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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三)

(十三)

09年5月底的时候,我就刑满释放了。我首先想到找份工作努力赚钱,给父母买套房子。可像我这样的人又有哪个企业会用我呢?我也不想见静文他们。

出狱不到一个星期,我瞒着所有人在齐都开发区的工地上找了份小工的活。在工地上干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我每天像其他的民工一样搬砖、筛沙子、和泥,刚开始的几天,手上脚上肩膀上也全都磨起了血泡,但我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我比那些其他的工人还要卖命,我跟他们一起端着缸子吃饭,一起挤在工棚里睡觉,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往往会被蚊子盯上几十个手指头一般粗的大庖,但我还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我把赚到的钱全都存了起来,烟也舍不得买,实在想抽几口了,就偷偷的去捡地上工友丢掉的烟头——

就这样,一直到9月初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2009年9月4号,当我在工地上推沙子的时候,工友告诉我有人找我,我这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子,静文还有她的父亲王建业就站在车头前面,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静文早已忍不住低着头把头拧向一边在那里抹眼泪了,她站着没动,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现在的岳父王建业一句话不说的走过来拽过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他的车上。他开车带我去了他的家里。

到了他的家里,他还是一句话没说,让我去楼上洗刷好了换好了衣服下来吃饭。静文从在工地上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哭,中间从未停过。

我去楼上洗了澡,换好了他给我准备的衣服,然后重新下楼。我的岳母早已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尽管看上去他的气色很差,明显是生了病的样子,但还是不顾岳母的反对,让保姆把酒给他取来,说陪我喝点,我没有拒绝。中间,静文筷子动也没动,就捂着鼻子跑回她自己的卧室里去了。岳母草草的吃了几口饭也上楼去了。餐桌上就剩下了我和岳父两个人。刚开始,我们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整整一大瓶白酒被我们喝掉了,他这才开口说话,他说:“高帅,谁都不可能一辈子都顺顺利利,人这一辈子难免会有磕磕绊绊,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龄,那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遇到的坎儿比你现在还多!包括这些年做生意也是,什么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我最难的时候,我会拍拍自己的胸脯,打心眼里告诉自己我王建业是个男人!”他稍加停顿,接着说:“高帅,什么叫男人?像你这样自暴自弃就是男人了啊?你就算累死在工地上都没人说你是男人,只会骂你高帅是个窝囊废!是个孬种!别嫌我说的难听,事实就是这样!人不怕摔跟头,不怕跌倒!**的要是个真正的男人就给我从哪里跌倒了再从哪里爬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整个屋子都能听得到。

然后,他又委婉的说:”高帅,你和静文两个人都不小了,也该懂事了!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拿主意!静文对你什么心思,不用说你也明白!当然也没那么着急,我给你们两个时间,你们再彼此多些了解也可以!’

最后,他又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去公司,我有事情交代给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躲起来,不过去!这辈子我就当不认识你,以后就算在大街上遇见谁都不要打招呼!你自己看着吧?!”

第二天我一早去了公司,公司的所有员工都还会像原来一样对我,丝毫没有因为我坐过牢就对我另眼相看,包括以后的工作中也一直一样,直到现在,我从内心里感谢他们!

从此以后,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全部由我和静文两个人打理,当然自从我重新回来以后,她每天跟着我出出进进,陪我一起见客户,一起应酬,也只是为了照顾我而已,对公司的事情确实极少过问。那段时间,我把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到了工作上,我非常努力,我不想愧对岳父他们对我的期望。很快,公司所有的业绩包括利润翻了近乎一倍还多。我拿钱给父母又从般阳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又给了他们些钱,我让他们以后就不要再去水果市场了,毕竟都一大把年纪了,父亲却是死活都不要我的钱,说只要看到我像现在这样有出息了,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我和静文两个人的关系尽管谁都心知肚明,但却谁都没有点破,我看得出她是在等我的态度。但我还是不想去面对,到不是我对雨晴还存有任何丝毫的念想,对过去还没有完全的释怀,而是我还无法彻底的摆脱过去自己的罪孽,无法完全接受自己。

直到将近腊月天气最冷的时候,我一个人回般阳看望父母,刚好手机没电了。我从般阳的家里吃过饭回到齐都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的十点多钟了,我这时候还一直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当我上楼的时候,看到静文竟蹲坐在门外的地上冻得颤颤发抖,她先是问我去哪儿了?怎么电话整个晚上都打不通?我什么也没说,只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她说她从六点钟就等在这里了,看着她楚楚可伶的样子,我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还没等她说完,我打开门,一把抱起她来抱进房间里。

