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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风

天阳门,远在中原之外,是域外两大修仙道门之一。阳成子逃命似的离开了刘家,此时已经快晚上了,虽说御剑迅速,但是一时半会儿是难以赶到的,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其中刘朝身体还不好,晚上赶路不便。阳成子飞了一会儿,看到了一处山林,于是决定在此歇宿一晚,明早再启程。

附近倒不是没有市镇,不过阳成子一介修道之人,还是喜欢静一点。在空中觑准一处空地,带着两个孩子就下来了。到得地上,老头用剑斩断了几棵树,稍一施法,那些树木变作了梁、壁、柱、承尘、檩,一会儿一座木屋平地而起,看上去还挺精巧,阳成老儿露个宿还挺讲究。

“徒儿,夜晚空中罡风凛冽,风寒刺骨,不宜赶路。今晚咱们就在此休息,明天早上再出发,进去吧。”

这样一座房子如果是常人,再快也要一天功夫才能做完,阳成子竟然一会儿就做好了,虽然这几天见多了他的手段,与那天的那场雷雨更是没法比,但是这个对于刘氏兄弟来说最是直观,这向道之心是更加诚敬了。

刘朝这时有些尿急,于是捂着个肚子对师父说道:“师父,徒儿肚子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

阳成子点点头道:“好,我和刘锋先进屋,快去快回。”

刘朝答应一声就跑进了林子,找了一个隐蔽处就撒起尿来。等他小解完正要回去,抬头一看,前方数尺之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眼睛。刘朝这下可骇得不轻,那人目光有如实质,直刺自己内心,刘朝只觉一股寒意直侵进来,要把心都冻结了。但那双眼睛虽然看着自己,刘朝却感觉那人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可那双眼睛带来的恐惧感却如此实在。他下意识的正要出声惊叫,那双眼睛诡异地出现了一抹蓝光,刘朝的脑袋就是一昏,然后一丝平淡的声音道:“随我来。”说完那双眼又回复了初始的样子,他也没再理刘朝,转身就走。刘朝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走了。此时天色昏暗,那人又是一身玄衣,刘朝自始至终除了那双眼睛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此时更是连自己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刘朝茫然地跟着那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另一处空地,此地与刚才不同,月光照射之下,山林中清晰了许多,竟还有一个人等着。这人穿一袭紫衣,长相俊秀,看年纪大概在三四十之间,腰间悬着一口宝剑,背手立在那里,自有一股飘逸气度,但此人总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难解的忧愁一般。而带走刘朝的那个人此时也显出了身形,一身玄衣,头发只用一个带子在头顶随意一系,额角上一个“人”字疤痕,他的脸即使在如此月夜,仍然让人产生模糊的感觉,背上斜斜的露出一个黑色的剑柄。这两个人一个如正派修士,一个充满邪气,看似完全格格不入,但偏偏就在一起共事。

“长风,可是你要的孩子?”玄衣人向前面的人问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他虽然在问,听来却丝毫不关心对方的答案。

紫衣人到刘朝跟前看了看,有点疑惑地道:“奇怪,虽然有龙纹珠的气息,却不浓厚,不像自小佩戴的样子。阳成子带的是这个孩子?”

玄衣人道:“我只见到了这个孩子。”

“你也没再去探查一番?”紫衣人道。

“你说阳成子法力与你伯仲之间,我现在既然还不是你的对手,太过接近难保不被他发现。”

紫衣人笑道:“这阳成子办事一向不着调,多年以来都这样,或许这次又犯错了吧。虽然被他发现也不妨事,但我不在,他肯定会对你下手,你这样做倒也不错。”

“长风,背后说人坏话不怕折了舌头么?”从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接着就出来了一老一少,却是阳成子和刘锋。

原来阳成子等了许久不见刘朝回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现来人痕迹后就追了来。他本来不打算带刘锋来的,但是来人能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带走刘朝,修为显然不低,把刘锋单独留下,自己设的防护法术可能没用,到底还是不放心,就带了他来。刘锋看到弟弟在别人身边,很是担心,叫了声“小朝”,但他知道对方厉害,来之前又得了阳成子吩咐,也就没有采取太冲动的举动,只是眼中满是关切。

紫衣人倒也不惊,对阳成子从容笑道:“师兄,好久不见。”

阳成子也笑道:“师弟,你做事如此鬼鬼祟祟,被我撞破了,一点不惊慌,也是老样子啊。”

紫衣人道:“我原本只是打算给你的徒弟一个入门礼物,本就没准备多做停留,没想到却不是那个孩子,这才耽误了些时间,虽然不欲与你照面,但被你撞见了又何须惊慌?”

