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又有大小之分。作为一个职业老千,小局随手拈来,大局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筹划。为了便与你理解,就拿你那晚在赌场的经历作为实例给你讲解。”夏菲艳徐徐说道。
“原来我是掉进‘局’里了。”沈川苦笑一声。
夏菲艳笑道:“你那个只能算小局中的小局了。我先考考你,局中谁是‘鱼’?”
“这还用问,当然是我们几个冤大头。”
“错了。”
“错了?”沈川愣了一下。
“他们是,你不是。”夏菲艳笑看着他。
“我不是?那我是……饵!”沈川稍加思索,登时恍然。
“孺子可教,果然一点就透。你正是饵,因为他们认为跟着你能够赢钱,所以下注很大。”
“那‘线’呢,这个‘局’中似乎用不到‘线’。”
“赌场本身就是‘线’,更形象的说是‘网’,而我则是‘刀’。”
沈川回想着当日的情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四要素有了,下面是‘局’的具体运作,这当中也大有学问。类似这种‘局’,咱们叫它‘流水局’,‘流水局’的关键就要保证‘饵’持续新鲜。像那天晚上,不让你输钱,而且要令你的战术时常奏效,这样鱼儿们始终能够看到赢钱的希望,才不会轻易脱钩。”
“唉,完全中计了。”沈川无奈的摇头叹道。
夏菲艳掩嘴笑道:“中计是情理之中。你一个菜鸟,外加几个赌棍,连这我都搞不定的话还出来混什么。”
“说的也是。”
“不跟你闲扯,继续讲局的操控。赌桌上除了你与张铭之外,还有四个人,杀的时候不能一起杀,那样会把鱼儿惊走。所以我先杀那个老张,谁叫他话那么多,看了就不顺眼。而与此同时,让其他人稍有盈利,不必太多。”
“等一下,也就是说每个人的输赢都在你控制之中?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沈川最大的疑惑。
夏菲艳微微一笑,从办公桌里拿出了一个发牌盒与一副扑克。“我演示给你看。”她亮开扑克最上面一张,是黑桃A。“看清楚了?”
“嗯。”
“好。”夏菲艳将扑克放入发牌盒,“现在我给你发牌。”抹出一张放到沈川面前。“掀开看看吧。”
像那天晚上一样,沈川紧盯着夏菲艳的动作,什么也没瞧出来。但翻开牌,变成了一张K。“那张A呢?”沈川惊讶的问道。
“还在这里。”说着夏菲艳又从牌盒里抹出一张,正是黑桃A。“我刚才发的其实是黑桃A下面的那一张,也就是第二张,前面五张我想发哪张就发哪张,只要动作快于0.04秒,就能瞒过绝大多数人的眼睛。”
“0,04秒?那不就是一帧!”沈川看着眼前的牌盒,它的底部呈一斜面。扑克牌放进去之后,由上到下大约成一个30度的角度,出牌口非常窄,想要越过第一张直接拿到第二张就很不容易,况且还要在瞬间完成,更不必说第三张、第四张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动作、什么样的速度,沈川无法想象。
“就算你能任意发牌,但又怎么知道每张牌的点数?”二十一点共八副扑克四百一十六张,经过反复洗牌、玩家切牌,顺序已经非常乱了。
“所有的牌都在我的脑中,你相信吗?”夏菲艳笑问道。
“你……说真的?”沈川瞪大了眼睛。
夏菲艳一阵娇笑:“骗你的,强记那么多牌会累死人的。咱们赌场里用的扑克在夹层中暗藏识别码,而发牌盒顶端面板设有扫描装置,控制室负责将具体点数传递给我,这样说你就明白了吧。”
沈川恍然大悟,原来是百年老店外加高科技,栽了倒也无话可说。“所有赌客输赢都在控制之中,那他们还玩儿个什么劲?赌场根本就是坑人的嘛。”
“也不是这么说,首先这套装置在正规赌场是不能用的。因为合法赌场都有牌照,而且有相关部门监督,以及同行激烈的竞争。如果赌场出千,一旦泄露将面临倒闭与高额的罚金,得不偿失。但有些人的确有非同一般的能力,对于牌的计算、概率的计算非常精准,遇到这样的赌客,赌场会将他们列入黑名单,禁止入内。比如你,就是黑名单的对象。”
“我?”