尽管那次是静文的第一次,但没过几天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很高兴,先是安排双方的家长见面。不曾想我的父亲与岳父两个人竟然还是战友,我父亲当兵的第二年,我岳父是第一年的新兵,尽管他们那时不在一个连队,但彼此还是见过几次面,他们那时在各自的连队又都算是尖子兵,也要算是相互久仰吧。他们几十年没见,竟像是一见如故的故人还要亲切。见面那天,他们两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后来两个人明显是喝高了,席间他们也一直在回忆她们当兵时的美好记忆,我的记忆里他们两个无论是谁都没像那天那么健谈过,后来他们喝高了,就开始唱军旅歌曲,直到唱的再也没有了力气为止。

见过面以后,他们两个就隔三差五在一起喝酒,又开始张罗起了我和静文两个人的婚事。

父亲还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你表姨夫和表嫂回来了,你去看看他们吧!果然,表姨夫和萍姐真就回来了,我带着静文一起去看他们。并把静文介绍给他们,他们简直高兴坏了,当场就拜了干姐妹。萍姐挺着个大肚子说他和刚子结婚后一直忙事业,没顾上要孩子,直到被你表姨夫逼得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顺了他的心意,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静文的才刚到一个月,现在小肚子还一点儿看不出来呢!她又故意跟静文开玩笑说,咱们两家以后再攀一层亲戚,亲上加亲如何?静文问她“怎么个亲法?”萍姐指着她们两个的肚子说:“咱们两个不是都怀孕了吗?将来生下来要是一男一女,就算给他们订娃娃亲了!要是都是男孩或者都是女孩就给他们拜姐妹兄弟,如何?”“好啊,好啊!”,静文当场就答应了,我在一边就不乐意了,我说:“静文,你咋就那么痛快?还没争取我的同意呢?将来她家要是男孩,咱们是闺女,这么就给嫁了?彩礼少一分钱也别想!”,静文故意拽着我的胳膊打圆场说:“要是倒过来,咱也不给他们彩礼,反正都一样不是吗?”萍姐就在一边嚷嚷着说:“高帅,我们两姐妹商量事情,你跟着瞎操什么心?你们男人管好外面的事情就行了,家里就得老婆说了算!”

表姨夫说他们这次回来就再也不回去了,这里毕竟才是自己的家呀!人总要叶落归根的!我和你爸妈都老了,以后可以互相有个伴儿,多走动走动,多照应照应!他说你表哥现在正忙着处理那边的事情呢,等处理完了,赶在春节之前也就回来啦!他大部分的产业也都转来了齐都,听你爸说你现在的事业也是越做越大了,刚好以后你们哥俩联手一块儿做事业,多好啊!

刚出了正月,我和静文就要结婚了,我们举行婚礼那天足足摆了五六十桌,我父亲原来的所有的战友同事,我岳父所有的战友朋友,我表姨夫一家三口,应该算是四口了,我高中的、大学的所有的老师同学,当然也少不了强子张倩倩他们两口子,还有老家扯上扯不上关系的亲戚,老乡,全都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那天喝了很多的酒,我在台上让所有的亲朋好友为我和静文见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我会爱她照顾她一辈子!

那天,赵刚也喝了很多的酒,我们两兄弟揽着肩膀去台上唱《兄弟》,《好汉歌》,《男儿当自强》,强子也跑上来跟我们一起唱,唱歌的时候,我们眼里一直都含着泪。

还没等我们唱完,我的父亲、我的岳父早就忍不住踉踉跄跄的冲上来赶我们下去,他们撸起袖子,又解开上衣的口子,非要跟我们比试比试,他们像我们一直揽着肩膀接连唱了几首军旅歌曲,表姨夫也耐不住让萍姐推他上台,我父亲和我岳父的战友也都一起从座位上起来,一起走到台上,他们显然成了大合唱,台下所有的亲朋全都站起来为他们叫好。

我父亲和岳父后来就累得瘫坐在了台上,却又不让别人去扶他们,我父亲指着年轻的后生摇摇晃晃的说:“谁都不要扶我!谁都别扶!我高兴!这辈子从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谁敢扶我我跟谁急?”别人也就不再扶他了。我父亲、我岳父,还有表姨夫,那天都喝得嘧啶大醉,谁都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醉倒在地上,扶着桌子踉踉跄跄站起来还喝,谁都拦不住!喝道高兴了,竟然脱得光着膀子。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他像那天那样过,我感到自己心里很欣慰!

我和静文结婚以后,过了大半年就生下了我们的女儿丹丹。我们一家三口过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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