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个房里,就只剩下骆燕和花茉莉这两个诡异的女人。为什麽诡异?这两人居然不谋而合的都穿着男装,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彼此怎麽看,都不敢相信自己没在第一眼认出对方是女人。
相觑了一阵子後,骆燕率先仰天大笑,「怎麽会这麽巧!咱们竟然都误会对方了!」她边笑边将衣袍展开,水蓝色的及地裙尾,活泼地湍涌而下,「这个颜色我最喜欢,就给了你吧!可惜我平日就怕素白易沾脏,别手别脚我不爱,临时也找不到半件,否则你穿上素白色的裙,肯定更加动人。」
「其实我也不是一定得换上女装的。」花茉莉非常无奈,她实在不想换上女装,因为那只会是徒增危险罢了,「看你这麽喜欢水蓝色,这件衣裳你就留着穿吧。」走到榻边,她整理着刚刚被自己翻乱的行囊,看起来真的没有要换装的打算。
「我这是奉旨行事呢,我的茉儿好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骆燕忙跟着花茉莉坐上榻,捧着衣裳把脑袋晃到花茉莉眼前,「我是很喜欢水蓝色,因为我是翱风之燕,水中落雁啊!蓝色的自由晴空,最适合我了!嘻嘻……」她说着说着,就要把花茉莉的衣服扒下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花茉莉急着阻止正在剥她衣服的小色鬼,对穿着男装的骆燕,一副色眯眯还毛手毛脚的模样,还是让她相当不自在,「让我自己来吧。」
「嘻嘻,好吧!那我倒省事!」骆燕停下了毛躁的手。
「对了,燕子……」虽然花茉莉十分不想纠正她,但为了顾全燕子日後的颜面,她决定还是告诉她,「沉鱼落雁虽是有赞美之意,但其中的落雁指的是……」
骆燕乐呵呵的插嘴,「我当然知道这是赞美之意啦!我生得这麽美,也算是没愧对这句话了。」
「落雁这两字,是指佳人的容貌美得让飞雁再也无法顺利飞行,全落了下来。」花茉莉着好里衣解释道。
骆燕听完後,马上气恼地说,「怎麽听起来好像是说,我是那比不上佳人的落雁呢!」她不依地踹了一下桌子,「唉呀!真疼!」
「别担心,你的美丽绝对够资格让飞雁坠落的。」看着如此可爱的骆燕,花茉莉只想赶紧好好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骆燕缩起刚被自己踢痛的脚,忽地想起什麽一样,眼珠骨碌一转,「茉儿,你读过很多书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她又黏上花茉莉,一面殷勤地替她穿好衣服。
「小女子不才,不过绝对洗耳恭听。」
骆燕先跑至门边,确认她那两位大哥们不在外头偷听,做好万全准备後,她总算开始说起故事来,「我今早就听闻你们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听说采娘和你也见了面。我……有一个朋友,她总是在学习这方面不尽心,总觉得是府里的师傅教不好,为了证明,便特地到采娘那儿听听课。采娘的丈夫是经学博士,弟子非常众多。」她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
花茉莉看骆燕迟迟没往下说,又在这段话中没听出重点,并问道,「故事结束了?」
「不,还没。」骆燕摸着喉咙,「但我口乾,先给我杯茶。」她夸张得好像再不给她水,她就要死掉了一样。
花茉莉笑得无奈,转身替骆燕倒了杯茶,「来,给你,先喝了才有勇气说话。」她知道骆燕是在紧张,否则不会一段故事讲到现在还没有重点。
「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去听课,原本我和采娘就熟识,只是我从来没有去到博士那儿听过课。因为博士年纪太大的关系,大概授课一会儿,就必须让他休息一阵子再继续,当博士休息时,有个男学生走到我们跟前说话,大概就这麽近。」骆燕佯起男书生的模样,背着手一路徒到花茉莉面前,「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花茉莉听完後,神情一滞,等着骆燕继续说到问题的重点。
骆燕透着满怀期待的眼神看她,「茉儿,你听懂这诗的意思了吗?他……是不是想对我朋友表达些什麽?从前师傅曾经给我上过这堂课,但那时我犯困。」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所以我们当时只是傻着愣笑,他吟完後,见我们没反应,就向我们礼貌地笑了点下头,转身走了。」
花茉莉终於听懂她这个故事中的重点了,「虽然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何,不过这首诗的本意,指的是一见倾心的告白之情,他不是看上了你朋友,就是看上了你。但,诗中的清扬婉兮、婉如清扬,倒和你这双晶莹美目有些相似。」
听花茉莉解释以後,骆燕整张脸红通通的愣了半响,「那……那能教我如何回应吗?」花茉莉根本就还未开口,骆燕就立刻接着说,「别误会!我朋友觉得他长得英俊,我是要帮她问的,本来就是要帮到底才够义气啊!」
「那得看你朋友是不是对郎有情罗!」花茉莉似乎察觉出什麽端倪了,直盯着骆燕看。
骆燕连忙避开花茉莉逼问的眼光,说着文不对题的话,「我今天一来华琼小栈,马上替我朋友打听了来人。据说他是巩家二公子,听门外那些婆娘们的消息,说这巩家二公子为人正直,虽常上妓坊,但图的只是喜欢看戏听曲、吟咏诗词的那番闲情雅致罢了。」这小鬼全身上下都露出破绽了。
「同样出自《诗经》的《摽有梅》。」知道骆燕最想知道的就是如何回应巩二公子的一片心意,因此,花茉莉并没有把她後面这段话放在心上,只是依照她渴望知道的,赶紧告诉她,「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骆燕脸上尽是不知所以的茫然,花茉莉再解释道,「有心追求我的君子啊,流光易逝,请不要误了我的良辰。」她暗暗浅笑,看着骆燕的反应,「很多人觉得诗中女角不知羞,但我自己在读的时候,却觉得这样的女子主动回应渴望的爱情,大胆又含蓄,十分令人动心。」
瞬间,骆燕的脸又比刚刚更加滚烫了。若比喻刚刚的娇羞是一壶滚水,那现在这张脸,像极了壶下火红的烈焰,眼里满是羞怯与热情。不过,她似乎想起什麽般,随即又透出淡淡的哀伤神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请朋友如此回应他……」原本应该就是件愉快的事情,她的表情却犹如这壶滚水快将她溺死般异常难过。
「不会的,如果你的朋友也是像你这样可爱的美人儿,他肯定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听见这首诗的回应的。」花茉莉深信着,用羡慕的眼光在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