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梵昱峰山脚不到五里处,有一座小集镇,名为天音镇。
天音镇因天音寺而建,各方香客在此歇脚住宿,镇上有数家饭馆,大都以经营斋菜为主。
山上的斋菜吃腻了,景田偶尔也会带着珠儿到天音镇上逛逛,吃点肉食。
天音镇上除了香客,也常能看见僧人在此采购日用品。
这是一家专做野味的饭馆,门口未挂招牌,菜品的味道做的不错。景田和着珠儿已是第三次来到这家饭馆,狐大姑不愿麻烦景田背上背下的,就在山上客堂吃素了。
饭馆内陈设简单,只有五套桌椅,容纳客人量有限,但上菜速度很快。
景田和珠儿刚坐下点完菜,打门口进来一位僧人,白眉白须,满身尘土,应是经过长途跋涉刚刚进入镇子。
“小二,来晚山鸡汤,再来二两烧酒。”老僧进门就嚷道。
景田愕然,山上的僧人不都吃素吗,这个老僧咋这么大声音喊山鸡汤,也不怕被人听见了。
“大师,您稍等,马上就来。”小二应承道。
老僧环视店内,见只有景田和珠儿俩人,便随意找了张空桌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景田这桌的菜上来了,红烧山鸡,兔腿炖山菌,还有两样素菜,香气四溢,邻桌的老僧瞪着眼吞了一口冷涎。
珠儿听到了老僧喉咙发出吞冷涎的声音,知道这僧人馋了,微笑着抓起山鸡腿啃起来,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鼻子还嗯嗯的出声,故意勾着老僧的馋虫。
景田轻轻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珠儿,珠儿咧开小嘴朝景田笑了笑。
“小伙子,你与我佛门有缘啊。”老僧突然对景田说道。
“大师,如不嫌弃,就请过来一起用餐。”
景田认为老僧忍不住想吃自己桌上的东西了,故意跟自己套近乎。
“不,不了,我只是想说你与我佛有缘。”
“我是诚心邀请您过来一起用餐。”
老僧吹了吹下颌下的花白胡子,不说话了,景田也没再主动邀请老僧。
老僧要的山鸡汤和烧酒端上桌了,老僧吃了两口,又呡了口酒说道:“小伙子,你定是误会我看中你桌上的吃食了,我是说你真的与佛门有缘。”
景田停箸对老僧说道:“大师,我知道,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远跑到天音寺来呢,眼下我就住在寺里。”
“那你打算皈依佛门了?”
“我六根不净,尘缘未了,佛主不会要我的。”景田这段时间也学了点佛门的经义。
“先不说了,等吃完再说吧。”老僧摇摇头。
“大师,您吃山鸡肉,也喝了酒,也算破戒了吧。”景田道。
老僧边吃边说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再说佛门只是规定不得杀生,已亡之物,吃了它,就当是超度了。”
景田没话说了。
珠儿吃好了,景田付账后临走前跟老僧挥手打了招呼。
景田刚走到梵昱峰的山下广场,后头老僧就撵上来了。
“小伙子,我看人不会错的,你的确与佛门有缘。”
景田假装没听见,拉着珠儿加快了步伐,眼见穿过了广场,就要上台阶。
老僧已飘身抢先一步登上台阶,走在了前面。
“大师,请问您的法号?我和贵寺方丈有过数面之缘,我不会将您吃肉喝酒的事告诉他的。”景田搬出方丈吓唬老僧。
“老衲法号了缘,方丈是我师弟,你大可以去告诉他我喝酒的事。”老僧瞪眼道。
“您——您就是了缘大师?”
景田愣在台阶下,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的他吗,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了缘大师好——”景田合什深鞠一躬。
“怎么,这下相信我说的了?”了缘捋着花白胡子说道。
“呃,相信,太相信了。”景田笑嘻嘻的说道。
“嗯,走吧,一起上去。”
景田牵着珠儿的手,昂首望着了缘的后背,跟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一千三百多级石阶,刚吃饱的珠儿爬得气喘吁吁。
了缘大师漫步走在前面,却似闲庭信步,云淡风轻。
景田暗自赞道,不愧为高僧啊。
上到山门前平台处,了缘对景田说道:“你们住在知客院?”
