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扬觉得鹰堡里的人都有强迫症。
不晒太阳罪过很大吗,为什么他们都积极地建议她去晒太阳呢……害得她不得已继续让自己的“病”变得更复杂一些。
“阳光过敏?”
正在翻动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的索拉德听到卢兰德的话,顿了一下,头也不抬的笑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
“这位风小姐还真是……”卢兰德无言的耸肩,沉吟了一下,思索着一个合适的词。
“特别。”
“呵。”索拉德无奈的摇摇头,翻动书页到本期的人物访谈上。
“哎哟,这一期是范尔拉特家的公爵呢。”卢兰德余光瞟到杂志上的巨幅照片,饶有兴趣的笑了。“依然是令人惊艳的美人。”
索拉德眼珠转了一下扫了他一眼。“这话最好别让他本人听到。否则你就死定了。”
卢兰德呵呵一笑。“他不是快回来了吗?”
“嗯。”索拉德瞄着杂志上的访谈,在看到记者提问“……您与克鲁费索斯公爵……”那一段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卢兰德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他转身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夏塔罗法尔公爵回来一定会来鹰堡吧,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索拉德淡淡启唇,抬起手指将那一页果断揭过。
“他和……不是一向合不来么?”
“由不得他们。”索拉德翻了翻杂志后面的内容,无趣的将它扔到一边,起身走到吧台后给自己取了一个杯子。
卢兰德顺势为他倒了一杯酒,端着自己的酒杯哈哈大笑。“说起来我还真期待他们再度掐起来的样子呢……”
“你幸灾乐祸的太厉害了。”索拉德瞟他一眼凉凉地说。“别忘了乐极生悲,你已经亲身体验了很多次了……”
“……”卢兰德立刻无言。“说的……好想与你无关一样……”半晌他晃了晃酒杯哼了一声。“每次他们要动手,你就把我扔出去……”他容易么……炮灰老是他……
索拉德趴在吧台上微收下颌目光至下而上的瞟他,唇角愉悦的弯起。
“作为我的下属,为我排忧解难难道不是你的职责么~”
“……您还真是物尽其用啊公爵大人。”
“谢谢。这是我的优点之一。”
“……”
*
玩笑开完了,卢兰德的表情自然地阴沉下来。
“关于不久以后的卢浮宫宴会你怎么想?”
索拉德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优雅的抿了一口红酒,语调懒散。“老大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什么时候这么忠诚了。”卢兰德不屑的笑起来。“他之所以举办这个宴会,还不是因为你和夏塔罗法尔。”
索拉德神情淡然。“身居高位者总是有被害妄想症,你不也知道嘛。”
卢兰德微微蹙眉。“他还想削你的职怎么?普罗旺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去的。”
“这个是自然。”索拉德放下酒杯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我和罗法尔会考虑这件事。”
“你最好快一些,普罗旺斯这段时间很乱。”卢兰德跟着他走出小客厅。
“嗯哼。”索拉德不置可否。他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那一瞬间散发微微扬起,利眸中的光芒一闪而过。“罗法尔这两天就会回来,我还要处理一些工作,风舞扬交给你,注意她的身体。”
卢兰德眯眼一笑。“这个没问题,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我就放心了。”虽说放心,索拉德脸上到没有任何轻松地表情。“虽然鹰堡很安全,但是那仅限于咱们而已……”
“放心吧,他不是已经来了吗。”卢兰德嘿嘿一笑。“作为报复,让他好好发挥一下作用好了……”
索拉德失笑。“你还真是记仇。”
卢兰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否则我受那么多次伤算谁的?他当然要为此负责一下,哦,还有那个很快就要回来的夏塔罗法尔。”
索拉德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么,一切就有劳你了。”
卢兰德在他身后轻轻垂首。“我的荣幸,大人。”
*
普罗旺斯夏天的天气大多还是很好的。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站在古堡中庭的背阴走廊里,风舞扬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那金灿灿的照下来的阳光。
伸了个懒腰,风舞扬抄起放在走廊矮椅上的书坐了下来。女仆莲娜送上一杯清水,她看了眼她,依然是有些不解又有些哀怨的眼神,风舞扬失笑。
不就是不吃她煮的东西么……竟然这么被人怨愤……
轻轻翻动手中的书籍,穿过丛林的夏季凉风轻轻拂过,气氛安宁而清新,令人倍感舒适。
古堡中隐隐传来钢琴声,风舞扬一边翻动着手中的原文书,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跟随那轻柔的节奏轻轻扣动。
半晌,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舒适的眯起眼睛。
这样的生活,其实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吧。
如果那命运给予的痛楚也能一并消失的话。
轻柔绵长的琴音随风蜿蜒,风舞扬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或许是谁自创的吧,如此温柔纤细的旋律,是一个温婉精致的女子吗?
有女仆相携着走过庭院,她们似乎也听到了那琴声,对视一眼轻轻笑了。
“是屠少爷在弹琴呢。”
风舞扬轻抿一口清水放下杯子,闻言微微扬眉。
屠?
