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第一场雪,也可能是最后一场雪吧。
就在星星点点的小雪花里,圣诞节华丽丽地登场了。
圣诞节在中国,永远是桃红色的暧昧的节日,就好似是第二个情人节,其粉红气息绝对是能盖过中国本土的情人节——七夕的。
但对于102宿舍的那四只待字闺中,无人问津的妹子来说,这个节日就显得有些凄凄惨惨戚戚了。
宿舍里的那四只自娱自乐,一直闹腾到了接近12点才熄了灯,各自爬上床,却都睡不着。阿珊在一片黑暗中幽幽地说:“如果这时候谁跟我告白,不管他是英雄还是狗熊,高富帅还是**丝,偶都嫁了。”
黑暗中立马幽幽地传出了一句:“阿珊,偶爱你。”
然后是一片钝物撞击的声音和“啊”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阿珊那厮愤愤地说:“我对女人没兴趣!”
……
忽然,宁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是一条新短消息。
宁凝设了静音,所以宿舍里其他三个都没有注意到。
宁凝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好,第二天零点零分。
宁凝慢慢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躺着,点开来一看,发信人,是阿渚。
宁凝的手突然有些抖,神经忽地绷紧,紧到呼吸都开始有些不畅。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剧烈得让宁凝都感到了一丝窒息。
宁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还是在害怕些什么。
宁凝颤着手点开了那条信息,短信很短,只有四个字:
“圣诞快乐”
连一个感叹号或句号都吝啬去加。
宁凝脑袋里的那根神经,倏地断了。胸膛里的那颗心,却像是后遗症一般,抑制不住地,仍旧跳个不停。胸口有些闷,有些热,仿佛要将一切心悸,一切失落,一切痛苦,都燃烧殆尽。
宁凝苦笑,轻轻地对自己说:“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该惊讶的不是吗?”
宁凝闭了眼,强迫自己,堕入睡眠。
意识模糊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夏天,燥热,沉闷,无边无际的炭火般的烈阳和永无止尽的汗水,疲惫,迷茫和……微妙又短暂的悸动以及……伤痛,悔恨,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一个穿着素白的打着荷叶边的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一个清秀少年的身旁,巧笑嫣然地说些什么,灼热的阳光打在两人的脸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画面一转,忽然出现了一片骇人的血泊,血泊中央,躺着一个白衣女孩,那样没有生气地,一动不动地躺在一片瑰色的中央……
宁凝蓦然惊醒。
又梦到了呢。宁凝苦笑,明明没有看到那一幕,为什么在梦境中,那个决绝惨烈的场景会一次比一次清晰?
梦魇之后,注定无眠。
撩开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宁凝摸索着下了床。胡乱套上一件外套,走到窗前,隔着玻璃窗,盯着外头出神。
夜凉如水,宁凝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了一下窗玻璃,指尖传来的,是一阵刻骨的冰凉。宁凝缓缓地闭了眼,十年前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宁凝和阿渚相识已四年,宁凝还是个三年级的小萝卜头,阿渚却俨然已经有了招惹桃花的资本,高而清瘦,白净的脸上稚气未脱,却也依稀有了俊朗的眉眼,午后踏着阳光穿过那条长长的回廊,也能引得窗边的女孩羞涩地低头却也忍不住抬眼偷偷地瞧。
白荷就是在那时出现在了阿渚和宁凝的生命里。
人如其名,白荷就像是夏天里的一朵纯白的荷,淡雅宁静,纯真脱俗。她是阿渚身边所有的女子中,宁凝唯一真心嫉妒却又真心喜欢着的人。
因为比不过,所以嫉妒。因为太美好,所以无法讨厌。
白荷是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她是喜欢着阿渚的,宁凝能从她看着阿渚时微微显露的欢欣感受到,但她又是自尊的,她不会像其他喜欢阿渚的女孩子那样整日地围着阿渚转圈,寻找着一切机会刻意搭讪调笑,或是一见着阿渚便是一副扭捏羞涩无所适从的模样,连话都说不顺溜。她在阿渚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淡雅的姿态,从容美丽得让宁凝生出一股深深的自卑。
长大后,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宁凝也会听到一些类似于“恬静淡雅”的夸赞,这时的宁凝,脑海中总会浮现白荷淡淡的身影。不知这是不是一种潜意识的比较呢?宁凝苦笑,但这种气质终究只能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装一装,一旦熟络了之后,原形毕露。原来自己,终究不是白荷。
宁凝那时还小,对很多事懵懵懂懂,以为自己懂了,其实一知半解的,还不如不懂。宁凝只知道,那年夏天,发生了一些事,然后白荷死了,阿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两个月。
是的,白荷死了,方式很壮烈,很残忍。
白荷是在放暑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爬上了学校的天台,然后……
宁凝没能见着那惨烈的场景,学校被封了一阵,好在那时已经放假,对学生来说也没什么不同。开学后,白荷的舅父舅母领着一大帮的亲戚来吵过几回,声音泼辣凄厉得,连一墙之隔的小学部也能隐约听到几句骂词。但吵了几回,也就没啥声响了。听说是跟校方谈妥了赔偿金的事宜,一干亲戚也就心满意足地作罢了。
宁凝曾在开学后,特意去事发的教学楼看了一眼。宁凝不敢上天台,只在楼下望了两眼。听说那天楼下血泊一片,宁凝去时早已冲刷干净,一丝痕迹也寻不着了。
宁凝不知道白荷的死是否与阿渚相关,只知道,白荷的舅母也曾去阿渚家闹过一回,被阿渚的父亲用某种方式给劝了回去,以后竟也没去再闹过。但是阿渚,在那年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两个月,谁也不见,包括宁凝。
从那之后,阿渚变了很多,宁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