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这户大宅里渐渐安静下来,看来大部份人都睡了。唐锋已是又累又冷又饿,于是悄悄的从屋檐间溜下来,准备去找点吃的。他非常小心,因为这种人家多半会养恶犬,万一被发现,那就死定了!
好在运气不错,唐锋没有碰到恶犬。他溜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落,这里面梅兰竹菊的还挺雅致,房间也不多,只有一个两层小楼。唐锋估摸着,这楼下该是仆人们住的,多半还有厨房。小楼里没有灯火,于是他蹑手蹑脚的靠近,在门外倾听了片刻没有动静,门也是虚掩的没有上锁,于是悄悄的摸了进去。
一进去,唐锋就闻到一股淡雅的幽香味道。他不由得有点愣神,心说这不是厨房啊,没有油烟味。正准备退出来,院子里来了人,听脚步声比较细碎大约有五六个,而且好像都是女子的脚步声响。
“不会是钻进了丫环的卧室吧?该死,这种大户人家是怎么安排住处的!”唐锋心里暗暗叫苦,但这些人已经到了门外,四下里一片黑暗他也不知道哪个窗户能揭开逃出去,只好就近一翻身溜进了一张案桌底下。
唐人习惯席地跪坐,多半用坐榻和矮几。但在定襄这地方受胡风影响较深,有条件的人家喜欢用木柴制作的马札小凳或是宽背大椅。唐锋挺庆幸自己是溜进了一个大户人家,桌椅板凳都比较高,桌上还习惯搭上装饰的彩锦桌布,不然他现在都没处藏身。
这时,门外传来人声——
“小姐早寝,婢子告退了!”
“去吧!”
后面那一声让唐锋心里一突:耳熟!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还掌着灯笼。看那绣鞋,的确是两名女子。进屋后他们就点亮了蜡烛,还是四盏,分布在房中的不同的角落里。
唐锋心里暗暗的道:真有钱!咱们穷人家都用动物油脂来点灯,眼睛都熏瞎,这儿点蜡烛,一口气烧四根!
那两名女子进屋后,其中一个一直坐在一面铜镜前大概是在拆卸头饰;另一个手脚不停的忙活,在收拾床铺和沏茶倒水,一双脚就不时的在唐锋藏身的桌边走过。
“小颖,房间里怎么有股膻味儿?你今天吃过羊肉了么?”
唐锋一听,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是我身上的味道啊,今天在羊毛车底下趴了半天!……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叫小颖的多半是个丫环了,她夸张的耸动鼻子使劲的吸,“小姐,没有呀!嘻嘻,我今天好像是穿了一双羊毛袜子!”
“是去年买的那双吧,不是叫你别穿了么?——明天去买些好点的衣裳,快入冬了你别冻着,但别是羊毛的。”
“多谢小姐!”小颖欢天喜地的谢过,手脚更是勤快了。
唐锋心说,这家小姐还挺大方的,对下人也不错。丫环都穿羊毛袜子,还嫌不好,太他妈奢侈了!
“小颖,你今天替我骂他了吗?”
“还没呢,现在就骂!”小颖应了声,就手脚勤快的忙活开了。没多时她就从箱笼里翻出一个挺大的布偶放在房中,还把一张纸贴在了布偶的脸上。
唐锋直纳闷:这两小妞搞什么?
“小姐,我开骂了哦,嘿嘿!”小颖笑得贼兮兮的。
“小声点,别让外面的人听到!”那小姐仿佛也是在笑。
“小姐,要不我们把他的生辰八字弄来,扎小人揍他、扁他,用厌胜之术咒他!”
“那还是太阴损了,不行——骂!”
“好嘞!咳、咳!”小颖还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布偶,开始骂了——
“唐锋你个贼小子听好了……”
才听到这一句,唐锋差点一下从桌子底下摔滚出来——“怎么骂我呢?还是同名同姓?”
“你个土拉巴几的土兵,一身的膻骚味儿的放羊娃;长得一副吓死人的丑八怪模样,鼻歪眼斜、豁嘴大暴牙!”
唐锋的眼睛都直了:真是骂我啊!污蔑啊,人身攻击啊!我可是白云里响当当的少女杀手、大众情人!
好奇之下,他壮着胆子朝外面瞟了一眼,看到穿着一身浅绿色襦裙的小颖正背对着他,那个小姐——多半就是叶采薇了,则是坐在离唐锋不远的左侧看不到。被小颖指着骂的那个布偶有婴儿大小正放在桌上,脸上贴了一张纸,乱七八糟的画着五官上面还写着唐锋的名字,的确是丑到家了!
“你文不成武不就,又穷又丑又黑又蠢,榆木疙瘩木头脑袋!”
“就你这副尊容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咦,粗俗,不许骂这个!”
“噢!……唐锋,你就是个吃泥巴长大的虾丸子、大笨蛋!你喝水碜牙、走路摔跤、跳进河里蛇咬屁股!”
“不许说这个!”
“噢,蛇咬脚板!!”
……
唐锋彻底无语了,脸上的肌肉像石化了一样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心里只在郁闷:怪不得我这么倒霉,全是你们这两小妞给咒的!
就在这时候,叶府的大门打开了,一辆马车准备驶进来。马车走到门口,却有几个红袍士兵上前拦住了,一人抱拳道:“叶老爷,邓敬辉冒犯了!”
叶予诚从车上下来,看到门口两侧走来二三十个同样的士兵。他不惊不忙的上前一步回了礼,“邓火长,是在抓捕盗贼吗?”
“是。”邓敬辉,就是白天追捕唐锋最起劲的那个绯袍士兵,粗眉黑脸的那个,他抱拳道,“有一个十分危险的间细混入了定襄,我等正在实施抓捕。那厮相当狡猾而且身手十分厉害,邓某无能,和几个兄弟一起被他伤了!”
“如此危险,定要捕获!”叶予诚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怎么,你们是搜到了敝宅,被下人阻拦不得入内吗?”
邓敬辉尴尬的笑了一笑,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等一路过来正好查到了贵府。”
叶予诚点了点头,他知道,肯定是自家的下人狗仗人势不让这些兵进去搜查。虽然叶家只是一户商人,但是军队的粮草都靠叶家来分派供给,军队的人,也不敢随意冒犯了叶家。
“来,进来搜!”叶予诚一挥手,“搜得仔细一点,莫要让他伤害到了定襄的百姓!”
“多谢叶老爷!”邓敬辉感激涕零的抱拳,然后一挥手,“弟兄们,进去搜!须得小心,不可冒犯了叶府宝眷!”
“是!”
与之同来的二十多个清一色的绯袍士兵冲进了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