在鹰堡还有她没见过的人?不过,这个名字……
带着莫名的好奇心,风舞扬放下书起身准备到古堡里去找找那个所谓弹琴的屠少爷。不过,竟然是一个男子在弹琴……她看了眼照耀在中庭喷泉上的金色阳光,不由猜想,能弹出这样琴音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
“这一次又是谁?”倚靠着半开的半人窗,黑色半长散发随风轻轻扬起,露出男子精致刚硬的俊逸脸孔,那双眼睛眼尾翘长,如同狐狼般透出狡猾的诡异,眼神慵懒又犀利,如同假寐的凶兽,得幸微微翘起的红艳嘴唇才柔化了那丝阴冷妖异的模样,衬着那张无双的俊美脸孔,竟然也如此的动人。
他面前的白色华美钢琴黑白琴键在一双几近完美的修长手指弹动下奏出无双乐音,坐在钢琴前的白衣人有着柔美的银灰色短发,脸庞的弧度优雅而柔和,五官温润,眼睛仿佛总是浸在清水中一般柔润,瞳孔是绚丽却温和的熏蓝色,那是薰衣草还没有成熟完全时的美丽颜色。当他的眼神专注在自己的双手上时,那双手就仿佛是他的爱人一般,能被如此深情温和的注视着。珊瑚红的薄唇永远有着微笑一般的轻盈弧度,那是充满怜爱又让人怜爱的轻柔暖意,共同拼凑成一张温雅无双的俊逸脸孔,仿佛没有什么能改变他这样的神情。
听到索拉德的声音,弹琴的男子扬起的手顿了一秒又落下,轻轻启唇,姿态依然华美,语调低沉温和,带着足以穿透一切的柔润。
“太多,忘了。”
索拉德看着窗外的风景失笑,白色窗帘在他面前随风前后摇摆,将他的身影勾勒的忽隐忽现,那双眼睛中的光芒也是忽现忽隐。
“好吧好吧……我差点忘记了……”
“你的英勇事迹太多了……自己都记不住……”
“呵……”男子低低轻笑一声,神铸般完美的修长手指在琴键上轻快地扫过,悠扬的温和曲调立时转变为轻快地节奏,他轻轻垂下眼睫,神情仿佛是陶醉于自创的优美曲调中,轻风吹过他的银灰短发,张扬白纱间看他,仿佛是有天使突然间降临般的美好。
“……”索拉德看了他一眼,含笑不语,微微侧首看向窗外,阳光普照,他轻轻眯起眼睛,舒适的叹息一声。
“天气真好啊……”
风中奏动轻妙的钢琴曲,安静而美丽的深林古堡,看上去一切都和谐的无可挑剔。
*
只是,你确定这样的美好之下,掩盖的不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吗……
*
半眯的幽深瞳眸闪动着莫名的璀璨光彩,索拉德指尖轻轻随着钢琴曲调扣动窗缘,唇角含笑,神情却值得深思。
“那么……亲爱的……下一个,是谁好呢……”
-·-
那个夜晚一如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黑暗。
那个夜晚流的血一如之前的每一次流血一样鲜红。
踏着鲜血而来的人,夜色中轻轻屈膝蹲下,带着黑色手套的指尖恰恰坠落一滴暗红液体,砸在躺在地上的他[a1]的唇间。
“你想好了么……”低沉微哑的男性声线,没有任何调子的起伏,但即便是这样的平板也依然迷人如初。
“就这样继续?……”
他抬起阴冷的眸子,看到黑暗中亮起的那一双冰冷的兽瞳,微微笑了。
“为什么不呢……你会帮我吧……”
“……【杀戮者】……”
“你似乎是一头不服输的【狼】啊……”那个人压低膝盖跪在地上,低垂的头目光冰冷却尖锐的看着他。
“可是我还是只【幼狼】啊……”他笑着反驳,泛白的嘴唇因为那一滴血而变得红润,但脸庞依然惨白。
“我救不了你。”那人冷酷的开口。
“没关系。”他眯眯眼睛,笑容依旧,但疲倦虚弱之色已经慢慢渲染上来。“你可以带我去那个人那里……”
“我拒绝。”
“这个时候你都不能放下恩怨么……”他无奈的闭上眼睛叹气。
“给我个足够的理由。”
“我死了你会很难办的……”
“不至于。”
“……还真是残酷啊……”他忍不住再度睁眼看向他笑了。“那好吧……你要什么?来做交易吧……”
那个人看着他越发虚弱的脸孔,缓缓垂下头,脸孔贴近他,冰冷的呼吸拂上他的脸,很冷。
“我要你[a2]……”
-·-
猎鹰庄园是普罗旺斯地区最古老的庄园古堡,被层层绿林环绕在郊区深处,有着独立的牧场和马场。进入庄园主堡鹰堡必须要穿过两扇戒备森严的大门才行。由于索拉德公爵不喜好聚会,因此每一次的拜访都必须提前预约。平时的鹰堡除了古堡内部的人员基本上不会有外人,加之藏于深林之中,更显得这个古堡透着一股神秘阴暗的氛围。只不过进入这里你才会发现,鹰堡因为地势较高因此阳光极为充足,春夏季阳光长射,将这栋深色古堡冰冷的轮廓柔化,流露出无限的历史沧桑感。
太过于广大的古堡虽然很有观赏性,但是如果居住在这里的人不熟悉路线的话,就很容易迷路。
虽然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风舞扬还是很犯难。
“明明听到就在这边,怎么能走不对呢……”
风中隐约而来的琴音依然不断,曲子一首一首的换下去,弹奏者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寻音而来的风舞扬却还在古堡里莫名其妙的打转。
“果然是奇怪的地方啊……”风舞扬靠在一条走廊上郁闷。“难道还有什么禁制不成……”
休息了片刻,她看看周围的路继续向前走,拐过弯有一个小花园,她听到有人在里面轻声细语的说话,脚步一歪,走了过去。
花园里站着一个高挑的金发法国女人,她正和一个男仆仔细说着什么,风舞扬还没过去,她就突然转过头面向她的方向,漂亮的脸孔上露出一丝戒备。
“谁在哪里?”
