。这话到底该不该信?”
李守静道:“那就得因人而论了,一个一直是乞丐的人和一个千金富豪落魄成乞丐的人,他们嘴里说出相同的话,意思也不尽相同。我之蜜糖,他之砒霜,每个人的欲望不是都一样的,不过,所有欲望都可以消去。”
素月道:“那,守静,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嘛~”李守静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马上笑道:“我想天下太平!”
素月也笑道:“你这个想法好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
天下太平?于田看着李守静,心中暗暗道,又是这种回答,这个根本不能说是师兄的欲望,太过飘渺了,飘渺到没有存在的必要。对,就像师兄自己,他的武功境界已经是世间的巅峰,好像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的样子,随时会挣脱人间,飞升而去。
但是,既然师兄还在面前,说明师兄还有未了的愿望,在他的内心里埋葬着,如果有一天,师兄把他内心想要的忘却了,那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如果师兄飞升成仙,无疑会极大提高楼观的威望,但是,作为师弟,于田还是想要把师兄束缚在人间。师兄曾说过,热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自然是爱这个世界的美好,最美好的莫过于人间的感情了。这件事,还需要素月公主的帮忙。
素月又道:“说到最好的酒,那应该是杜康酒,相传竹林七贤的刘伶就只喝杜康造的酒。”
李守静道:“杜康虽说是第一个酿酒的人,但要说他的酒就是最好的,未免有些荒谬。”
素月道:“可是杜康酒有历史内涵啊。”
李守静笑了,道:“我们是在说什么酒好喝,不是说什么酒有内涵。若果内涵可以送酒,不如一边喝酒一边读诗经。”
素月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后我就这么做。”
这时,楼梯间传来一阵木屐的敲击声,一名蓑衣老者走了上来。老者坚硬的头发凌乱但干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看起来像是石刻的一般,凌厉的目光扫过人群,没有人敢和他对视。意外看到李守静平静的目光,老者轻轻朝李守静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然后向酒家买酒。
李守静心中虽没有畏惧,但也感到惊讶,这名老者的力量恐怕不在自己之下,但从来没有听人提过。莫非他也是和夸蛾一样,从什么封印中出来的?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大了。在那个时代被封印的应该还有不少,李守静可不认为,从封印中出来的家伙都和夸蛾一样好说话。就连夸蛾,刚出来的时候也找个理由和自己打上一场。这样的力量在城市中爆发,破坏力简直无法想象。
不一会儿,老者从酒家的手中接过古旧的葫芦,然后伸手在衣服里摸索着,好一会儿也没拿出银子来,旁边酒家被老者的气势压着,也不敢催促老者。
旁边一白衣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了过去,估计是看老者气势不凡,想帮老者付钱,结个交情。他笑着道:“老丈,大家江湖同道,行走江湖,难免有疏忽的时候,这壶酒我请你。”
哪知老者根本不领情,只当作没看见男子一样,继续摸索,摸出一块金子,扔在酒家面前,自顾走了。
白衣男子顿时皱起眉头,心中暗恨。想自己十几岁开始闯荡江湖,现在已经是江湖第一流的高手,人称如花公子,谁人不给自己几分面子,今天竟然被一个不知底细的老家伙无视了,实在可恨。不过,既然自己看不穿他的底细,恐怕会有几分本事,自己不一定都得过他。
想了想,如花公子按捺住怒火,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继续和同伴喝酒谈笑。
李守静看着老者走下楼梯,也没有喝酒的心思了,只想着有大麻烦了。
忽然见刚刚与老者搭讪的那个白衣男子施展暗器,目标赫然是走在街上的老者。这是如花公子的得意绝技“花蕊针”,曾经使用暗器把一名武功高于自己的江湖前辈暗算了,暗器无声无息,还有剧毒翠雀,伤口处会呈现孔雀尾般的图案。
李守静明白老者不是普通人,也就没有替他出手的想法。老者似乎没有察觉到被人袭击,任由白衣男子的暗器打在自己身上。“叮!”只见那暗器如碰到石头一样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然后化成一股烟雾消失。
老者脚步停顿一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晃着酒葫芦消失在街头。
在看那白衣男子,他的脸上忽然出现斑斓的颜色。
“翠雀毒!郎兄,你中了翠雀毒!”旁边一个灰色劲装打扮男子的惊呼道。
“什么?”如花公子脸皮发麻,这不是害怕,这是毒发作了。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
“郎兄,你怎么会有解药的?”灰衣男子看到如花公子没事了,马上问道。
且不说如花公子如何支支吾吾地掩饰过去,李守静几人已经喝完酒,准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