“没错,你的计算能力大大超于常人,是最不受赌场欢迎的类型,天生老千的材料。”
天生的老千,沈川怎么听都觉着别扭。这话若被老爸老妈听去,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呢,对于黑名单的说法,还是令他有些得意,电影、电视剧经常有演,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入围的。
只听夏菲艳继续说道:“有你这种能力的人少之又少,赌场里上这套设备的时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普通荷官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为什么?它不就是配合荷官用的吗?”
“你以为人人都有我这样的手法呀?他们根本用不了!而且人多嘴杂,泄露出去会对生意造成影响。”
“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说出去吗?”听到这里,沈川不由疑道。
“嗯,欺师灭祖,吃里扒外者,是什么处罚来着?”
“呃……挖双目、挑手筋。”沈川皱眉答道。
夏菲艳笑的花枝乱颤:“不错、不错,果然记的很牢。”
“门中十戒还差三条没告诉我,万一哪天有个好歹,可都是你害的。”沈川叹口气道。
“放心,只要乖乖听师傅的话就百无禁忌。”
沈川暗自摇头,实不知这位美女师傅到底靠不靠谱,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么说,局中的‘刀’其实是你的手法搭配扫描装置。”
“对极了,‘刀’换个说法就是局的制胜点,也叫杀手锏。但‘刀’的使用上也有快、钝之分。快刀,一刀致命;钝刀,细水长流。那天晚上赌注是有上限的,所以不可能一刀杀死,必须采用钝刀。钝刀讲究火候,该斩则斩,该收的时候就要收。老张是个很好的例子,上来呢先秀几刀稍微放点淤血,到了一定程度要及时止血。止血的时机很重要,一旦血流的多,疼的厉害,‘鱼’还没死就先跑了。说的形象一点,右手拿刀,左手创可贴,划几刀贴一下,再划几刀再贴一下,贴的永远没有砍的多。”
“真是够形象的,就是听起来有点残忍。”
“打个比方嘛。”夏菲艳笑吟吟的说道,“再来说止血的时机,当你看到对方皱着眉头清点筹码时,说明该止血了。此刻他们会给自己设置一个下限,再输一注或者两注就要走了。”
“所以这个时候要故意让他赢,对吗?”
“没错,而且要让他赢的痛快,但不能赢太多,连赢不能超过三把。”
“为什么?”
“在设定下限的同时,有些人还会设定上限,他赢到一个预设金额也会走,那样咱们可就亏了。给他止血之后再利用拉锯战消磨他的耐心,同时下两至三个圈套。”
“呃……圈套又是什么?”沈川从没想过小小一个赌局居然这么多的门道。
“拉锯战整体过程要让他输,但不是连输,比如赢两局输三局这样一个比例。当中再制造几个牵动神经的牌局,就是我说的圈套了。”
“不明白……”沈川听得有些糊涂。
“举例来讲,当他拿到一副好牌,像20点或者21点,赢面已经非常大了。而庄家的牌又很差,拿到16点,眼看就要爆牌,结果上了一张5,最终21点。这种牌局很伤士气,他认为绝对该赢的没有赢,出现几次之后,会逐渐变的急躁、愤怒。一旦失去冷静,忘记先前所制定的下限,那他已经不是在赌钱,而是在赌气了。出现这种苗头,不必手软,趁机连杀,迅速让他输光出局。”
听到这儿,沈川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不是吗,那晚老张、老刘都是这样输光的,后来的几个人也是一样。自己还在拼命算牌,岂不知正和人家赌场的心意,这“饵”当的还真尽心尽力。
“可到了最后你为什么通杀七局,不是把鱼都惊跑了吗?当时局还可以继续吧?”沈川不解问道。
“故意的。我下场就为了探你的底,要不那点小钱哪犯得着你师傅出手。再说了,既然起了收徒之心,总不能太狠不是,想让你趁着还有盈利见好就收。”
“那天只要不够十万,输赢都没区别。”沈川叹道。
夏菲艳耸耸肩:“当时又不知道,而且即便知道也不可能故意让你赢的。”
“唉……没赢也不是坏事,至少小雪为此解脱了。真若赢了,说不定现在还缠着她呢,两个人都痛苦。”沈川仰头向天,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你能想开就好,我有两本书送给你。”夏菲艳拉开老板台的抽屉,拿出递给了沈川。
低头一瞧,一本是《三十六计诸般》,另一本是《孙子兵法详解》。“兵法?”
“很稀奇吗?设局就是斗智,回去好好研究吧。另外再教你几个手部基本动作,锻炼手腕与手指的灵活性,你可不许偷懒,一个月后要考你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