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闷响从屋外响起。
随后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青风侧耳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
“爹!”敏儿突然大喊了一声。
屋外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着。
一道浓重的乡音应道:“诶!”
一个身穿褐色粗布衫,披着厚重的蓑衣,戴着斗笠的黑瘦的男人,手撑着门板,探了半个身子,朝房里望了一眼。
瞟见懒懒地趴在床上的敏儿,并不进来,“敏儿,你怎么跑到床上去了,弄到姐姐的伤口就不好了!”
敏儿闻声,偏头望向他,默了半晌,小眼珠一转,朝着他扮了个鬼脸,不应他,翻身面对着青风躺着。
见她不搭理自己,摇了摇头,低笑了几声,缩回身子。
屋外响起一阵唏嗦的声音,一会就停了。
男人再一次出现在房门口,迈了进来,朝床榻走去。
头上的斗笠已拿了下来,披着的蓑衣也解了,整个人看起来更瘦了些,一脸的憨厚老实模样。
男人经过圆桌,睨见趴在桌上睡着的十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几天累坏她了。”
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本想伸手把敏儿抱下来,瞥见床内的青风睁着明眸直直地望着自己,愣了愣,忽而惊喜道:“姑娘,你醒了!”
青风望着他一脸的憨笑,低应了一声。
男人见她只是低低地应了声,并不多话,只道她怕生。
微弯下腰,凑近青风,笑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风。”
青风皱了皱眉,扁扁嘴,又道:“我只记得自己叫青风,其它的都不记得了!”
青风急于知道一些事情,见又有个大人来了,哪能放过,便快速切入话题,免得他问一堆自己都不知道的,浪费时间和精力。
男人听了青风的这席话,愣了愣,垂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喃喃低语:“记不起事?失忆了?!”
抬眸望了青风一眼,又垂下头,“这……这事……”
长叹了口气,“也罢!也罢!”
“青风,你以后就叫我陈叔吧!”陈叔对着青风柔声道。
“陈叔!”青风顿了顿,又道:“是陈叔救了我吧?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在哪被救的?”
陈叔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喝杯茶先,再慢慢跟你说。”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喝了几口茶。
顺便搬了张凳子回到床前,坐定。
陈叔歪头想了想,方略放低声音道:“那是在七天前,我到冷暖江捕鱼时,在壕寒森林前的离江边最近的大岩石边发现你的。
当时你歪靠在岩石边,浑身插着断箭,一身白衣都被血染红了。
我在大老远的江上都能清楚的看见那一抹红。
你伤势很重,且流了很多血,我那时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探了探鼻子,还有一点鼻息,但是很微弱。”
说到这里,陈叔停了下来,看了青风半晌,才又道:“我那时救你回来时,并没有把握能把你从死门关拉回来,不过现在看来,你这丫头生命力极强啊!”
青风清楚他说这话的意思,从他们一家的衣着上看就懂,生活上并不容易,更别说买好点的药了,能有药给她用已是不易了,他们的恩情她定会还的。
“陈叔,谢谢你救了我,我定会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只是现在我这个样子,麻烦到你们了。”青风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只能感激的看着陈叔。
陈叔低声笑了笑,“你只管好好养伤,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青风见他这样说,知多说了也没用,便不再聊这个,“嗯!”
陈叔望了望窗外,见时辰也不早了,回头朝青风问道:“青风,可否饿了?”
他不说,青风倒没怎么饿,他这一说,肚子便应和着“咕咕”地叫了起来。
青风干笑了几声,“倒是饿了!”
陈叔点了点,“时辰也不早了,该做晚饭了!”
偏头看了十娘一眼,“看来今晚得我做晚饭了!”
回过头瞟向一直侧身躺在床上的敏儿,刚才他们说话时,都不见她闹腾过,实在不像她,不会睡着了吧?
陈叔轻唤道:“敏儿?”
床上的人儿没有任何动静。
青风歪过头睨向敏儿,敏儿紧闭着双眼,微张着小嘴,口水不断地流出来,湿了大片的竹席。
唉,小孩就是容易睡着啊!
看着她熟睡时胖嘟嘟的小脸,青风嘴角不由的上扬,“敏儿已经睡着了。”
陈叔走近床边往里瞧,睨见敏儿张着小嘴流口水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抱她回屋里睡,睡在这,东翻西滚的,搞到你就不好了!”
“嗯!”就算不碰到她,她也不想睡在湿席上啊。
“噢,你好好休息,晚饭很快就好!”陈叔抱着敏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青风道。
“嗯!”
