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1日晨,烟波号进入伊河,运转良好。中午,杜亚驾驶烟波号,抵达伊川县码头。稍作停留,继续向南,溯游而上,驶向伊河支流杜康河边的落星坳。傍晚,在离落星坳不远的一个河湾水缓处停泊。
停好船,杜亚坐在船头,低头看一本厚厚的簿子,这是一本备忘录,象单位里的材料库存台帐一样,流水价记载着烟波号装载的所有物件。
杜亚合上备忘录,闭上双眼,狠狠的想了一下,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需要带上的了。无奈的睁开眼,“就是这些了,大约够我在古代风光一世了。”
他站起身,在船上走了两步,抖了抖宽大的衣袖。暮冬天气,寒冷异常。杜亚里面穿着太空棉的保暖内衣,内衣外面则是一件内蒙产的加厚羊毛衫,外衣却是一件浅色的高交领棉布长襴衫,领口,袖口,衣角都镶了一滚黑边,腰间系了一条乳白色汗巾,宋代称“横裥”的。汗巾上垂下一条细天青色的丝绸带,系了老大一块绿色环形玉璧,作为压脚。头发还不够长,向上挽起,扎住,以烟灰色暗碎花绸丝方巾围得高高的,他皮肤本来就白,烟灰色方巾与黑色衣领,越发衬得他面如敷粉,目若晨星。河面风大,他这一身峨冠宽袍,直被吹得衣袂飘舞。杜亚先摆了几个姿势,又两臂舞摆一番,自觉颇有临风飞举之势。
杜亚自我陶醉了一番,不觉大为得意,一年里天天穿汉服,早就没有刚穿时的拘束感,行动举止舒缓合度,动静得宜,还真穿出了汉服的味儿来。杜亚摇头晃脑的吟哦:“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鱼书久不达,江湖秋水多。咝----”风太大,有点盯不住了。杜亚急忙猫身钻进船舱。
船舱里大块头的机械倒不多,只几件,数控车床,锅驼机及附属发电机,电子显微镜,高级光谱分析仪。零碎东西却不少,堆得满满的,种子啊,量具啊,车床上用的部件之类的,东一堆西一堆的,码到船舱的天花上了。只余下一块地儿,放了一张椅子。杜亚坐下来,打开暖风机,烘了烘手,“天可真冷啊。”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是一本线装的仿古本,书面上三个行楷体的毛笔字,倒也有些章法了,写的却是“缶声集”。旁边一行小字“杜棋星”。
杜亚默默看着杜棋星这三个字,颇有感触,以后,这就是他的名字了。“杜亚,杜亚,杜亚,这个名字,从此就没有了。从此,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杜亚只觉心里空荡荡的,说不上是喜是悲。自己的未来,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究竟想要什么?"杜亚默默的问自己。却实在是找不到答案。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把书扔到一边,决定不再去想这个烦恼的问题。
天色渐渐的黑下来,已经入夜了。正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弯上弦月,金黄的半圆。月朗星稀,碧空如洗。河湾处没有人家,两岸枯树萧索,月色下,沙白胜雪,十分凄凉。
杜亚越来越紧张。这一年来,为了置办烟波号和船上的物件,一千万巨款已经花得一干二净,工作也辞了。他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杜亚在船头不安的踱来踱去,焦燥不安,时间过得真慢。马上会发生什么,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杜亚看着手上的音叉振荡石英表,眼睛盯着指针一点一点指向3时26分。
终于到了26分,杜亚大声的喘息着,盯着指针一格一格的跳动,“1,2,。。。。。。15”
时间到。
杜亚闭上了双眼,浑身颤抖。
似乎一切都停止了。
烟波号高高的桅杆上,帆已经下了,河风劲吹,夜空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杜亚闭着眼睛,等了半晌,静悄悄的,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睛,抬头四面望去,两岸依然是枯树如阵,沙白似雪。抬头向天上看,还是半轮上弦月。
杜亚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念头:“失败了,穿越失败了。”一年来种种努力,奋斗,准备,筹划,一时俱成泡影。杜亚腿一软,跌坐在船板上,再也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