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南方天气最是寒冷,那是一种渗入骨子里的冰寒,不像北方多穿几件外衣就行,在南方就算你把自己裹得例外三层都没用,是医院最赚钱的一季。
“阿嚏。”张扬摸了摸鼻子,不停的打着喷嚏,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
今天是周末双休,不过对于工厂打工的张扬来说放假是一种奢望,若是在他二十岁这个年纪不好好拼搏的话那根本谈不上将来,所以他选择了工作时间最久工资也是最高的工厂上班。
三千块钱的工资,每天最少是十个小时的工作量,一个月两天假期,如果不休假的话能混到全勤,大概三百块左右。
这已经很好了,对于他这个高中便辍学在家,又没有一技之长的小民来说确实挺不错的。他比不得那些富家子弟,一顿饭几千甚至几万的消费那是在他的梦中都不曾出现的。
所以为了以后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趁着年轻的他埋头苦干,不曾给自己放过假,像个疯子般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不敢松懈。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刚刚加班完的张扬来到停车场找王老头蹭了根烟,两人边泡茶边聊天,天南海北的乱侃。
这是张扬每天的必备功课,他总喜欢听这个自称是逛遍了中国每一个角落的古怪老头讲故事,说一些自己闻所未闻的神秘往事。
老头姓王,大概六十岁左右,驼着背,瞎了一只眼睛,听他自己说是以前挖坟的时候被脏东西伤到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性格很古怪,称得上是孤僻,除了张扬外见谁都不搭理,就连厂里的老板也一样,没有半点好脸色。不过小气的老板最喜欢老头这种人,只干事不领钱,管他三餐和住处就行,很好打发。
厂里的人都不怎么爱搭理这个古怪的老头,而他自己也不和人说话,总是孤零零的坐在太师椅上摇晃,养了一条土狗陪他,乐得自在。
去年冬天张扬看到王老头披着军大衣在不停的发抖,抱着他养的那条土狗卷缩在太师椅上,守着他的停车场,帮厂里的工人看着那些不值钱的摩托车。
最后张扬动了恻隐之心,卷了一张棉被给老头,两人就这么认识了起来。
“大黄。”张扬吹了声口哨,一条骨瘦如柴的土狗滴着哈喇子向他奔来,一下来就跳到了他的怀里,伸出舌头向他的脸上舔去。
这就是王老头养的狗了,叫大黄,浑身都是斑驳的杂毛,不过挺干净的,每天都洗澡,就是瘦了点,长不胖,跟被人虐待了似的。
张扬侧头躲过,拍了拍大黄的头,把它放了下来。
“今天加班吗。”王老头抽着一包一块钱的大前门,没有烟嘴的那种,很香,也很呛。
“是啊,刚下班呢,累死我了,快泡杯茶来解渴。”张扬搬了个小板凳坐下,习惯性的从桌上拿起王老头的大前门,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大黄摇着尾巴跑来,蹭了蹭张扬的大腿,一个劲的往他身上窜。
“别闹。”张扬吐了口烟圈在大黄的脸上,呛得它呜咽了几声,老老实实的趴在了一旁。
笑着摸了摸大黄的头,张扬眯着眼睛对躺在太师椅上的王老头催促道:“快去泡茶啊,别装死。”
“自己去,我没空。”王老头没好气的骂道:“小兔崽子手脚要轻快点,不然以后肯定没出息。”
其实王老头只是性格孤僻而已,他的学识真的很渊博,当然,此学识非彼学识!要叫他考大学是绝对不可能,不过要说到做人的道理,人性的复杂等等他都清楚,甚至算命相骨这些杂七杂八的他也有所涉及,就像是个老神棍似的。
张扬瞥了一眼王老头,看他那副病怏怏好像随时都会咽气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道:“老王你得多运动运动才能活得久,别老窝着身子不干事,我这是为你好啊。”
说完后张扬直接起身,提着茶壶走进老王那间不到二十平方的宿舍装水。
两人经常笑闹,对彼此的性格也都了然,若是张扬对老王恭恭敬敬的话立马便会被老王给赶走,所以张扬也就不那么拘谨了,有什么说什么,像是忘年交一样。
奇怪的是以往张扬说到这里按老王的脾气都会咒骂几句,而今老王却像是变了性子似的,竟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张扬的背影,旋即叹息了一声,喃喃道:“真的老了吗。”
……
茶香扑鼻,热气蒸腾而上,冬天喝茶最是舒爽,提神不说还能暖身,驱散严寒的冰冷。不过张扬和王老头喝的茶是十几块钱一斤的铁观音,不是好茶,要他们品出什么余韵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觉得苦而已。
当然,要指望一个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老头买好茶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张扬又不懂茶,有的喝就可以,真要给他好茶叶的话反倒是糟蹋了。
“老王晚上吹啥牛?还是盗墓的吗?我都听烦了。”张扬一口茶一口烟,打趣道。
“晚上不说了,该说的都说完了,给你看个东西吧。”王老头突然利索的翻了个身,直接坐了起来,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不给我泡杯茶,我要给你好东西咧。”
“噗”张扬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忍不住调侃道:“你这穷老头还能有啥好东西?遗产吗?值几个钱?”
