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悠悠笛音,飘忽冥冥世间。
悠悠之音携着悲苦,笼罩在定神山巅。
第五远古神邸,坐落于定神山巅。山巅之上,神邸之内,八根神柱聚焦着天上的星辰之光,从远处看去,犹如八名剑客手持宝剑,正挥动着剑气,直指苍天,孤寂地守护着远古神邸。
每根神柱之上,都缠绕着一头狰狞的洪荒古兽,古兽身周闪动着玄奥的符文,道道符文凝聚着神柱聚焦的星辰之光,汇入古兽身体,让原本有些虚幻的古兽愈加实体,愈加的狰狞,兽瞳转动之间,尽泛神秘。
此时八头古兽低沉地咆哮着,游动于神柱之上,正凝视着神邸中央的四口水晶棺,一口空的,另外三口躺着二男一女。
月华穿透黑云,挥洒而下,四口水晶棺闪耀着令人沉迷沦陷的光辉,仿佛世间的中心就在这四口棺木上。
一曲毕。
黑衣劲装男子收笛于怀中,刚刚的一首《浪子回首》,悲苦中带着温情,温情中带着杀意,杀意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带着寄望。
悲苦思往忆温情,浪子回首天尤怜。
纵横世间又何如,只求一朝顿悟明。
迎着夜风,披肩黑发徐徐浮起,似夜风中摇曳的黑色流苏。黑色流苏遮住了黑衣男子的脸颊,只露出那明亮得犹如皓月的双瞳,仿佛直刺人的内心深处。
“你来了。”
幽幽长空,传来一声浩瀚之音。
神邸一端,有着一处汉白玉砌成的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座五彩晶石打造的皇座,皇座之上,斜躺着一人。
千年寒雪般的白发随意洒在那人的身上,残阳般火红的双瞳凝视着如利剑立在神邸之中的黑衣男子,烈焰般火红的双唇微微张颌,冰冷语气荡漾而开,妖娆的脸颊尽是淡漠。
身着一身仿佛浸泡过鲜血的长袍,露出远胜女子赛雪的玉肩与宽厚的胸膛,血衣男子手持火焰翻飞的蓝火扇,轻轻挥动着。
冰冷的双瞳冷漠地注视着高台之上的血衣男子,黑衣男子修长的手指缓缓扣紧,嘲讽的嘴角微微勾起。
“是的,我来了。”
黑衣男子与血衣男子四目相对,片刻后,黑衣男子视线从血衣男子身上挪开,落在他们之间那四口水晶棺上。
剑般的薄唇在摇曳的黑发中若隐若现,一声冷笑后,传出黑衣男子的喃喃自语。
“你看,他们三人是多么的安详,我把他们安置在如此精美的水晶棺内,他们是多么的开心。”
顿了顿,黑衣男子把视线重新挪回到血衣男子的身上,淡漠的眼神中嘲讽之意更甚,抬手扶起面前的黑发,露出他那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颊,嘴角边还残留着血丝的抹痕。
“还有一口棺,我是为你准备的,他们路上寂寞,你去陪他们吧。”
血衣男子笑而不语,缓缓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黑衣男子,看着他那苍白脸颊,透出历经沧桑的坚毅。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宛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血衣男子静静地看着黑衣男子,眼中一丝精芒掠过,便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揽起袍脚,血衣男子轻摇着蓝火扇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每一步的踏下,仿佛天地也跟随着下榻一分,铺面而来的威压,犹如远古魔神般,狠狠地践踏着黑衣男子的灵魂与肉体。
游动于神柱之上的八头洪荒古兽,纷纷爬下神柱,匍匐着它们高傲的身躯,恭迎着它们的主人。
“你杀了他们三人,帮我省去不少的麻烦,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为兄可得好好的谢你啊。”
以扇掩嘴,优柔的笑声响彻神邸,蓦然间,那优柔的笑声逐渐泛起阴冷的杀意,忽远忽近,最后由虚化实,化为一道道红色的刀芒,快若闪电般切向黑衣男子。
音刃压缩到极致,发出刺耳的震荡之音,扰乱一切的声响,迷惑一切肉体的听觉,甚至灵魂。
黑衣男子瞳目微缩,锁定着若隐若现的音刃,脚步微移,身子如柳条般摇摆,片片残影生出,音刃沿着黑衣男子皮肤表面削切而过,打在他脚下最坚硬的天陨石上,竟硬生生划出道道深深的割痕,血衣男子的实力竟是强悍到这般地步。
初次交锋的落幕,血衣男子已走下台阶,收起扇面,以扇指人,话锋一转,冷声道,“所以,为了感谢你,我就只能杀了你,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成为神。”
“噌!”
黑衣男子抽出“泯灭剑”,望着血衣男子的眼中尽是漠然与丝丝无法察觉的痛楚,夜风拂过剑身,发出“嗡嗡”低沉的嗜血之音,连带着黑衣男子,心中的良知也在这嗜血之音的低鸣声中逐渐泯灭。
“你之前连杀了他们三人,气力已尽,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我。”血衣男子仰望天际,浅浅说道,“念在我们兄弟一场,我不欺你,凭招式论输赢,如何。”
黑衣男子不应不拒,只是望着血衣男子的眼睛,看着他眼中深处,想洞察他的内心想法。
血衣男子眼中有的,只是冷漠与蔑视。
剑出,一片寒芒。
黑衣男子长身而起,一道飘逸却杀意四溢的黑影弧线划过天际,直指血衣男子。
血衣男子挥扇迎向。
月下对战的两人,已分辨不出身形,只有红色与黑色的光芒纵横交错。然而,交战虽急,却是没有发出兵刃交击的声响,只有剑气在空中纵横流动。
“叮!”