风舞扬无奈的摇摇头走进花园,男仆已经离开,留下那个漂亮的法国女人站在那里双手抱胸怀疑的看着她。
“你是公爵带回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风舞扬站在回廊下面冲她耸肩。“我只是出来走走,没想到迷路了。”
法国女人打量了她几眼,脸上的警戒之色慢慢褪去,她微微侧身拿起放在花圃上的花洒,随意的往花圃里浇了些水。“从这里出去,沿着你来的路继续走,什么时候看到中庭什么时候左拐。这里是客人禁止出入的地方,你赶紧回去吧。”
“好吧,谢谢。”风舞扬点了下头,道了声谢,转身欲走。
“你来的时候没有人么?”那个女子突然又开口。
风舞扬侧了侧身,瞄着她的脸摇头。“没有。没有一个人。”
那个女子的蓝色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带了些意味深长。“唔,是么。”但她很快就转过了头。“你可以离开了。不熟悉鹰堡的话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乱走。很容易出事的。”
“多谢提醒。”风舞扬看着她美艳的背影眯了眯眼,道了声谢后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却突然感到一滑。
“啊!”她低低惊叫一声,身体向后倾倒,女子回眸立刻迎了上去托住她。“你还好么?”说完却发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正紧闭着眼轻轻颤抖着一副舍身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
“……嘿,你没事了。”女子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风舞扬却在心中哀叫一声完蛋。她早注意到花园里阳光普照分外灿烂,因此格外小心避开光线,却没想到台阶因为刚刚浇过花的原因洒了水变得湿滑,这下不管怎样摔进阳光下都难逃一伤。
不过听到耳边法国女子疑惑的声音,她又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没有那种疼痛感呢?难道她体质得到改善,痛感已经削弱了?
不至于啊……
“……”略带不安的抬起眼,映入眼睛的第一幕就是那照耀在自己身体上的光线,将苍白的皮肤照射的仿佛要透明起来一样,隐隐甚至能看到血管的线条。
没有被灼伤……
风舞扬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中暑了么?”身后的法国女子还托着她,看她半天才睁开眼一脸愣愣的样子,不由得问。
“啊……啊……不!我没事,我没事!”风舞扬猛地回神跳开,看看那垂落下来的光线,有些不可思议的伸出手去。
金色的阳光轻抚指尖,微微的温暖。没有疼痛,没有灼伤,一切都很正常。
她的眼睛突然有些酸。
“天啊……”她闭上眼微微哽咽的叹息了一声。
多少年了,多少冰冷,她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站在阳光之下,直到那份委托书的出现,直到这场意外的出现。
不管是因为什么,能够亲自接受阳光的抚摸,对于她这样的存在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法国女子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她,有些关心的碰碰她的手臂。“小姐,你确定没问题?”怎么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还没摔下去,就先摔出毛病来了?
重新睁开眼,眼睛的镜片反射挡住了她眼底的真实痕迹,风舞扬微微笑了笑。“谢谢关心,我确定我没有问题。”收回阳光下的手,风舞扬再度踏上之前的台阶,回眸看着那名法国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启唇。
“非常感谢您刚才的举动……敢问您的名字……”
“纽黛儿。”女子答道。“纽黛儿·格林达姆·克鲁费索斯。”
“谢谢您纽黛儿小姐。”风舞扬给了她一个深深地笑容。“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您今天对我所做的了。”说完,还没等纽黛儿回应,她已经颔首说了句道别语,转身脚步有些急促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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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那个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纽黛儿微微扬扬眉,有些疑惑的耸了下肩膀。
“真是个……奇怪的客人。”
她甩甩手走出花园,在之前风舞扬站立的地方停留了片刻,才继续向上走去。
“来人……”
“是,纽黛儿小姐。”
“请通知公爵大人,今晚我会和他一起用餐。”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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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nextnight,Iwillbetellingyouaboutthisgorgeous
Banquet.>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好奇哦,我的女孩。不要随便的看向某些地方,危险其实一直在你身后呢。——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什么?
——下一夜。陌生人和龙形印记,一切看似不简单的东西其实都是有联系的。午夜的鹰唳,莫名其妙的古籍。这是吸血鬼的夜宴。——关于那聚集的出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