虽然口头上讨便宜不过张扬还是帮王老头倒了杯茶,顺带着也用一次性的杯子再倒了一杯,放到了脚边的大黄面前。
大黄很通人性,只是不会讲话而已,一般说什么话大概都能听懂,比如问他饿不饿他会摇尾巴,然后呜呜几声,使劲的蹭你的大腿。
这不张扬刚把茶杯放下大黄立马来了精神,伸出舌头舔了几口茶水,不过最后被烫到了,一爪拍翻了茶杯,痛叫了几声。
张扬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抱起打滚的大黄,举着转了个圈,像是逗小孩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别闹了,这个给你。”这时王老头从他的小宿舍走了出来,手里头抓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本子,看年头应该是有些久了,都泛黄了。
“什么东西?”张扬诧异,放下了手中的大黄,好奇的接了过来。
本子很薄,看样子应该没多少页,封面是蓝色的,写着道德两个字,是用毛笔字写上去的,歪歪斜斜,都有些褪色了。
张扬看向书写着道德两字的封面,仔细的研究了起来,最后他叹了口气,彻底的失望了,因为这两个字虽然深得人们口中“好字”的精髓,不过张扬还是觉得不值钱,肯定不是什么诗仙,兵仙,医仙留下来的。
接着张扬便翻开了封面,好奇的看了下去,逐字逐句的研读,很费力,有些字还看不懂,只能揣摩借鉴上句和下句的意思,然后才能拼凑,读出大概的意思。
王老头没有打扰张扬,他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神色变化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非常复杂。
张扬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他突然抬头,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直至确认彻底没人后他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老王你信邪教了?这是犯法的啊,快把他烧了,不然你至少得进去蹲十五天。”
说着张扬直接动手,掏出打火机就要把手中这本记载着道德其实一点也不道德的本子给烧了。
“别,千万别,快放下。”不料王老头却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开张扬拿着火机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抢回了他的那本道德本子。
张扬没想到王老头会有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有些发怔,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的不能烧,这是我们兄弟几人拼了命才拿到的。”王老头解释了一句,非常小心的擦拭起了本子上的灰尘。
张扬静静的看着王老头的举动,没有插口,他清楚王老头的脾气,既然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那么王老头一定会把前因后果告诉他,虽然他的话张扬不怎么相信,不过也无所谓了,就当听故事得了。
果然,王老头说起了一段往事,他那浑浊的双眼看向漆黑的夜幕,像是要看回到昔日的那段年月似的,有一股说不出的哀愁感染了张扬。
“当时我们兄弟六人结拜,是倒斗手艺的,属于外八行,和三教九流扯不上关系,所以经常被道上的人看轻了,认定我们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王老头叹了一口气,和他平日的样子大相庭径,弓着的背也挺直了不少。
张扬坐在木椅上当起了一个忠实的听众,就连平常喜欢玩闹的大黄也是静静的趴在一旁,不敢捣蛋。
“那时候年少气盛的我们自然是受不了气,不忿之下就寻思着干票大的给倒斗一脉长长脸,而当时我们六人刚好有占了摸金,倒斗,卸岭,搬山四派,按理来说倒个大斗也不是难事,可是没想到最后我们却栽了,栽在一座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坟里。”王老头突然笑了,却笑得很苦涩,直至笑出了泪水,老泪纵横的嘶喊道:“死了,死了啊,全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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