寂静的夜中,终于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呼呼”破空之声响起,两人双双落地,各自往后踉跄了一步。
血衣男子还好,只受了轻伤。
而连战几人的黑衣男子早已受了不轻的内伤,此次交锋,更是抵不住血衣男子那精湛的招式,如不是血衣男子只用招式与他交手,此刻的他,早已是一具冰冷尸首。
黑衣男子连连往后退,身形不稳,急忙以剑支地,才稳住了身形。
血,从臂膀上顺着低垂的右手,留了下来,占满了“泯灭剑”。
“一切都结束了。”
血衣男子微微摇头,往前一踏,身形像一阵红尘拂过。
黑衣男子暗淡的眼神目视着血衣男子的消失,此刻的他,气海灵力已尽,灵魂之力与感官都已暂时丧失,此番站着,只是勉强凭着那超乎寻常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血衣男子的再次出手,他已察觉不到血衣男子的踪迹,只觉颈间一阵冰寒。
“就这样死在这里吗?”黑衣男子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喉咙被割破的瞬间。
“不,你还没输,解开封印吧,我可以助你杀了他。”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黑衣男子灵魂深处传来。
黑衣男子身子微微颤抖,似乎这句声音极具魔力,让得黑衣男子的内心悄然动摇。
“守住心神,一念之差,祸乱世间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也随即从黑衣男子灵魂深处传来。
“你这个死秃驴,性命都不保,还何谈其他。”
嘶哑之声愤怒反驳道。
“此魔孽才是大祸,需认清世道,循天道而为。”
“你,你,你个大秃驴,……”
“……”
黑衣男子已不再听两道声音的辩驳,此刻,他心中静若止水,一道一直烙印在内心直至灵魂的“念”如春笋破土般浮出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空明大师,对不起,此事一了,我便万法噬魂,万雷残身,灰飞于天地间。”黑衣男子真诚致歉道,“古魔,给我力量。”
黑衣男子双手翻飞,不断结出玄奥手势,解开尘封已久的封印。
“诶。”空明轻叹一声,便销声匿迹。
“哈哈,臭秃驴,终究是我赢了,小子,我助你杀了他。”古魔大笑道。
黑色的血流,从黑衣男子的眉心处蔓延而开,浸染黑衣男子全身上下的血管,宛如一个黑色的网,罩在黑衣男子全身。原本已虚弱无比的身体,此刻,却是觉得自己只要挥一挥手,便能崩天裂地、破碎山河。
黑衣男子仰天长啸,一身的魔气挥洒而出,令天地变色,令星月暗淡。
血衣男子的扇缘在黑衣男子颈间前一分的距离停了下来,骇然地收扇后退,他感觉,刚刚那一分的距离,犹如天堑,如不是及时收手,最后陨落之人,不是黑衣男子,而是他。
惊骇地看着此刻手持“泯灭剑”宛如远古魔神的黑衣男子,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血衣男子微皱眉头,随手一招,一直匍匐身子的古兽裂开兽嘴,兽瞳露出凶残,身体下压后倾,后腿猛然一踏,八头古兽化为八道劲风,印着天上繁星之辉,飞身掠去。掠过之处,留下淡淡星辉,星辉纵横交错,互相映衬,互相连结,逐步勾画出远古大阵-“洪荒”。
阵心便是处于中间的黑衣男子,血衣男子运起全部之力,化为一道红尘,掠过“洪荒”,与八道携着星辉的劲风缠绕一起,凝结成一惊天巨掌。巨掌裂开天际,如九天降下的洪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轰然朝着阵心的黑衣男子拍下。
“‘洪荒’已压制住你九成九的实力,而我却能凭借此阵,借助天地之力,施展无上之能,斩杀你只不过瞬息之念,看你如何接我这一掌。”
黑衣男子抬头仰望从天而降的巨掌,赤红的双瞳泛起阵阵邪恶涟漪,手中“泯灭剑”握紧,最后的一丝良知在此刻烟消云散,有的,只有一往无前的杀念。
“最后一剑。”
黑衣男子轻声默念,“泯灭剑”举起,对准掌心处的血衣男子,脚步一侧、一转、一踏,黑衣男子连人带剑犹如飓风般飞掠而上,普华无实,却是蕴含必杀之力。
剑势所过之处,生气荡然无存,魔气滔天,层层空间破裂,露出黑暗深渊里无数万恶的魔鬼,森森鬼叫,响绝于耳。
血衣男子只觉一切在此刻消失,只有一条黑色的剑携着无数的恶鬼直刺而来,那一剑,仿佛超越天地,超越法则,胜过世间一切。
一尊魔像从黑衣男子身后浮现,巨大的双手扶住黑衣男子的双手,此刻的黑衣男子就是远古魔神,远古魔神就是黑衣男子。
汹涌的剑势辟天裂地,与巨掌撞击在一起,闪耀出世间最炫耀的光芒。
……
笛音悠扬,
飘荡于定神山巅,
缭绕在远古神邸,
轻抚着四口水晶棺内四人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