阳成子听了很是得意,道:“你向来算无遗策,这次却没想到我招了俩徒弟,能让你着道,这倒也是件快事。我旁边这个才是你要找的孩子,有什么礼物快快送来,让师兄验验。”

紫衣人解开腰间的宝剑,朝阳成子轻轻丢了过来,阳成子伸手接住,拔出了一截,剑光冷冽,一如天上的明月,剑刃薄如蝉翼,却锋锐无比,隐隐还有电芒出现。剑身轻颤,似乎要脱鞘而出,果然是把好剑。刘锋对带走自己弟弟的这两人本来颇有敌意,但是见他们并无恶意,似乎只是来送宝剑的,这敌意就稍去了几分。刘朝此时也清醒过来了,但是身子却还是动弹不得,两兄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当年定一送你的风雷剑?!你不要了?”

“故人之物自当还归故人之处。再说,我不用剑又有何妨。”语气中充满傲气。

“那我就先替我徒儿收下了。”却没交给刘锋,而是插于腰带之中,接着话语一转,问道:“长风,七年前你为何突然离开师门?且自打你离开后,做事乖张邪僻,完全不似你的做派,你这些年到底是想干什么?”

紫衣人对阳成子的问话避而不谈,反倒又问了回来:“齐妹和紫燕可还好?”

阳成子“哼”了一声,道:“你倒还记挂着她们母女,齐冰当年多么可爱一个小姑娘,这些年来倒真的越来越冰了。紫燕记事以来就没见过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这时候你倒记起还有这么个女儿了?”

紫衣人想起妻女的处境,脸上忧郁之色更浓了,叹道:“我现在做的事情自有我的道理,不过也再难回头,只是苦了她们母女了。”

阳成子一听更怒了,道:“道理?人字伤疤,邪剑墨心,这位想必就是那吴云从吧。你的道理就是舍却妻女,与此等邪人为伍吗?”

玄衣人本来一直不语,这时眉头一皱说道:“墨心不是邪剑。”只是简单一句,也不多说。

“哦?那你并不否认你是邪人了?”吴云从却再也不答话了,阳成子极有身份一个人,这样吃瘪还是第一次,但碍于紫衣人在此,没有发作,只能这股怒气却发向了紫衣人,对他吼道:“张长风!回答我!”原来此人叫张长风。

张长风的神色并没有因为阳成子的怒火而有什么改变,依然从容道:“师兄还是这种孩子般的脾气。云从是我的徒弟,而且他也……”

吴云从不等张长风说完便打断他道:“长风,你事既了,咱们也该走了。”

阳成子本来很是恼火,这时听张长风说这吴云从是他徒弟,而这吴云从却是这般称呼师父,忍不住道:“嘿,长风,你们俩气度装扮已是不同,莫说是师徒,就算说是朋友也不像。这吴云从称呼你又是这般不敬,你也不着恼?”

张长风轻笑道:“一个称呼而已,又何须太过在意,只要他心中有我这个师父就好。”

吴云从听着两个人的谈话,还是一脸淡漠,张长风说他心中有他这个师父,但看他样子不知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张长风说完,吴云从看了刘朝一眼,刘朝的身子就恢复了自由,刘朝见他们并没阻止他离开的意思,便跑了回去。

阳成子看刘朝跑了回来,而这两人已有去意。自从这张长风离开天阳,这还是师门中第一次有人碰到他,阳成子哪里容得他就此离开。

只听阳成子嘴里一字一顿地念道:“两山重叠,其义为重,无所不隔,无物不止,兼山!”吴云从只觉周围一股压力压来,压得自己难以动弹,而且阳成子手还在虚空中画着什么,随着他画的越多,吴云从觉得压力越大,等到最后阳成子最后一画快要完成之时,头顶隐隐出现两座大山之形,吴云从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反观张长风,他似乎根本没感受到压力,脸上还是一片从容,等到阳成子施法将成未成之际,拉着吴云从的手,觑准两山之间接近第一座山的地方,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吴云从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接近师父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还差这么多。

张长风到了空中,对阳成子道:“师兄,这卦咒还是师弟精熟一些,想留住我就用剑术吧。可今天我有云从为助,你却有两个娃娃拖累,伤到他们就不好了,还请师兄放我离去。”

阳成子叹道:“张长风,你果然还是如此的好谋算。今天奈何不了你,倒要羞见掌门和师妹了。”

张长风怅然道:“我从此远离齐妹或许对她们反而是好事,至于掌门,替我向他告罪一声吧。”说完也不待阳成子回话就和吴云从双双离去。张长风在走之前看似不经意的瞥了刘朝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犹疑。

阳成子望着张长风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才带着两个徒儿回转木屋。刘氏兄弟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们却也没想到这张长风师徒后来会与他们产生更加深切的关系,发生更多的故事,对他们一生影响巨大,甚至要超过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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