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用肩膀肘着女孩,好腾出手刷门卡。没等他听到脚步声反应过来,就被李武飞起一脚踢倒。
失去支撑的女孩颓然倒地,她瘫坐在房门口,看看一旁满地打滚的矮子,又看看眼前的李武,红肿的大眼睛里转着泪水和惊恐——除了软帽,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给自己戴了副口罩,整张脸藏得密不透风。
“滚回你自己房里,把门栓插好!”李武冷冷地对女孩说,“除了警察,谁敲门都不许开!”
他拿过女孩的小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然后拣出门卡甩给对方:“录完口供,赶紧从哪来回哪去!”
看着女孩跑回房间、屋里传来“咔哒”声后,李武站起身,来到还在呻吟着的矮子面前,拎起一只脚,往矮子的房间走去。
他朝还在远处惊魂未定的罗晋招招手,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把门打开。”
罗晋哆嗦着手接过李武递来的门卡,把它贴在矮子房间的门锁上打开。李武又递来一只口罩,让他像自己一样把脸捂严实。
他其实也已经傻了,倒不是刚才的一幕反转得太突然,而是罗晋忽然记起在网上看到过的段子:小孩在公交车上目睹小偷,机智地喊被偷女子为“妈妈”,结果下车后就被“妈妈”带走卖到了山区……
他不知道李武为什么要跟踪、袭击这个貌似忠良的矮子,但刚才几个人强抢女孩的场面,罗晋相信自己并非做梦。现在,见义勇为的矮子反被李武制服,那他只可能是……
“啪!!”李武把矮子撂在床边,照着对方的胖脸就是一耳光,“别装死,也别抵赖;明人不说暗话,咱们抓紧时间。”
矮子被这一巴掌打得灵醒过来,抬头正巧看到两腿发软的罗晋。他啐了口血水,嘿嘿骂道:“小伙子,你们哪的?跟那俩一伙的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关节摩擦的闷响——李武双手拿住矮子的肩膀和大臂,掐着骨头缝左右一扭,居然把他的胳膊弄脱臼了。
矮子痛得直吸凉气,肿起的脸颊不断往外冒冷汗。李武掂起他的下巴,声音冷得能结成冰:“我说过不要抵赖;我跟了你们仨整整两天,你前天在大堂盯上那女孩的时候,我就也盯上你了。”
他拍拍对方疼得发白的脸蛋,拿住他另一边肩膀,又是“硌嘞”一声。矮子扛不住痛,大声哀嚎起来——这次李武直接扭断了他的肩膀。
罗晋不由自主地跟着那恐怖的声音打颤;他从没想到李武下手会这么重、这样狠辣。何况,随随便便就把人骨头掰断的功夫,绝不是武馆那种地方敢教的。
“别嚎了。”李武捂住矮子的嘴,免得外面的人听到喊声,“你如果还想保住肋骨和腿骨,最好有问必答。”
几滴眼泪顺着矮子眼角的鱼尾纹挤出来,他恐惧地看着裹在软帽和口罩后面的男人,终于哆嗦着点了头。
李武示意罗晋打开手机录像,然后松开手问矮子:“今天发信儿叫你动手的人是谁?”
“是彭少……彭老板。”
“怎么联系他?”
矮子扁着嘴不敢说,李武当即右勾拳朝他左肋撞去。拳劲干脆利落,给人一种打沙包的错觉。矮子则歪倒在地,嘴里不断吸溜凉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罗晋打了个冷战——这一拳至少断掉了矮子两根肋骨。
然而李武根本不觉得心疼,他揪着矮子的头发把他扶正,粗鲁的拉拽动作更加剧了后者的疼痛,审讯效果却显而易见:“他在剑阁有家客栈……”
“名字!”
“葫芦客栈……”
罗晋沉默不言;李武的讯问已经明白无误地传递出一个信息:方才这三人针对女孩的袭击行为,不仅早有预谋,甚至还有人在背后跨地区指挥。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犯罪分子,他们的性质绝对会超越“团伙”的简单概念。
矮子现在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李武却赞赏似的拍拍他的脸蛋,继续问道:“前天,你们在车站接了个老外,他现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彭老板只让我们送去钱和车票,他当天晚上就走了!”
李武捏紧了拳头,用指节接连不断的爆响刺激矮子的神经:“真的?”
“骗你王八蛋!”矮子哭着嚷道,生怕李武再报销掉自己右边的肋骨。
“很好。”李武说,看来他也并不指望矮子能知道多少。“你那两个手下呢?”
矮子扁了扁嘴,似乎想顽抗一下。李武刚抬手作势,他又急忙喊叫起来:“他们在工人俱乐部!等我发信息就开车过来拉人……”
“车型和牌号是……”
忽然间外面警笛大作,罗晋放下手机跑到窗口,只见两辆警车穿过路口,紧贴着酒店正门刹住;闪烁的警灯刺得人不敢直视。
那个女孩肯定刚回屋就报警,要不就是那个路过的保洁!如果是后者——罗晋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说不定整个酒店都知道了!