目送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后,青风收回视线,仔细的望了一回房间。
四四方方的房间里仅有一张床、一个衣橱、一张桌子、三张凳子和一套白瓷茶具而已,便没有任何其它的摆饰和挂饰,且房梁上有很多蜘蛛网。
记得十娘说过一句话“在姐姐房里”,可这间房许久没打扫过了,这样看来敏儿的姐姐可能出嫁了,或是长久的离家在外,便空了这间房。
房里的物件没有一件能引起青风的兴趣,身边又没个说话的,心里渗得荒。
无聊的望着小窗外的落日,开始想念起她的朋友们。
火凤,青鸟,妖精,豹子,你们现在在哪,又在干些什么呢?
......
“好香啊!”
一阵饭菜的香气从窗外飘了进来,引起青风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
青风深深地吸了口气,舔了舔红润的唇瓣,恨不得马上扑上饭菜,大口吃起来,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咕咕咕……”
“咦?这声音不是我的肚子发出来的啊?”青风仔细听,却不是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奇怪不已。
顺着声音,歪过头望去,却是十娘那个方向。
瞟见十娘还在熟睡中,肚子却有反应的叫起来。
“噔噔噔……”
陈叔围着白围裙,撸着袖子,快步地走了进来。
“饭菜做好了,热死我了!”陈叔擦了一把汗,对着青风笑道。
“真快!”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恨不得马上就做好了呢。
见他没有捧来饭菜,心里有些失落。
“都是粗茶淡饭的,简简单单,也就容易做,就怕你吃不习惯。”
青风知他话里的意思,那件华美的衣袍和白玉手镯,使得她的身份不贵便是富,陈叔把她看成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
“我现在的处境,能不吃吗?为了我的小命,我当然得入他家随他家的俗了,陈叔你说对不对啊!”青风朝着陈叔调皮一笑。
“呵呵,你这丫头,该说你什么好!”
陈叔笑了笑,转过身,走到桌边,轻拍了拍十娘的后背,“十娘,该醒了,吃饭了!”
十娘幽幽转醒,直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深吸了口气,“好香啊!”
“吃饭了!”陈叔站在她的身侧,再一次说道。
十娘闻声,偏头睡眼惺忪地望向陈叔,“吃饭了?”
“嗯!”
“好饿哦!”十娘摸了摸肚子,便幽幽地走出房门。
“青风,一会我让十娘捧来饭菜来喂你,再忍一忍!”陈叔匆匆地说完,便紧跟着十娘出去了。
现在房里就只有青风这个动也不能动的人了。
青风吞了吞口水,忍着饥饿,发呆地望着顶上素白的幔帐,盼着他们快点吃饱。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悲哀啊,青风在心里哀鸣。
夜色暗了下来,才见十娘捧着饭菜慢悠悠地扭着屁股走进来。
青风歪头往下瞟向她那悠哉悠哉的步子,再向上瞟着她手上捧着的饭菜,心里那个爱恨交加,咬牙切齿啊!她忍!
十娘把饭菜放到桌上,搬了两张凳子放到床前,又回桌子捧了饭菜放到其中一个凳子上,自己在一张凳子上坐定。
青风斜睨瓷碟里的菜,一小碟素菜,还有一碟是半条鲤鱼。
青风两眼直直的盯着那些菜,猛吞了吞口水。
“瞧你那馋样!”十娘勺了口饭,凑到青风嘴前。
青风睨见,立即张大嘴巴,咬了上去,吃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两碟菜吃得一干二净。
青风舔了舔红唇,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看你柔柔弱弱的,想不到那么能吃!”十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青风。
“我是被饿出来的,好不好!”青风瞪了她一眼。
“最好是这样哦,不然我们可养不起你哦”十娘收拾好碗筷,站起身来,幽幽出口。
捧着碗筷来到桌边,把桌上的油灯调暗了些,“你好好休息吧。”
便走出房门,顺手关上了门。
青风吃饱了也有了些睡意,便闭上了双眸。
“这孩子失忆了,你说该如何是好,我们生活本就不易,现在又多了张嘴,都怪你!”
“我怎知会是这样啊,我也总不能见死不救把,我的良心会过不去的!”
“唉!那孩子也挺招人喜欢的,竟然这样,也算是种缘分,以后怎样,以后再看着办吧!”
“也只能这样了!”
“明天起早点,多打点鱼去卖吧!”
“嗯嗯……”
青风闭上眼睛好久,都没能睡着,可能是沉睡了好几天的缘故吧。
却因此听到墙对面小声谈话的声音,原来他们的房间紧挨着自己这个房间。
青风这才知道十娘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听着他们的谈话,青风心里一暖,笑着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