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雨下,他伫立在竹林中。
伞撑起着却被搁在草地上。
任凭雨滴拍打,他始终闭着眼。
这是他一年一度的冥想,已然十九年。
冥想是回忆——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他对自己许下承诺,只允许在此刻发泄脆弱。
雨滴让他伤感,刺痛了他的灵魂。一股巨大的思念之情从心底迸发。
回忆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他情不自禁地拿出自己的银笛,吹凑起当年的曲调。
泪水顺着脸的轮廓滑下,很快便与雨水交融。他并不在乎老天为他做的掩饰,甚至于希望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脆弱,分担他的苦楚。然而没有人,也不能有人,唯一的见证只是他手中的银笛和那一直以来都未曾改变的笛声。
曲毕,冥想接近尾声。是竹林中的异动让他提高了警觉。这不在计划之内。因为按频率来看,产生异响的并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虽然马上要出现的人亦是放心之人,但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了他的心头。
“城主。”
转瞬间,来人已经立定在了不远处的竹边。他穿着全白的上衣和全黑的长裤,先是作揖然后略微慌张地收掉了这个礼节形式(已经多次被告知不必如此行礼)。
“六扇门仪门郎姚玉清大人已经在府邸等候,有要事求见。这是令牌。”
六扇门是华之国最高执法机构,专门处理州一级以上的重大案件。递上前的令牌是金质的,呈六边形,一面刻着“仪”,另一面刻着“姚”。
冥想已经完了,可是今年的指示却迟迟未到,他要等的人也未出现。而眼下又有中央官员突然驾到,似乎是出了大事。考虑再三,“城主”决定先回府邸。然而在走之前,他部署了“回音阵”。
回音阵:预先将自己要说的话录下,保存在自然环境中,同时设定好固有频率,等到进入环境的人发出了和设定频率一样的频率,产生共鸣后,触发回音,之前录好的话将播出。
所谓府邸,是华之国中城市各类政府部门办公之处。故事开始的这座城叫做玲珑城。
玲珑城,坐落在平原之地,是一座物产丰饶的大城市。老天特别眷顾它,“十年九丰”,以至于城民们见到粮食“平收”的年份会比丰收年份更为兴奋,而那些灾年,这座城市有历史以来就从未有过记载。
农业的异常发达使得这座城市欣欣向荣,经济持久不衰。又因为风景秀丽,气候分明,这里的旅游业也非常出名。一年四季中来往的游客不计其数。更难能可贵的是,玲珑城上下一心,坚决抵制对城市的建筑风格进行改造。所以长久以来,即使所有的店铺,民宅甚至城市机关楼内部都更换上了最新科技的设备,这些建筑的外表依旧保持着水乡风貌。
城市的最高长官厉长锋一直以来受到城民的爱戴,所以此刻他快马加鞭赶往府邸的路上,不少老百姓还在和他打着招呼。他尽量作答也尽量走小路,不为他全身被淋湿,只为了尽快见到仪门郎。
华之国共有中原十三州和八方九州,每一州下又有若干城。玲珑城属于“扬州”。按华之国律法,中央官员到地方,如果不是暗访,必定会先通知低一级的行政机关。六扇门属部级机关,总长官为正三品大员,而具体分管六门的为“郎”,属于正四品大员。而玲珑城虽是“大城级别”,它的最高长官为“城主”,却还是城级官员,属于正六品官。仪门郎召见玲珑城主应该会有州级长官陪同才是,但事实却不是如此。这或许是情况严重到都来不及通知州长官。
终于进了府邸。厉长锋全然不顾身上的雨水,一把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室内便是仪门郎。他正焦躁地踱着步,双手背在后腰部,眼睛盯着地面。这位正四品大员并没有穿上官服,而是穿着最为普通的行头。直到厉长锋出现,他的眉头才终于舒展,毫无架子迎上前。
厉长锋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身为师弟、晚辈、下级的他岂能让自己的师兄、前辈、上级对自己先行礼?于是他立刻作揖,弯下四十五度的腰。
“形式主义就不必了,老师不是早说过了么?”仪门郎说道,“赶紧办正事先。”
“慢,师兄。”
厉长锋拒绝了姚玉清,闭上眼睛又睁开,之后甩了个响指。“可以了。”
“你干什么?”姚玉清左右看看,未发现任何不妥。虽说他知道厉长锋的能力,但是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的城主师弟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变什么魔术。
厉长锋并没有开玩笑,他刚刚部署了结界——“音壁”。
音壁:一种结界,空间内与空间外形成不同的频率区,空间内任何声响在空间外的人听来都将以不同频率形式展现,就算是空间内按有窃听设备,一旦传到空间外也都变成异响简言之,空间内的任何谈话都将是暂时绝密的。
“师兄如此着急亲自赶来召见,一定是出了大事。你放心,此刻我已经布下结界,没人能偷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厉长锋的眼神无比坚毅。
姚玉清先是一怔,之后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说道:“这次情况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跟我出来,立刻召开城级会议。”
城级会议?疑虑越来越重,姚玉清身为中央大员此刻来到玲珑城召开城级会议这是为何?而且按一般的程序,难道他这个城主不应该第一个知道事实真相吗?两人师出同门,因此厉长锋很清楚这位师兄向来行事乖张。
“想不到我们合作的机会还真的挺多,我的魔笛公子师弟。”
魔笛公子是厉长锋的外号,然而魔笛二字恐怕是要跟随他一生了,但“公子”一词厉长锋却非常抗拒。再被人称作“公子”显然有损玲珑城主的威信。更何况已过不惑之年,“公子”的头衔会让人有轻佻之人的感觉。
可是姚玉清偏偏要反复提及,谁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