“警察来了!”他又惊又怕,急忙问李武,“怎么办,还在这里等着吗?”
“莫慌!”李武面色如常。他出人意料摘掉了软帽和口罩,把东西甩给罗晋。“你先顺着咱们来时的路线回‘家里’等着。我晚些再回来!”
罗晋急得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警察已经……”
“别废话!让你走你就走,我自己有办法!”李武吼道,将罗晋推向门厅。然后他转过身,黝黑的面庞正对上矮子恐惧的目光。“咱们先继续。”
摔门离开那刻,罗晋看见李武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似的东西,摆在对方眼前:“你看看,对这个女人有没有印象……”
然后背后接连传来矮子的叫声,比杀猪还难听。罗晋赶紧捂住耳朵,咬牙跑去安全通道。李武肯定又对那副所剩无几的骨架发起了新一轮折磨,不说实话,他是不可能放过矮子的。
可是,矮子已经看到了李武的脸……
楼梯里依然空空荡荡,罗晋三步并两步一路跳下去。后门的工人们还在搬卸货物,既没有被警车包围,又看不到穿制服的人来盘问。
罗晋心里燃起一点小确幸:看来是那个女孩报的警,她年纪不大,刚才又险遭不测,在电话里肯定说不清楚,所以被当做普通出警处理了。
他小心翼翼拐出酒店,远远绕过门口的警车,并努力强迫自己抬起头、稳定呼吸,装出一副坦然的路人模样。
于是在行人眼中,罗晋不过是个得了重感冒担心传染的发烧病人,因为豆大的汗粒正顺着他的鬓角不停地往下滴着。然而只有罗晋自己知道,他流的全是冷汗。
路口人行灯的绿色标识亮起,罗晋混着人群穿过马路。他不安地回过头,酒店门前的警灯仍在闪烁,却看不到警察的身影。估计都上楼去了。
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罗晋艰难地脱掉帽子口罩,连同李武的那一套扔进路边的垃圾箱。然后擦了把汗,朝小旅馆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回去。
回房后,罗晋将门反锁,同时插紧门闩,并拆掉了手机电池——虽然不知道这个办法的真假,但或许真能防止手机被定位。
他现在浑身都是冷汗,很想洗个澡放松一下,却又害怕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把自己压在地板上拷走。
也不知道李武逃出去了没有?罗晋无力地躺倒在床上。他说自己有办法逃走,万一被警察堵在房里怎么办?那个女孩只要冷静下来,肯定会说出李武和矮子的。
他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咚咚咚!”
有人砸门!罗晋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屋子里黑漆漆的,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晚上。
敲门声仍不止歇,外面的人似乎很急。罗晋蹑手蹑脚来到门跟前,朝着门缝小声问:“谁?”
“废话还能是谁!”
是李武,这家伙还真逃出来了!
“怎么不开灯?”进屋后,李武不满地说,“撞到墙怎么办?”
看到他完好无损地回来,罗晋所有的焦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拉住正要脱鞋上床的李武:“我有话问你。”
李武甩开他的手,继续解鞋带;淡定的模样反倒让罗晋无所适从。
“死了。”李武突然说。
罗晋瞪大眼:“什么?”
“我说那矮子死了。”李武把鞋放到床边摆正,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就想问这个吗?没错,我杀的。”
他的话如同一把匕首,狠狠钻进罗晋的心口乱捣。罗晋只感觉天旋地转,腿脚再次颤动起来。
自己竟然做了杀人犯的帮凶!
“你……”他颤巍巍指着李武,“你是……”
然而不等罗晋开始正式的声讨内容,他就被李武抓住肩膀摁回床上。
“我承认我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但我绝不想当罪犯。是那个人该死。”说着,李武把自己工具箱提出来打开,琳琅满目的零件中,那把拯救罗晋的红色电动射钉枪正静静地躺在一个模具坑里。
他拿起一把改锥,插入模具板和箱子的缝隙,把整个模板掀起来。罗晋惊讶地发现,模板地底部原来还有层塑料硬壳。
看着他诧异的目光,李武笑着取出硬壳并翻过来,上面竟然挂着几枚军功章,旁边还用细胶带贴着一个红皮小本。
火红色的小本中央,金线勾勒出夺目的警徽图案;在它的上方,两行同样烫金的文字闪闪发光:《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士官退出现役证》。
李武撕下小本翻开,呈到已然石化的罗晋面前。照片上的战士英姿挺拔面目冷峻,橄榄绿军装肩头上的军衔红得耀眼。
“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骗过你。”李武注视着罗晋呆滞的两眼说,“我真的叫李武,退伍前,我是武警机动特种大队的二期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