“是的,大师,我正好有事求您,我大姑也住在知客院,是这样的,我大姑在五年前被青玄门的人用青玄冥骨掌打断了双腿,此次前来天音寺,正是想请求大师医治,不知大师您何时得空。”景田很虔诚的说道。
“哦,我明白了,你刚才那么痛快的承认和佛门有缘,是否是因为你大姑伤病的缘故?”
“是啊,来到天音寺即与佛门有缘,不管是敬香礼佛还是求佛治病,都是缘分,我并没说错啊。”景田有些狡辩了。
“小子,你先回去等着,啥时候把这本《清心咒》背诵下来,我便开始为你大姑治病,”了缘和尚扔给景田一本佛经,径直走了。
景田捧着厚厚的《清心咒》,瞪着了缘消失的方向,呆立当场。
“小哥哥,背书很难吗?”珠儿翘首问道。
“背书不难,背诵不知其义的佛经很难。”
“那小哥哥你就先知晓其义后,再背诵不就容易了。”
“知其义,谈何容易,走吧,先回知客院。”
从这天起,景田早晚与《清心咒》为伴,观景台、知客院、下山的一千三百多级台阶上、还有在野味馆点菜的间隙,都能见到景田的嘴皮子一翕一合,默诵着《清心咒》。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珠儿最近爱犯睏,总想睡觉,每当听到景田背诵《清心咒》时,都能打起一些精神来。
景田也逐渐的发现了这一点,不由赞道,这《清心咒》果然有些作用,能驱赶瞌睡。
天音寺,戒律堂。
方丈了空大师身披金丝袈裟盘坐于堂上主位,左下首坐着戒律堂首座了情大师,右下首坐着让景田背书的了缘大师。
空旷的戒律堂,只坐了三人,三人均是白须白眉,但没一人呈现老态龙钟之样。
“师兄,你这一出去月余,回寺后也三四天见不到你,你如此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寺中弟子们都看在眼里,尊于辈分,都不好说什么,今天请师兄你前来戒律堂,是想让了情师弟给你重读一遍戒律,加深加深印象。”方丈了空说完后,冲了情点点头。
了情捧着一个小册子,清了清嗓子,念道:“天音寺戒律曰,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
了缘坐不住了,合什的手放下,冲了情伸出手掌晃了晃:“了情师弟,别念了,戒律我早就倒背如流了,两位师弟,你们商量个处罚结果,我接受了便是。”
方丈了空和戒律首座了情会意一笑,说道:“那就罚师兄一年之内不得出山门,如何?”
“不行,不行,一年太久。”了缘伸出双手摇晃道。
“师兄想几个月?”
“三个月。”
“不行,三个月太短,最少半年。”
“好,那就半年。”了缘似下了决心道。
方丈与了情再次相视而笑。
了缘对俩人的表情浑不在意,岔开话题道:“我回山之时,见到一个颇有佛缘之年轻人,现在就住在知客院内,是否想法把他收纳为天音寺弟子。”
“师兄所说乃是那与两只狐狸同来之少年吧,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倒是有几分慧根,说是与佛有缘似乎言过其实了。”
“各花入各眼,方丈师弟,我看人很少看走眼的。”
“呵呵——”
了缘见方丈不相信自己所言,只好作罢,起身就走,走了数步,停下来转身说道:“昨日我路过封魔谷,那封魔石似乎有松动迹象,这段时间寺内没出甚异象吧。”
“师兄你跑到封魔谷去干什么,莫不是又去猎山鸡去了吧。”
了缘生气道:“我跟你们在说正经事。”
“最近一年没有派人前往封魔谷,封魔石镇压黑魔已有两千多年,连师祖也没见过里面封的什么魔,当年师父隐修时也语焉不详,你为何如此关心封魔石呢。”方丈说道。
“师父隐修前曾交待我仔细看好封魔石,所以我才上心此事。”了缘瞪眼道。
“师兄你一出山门就是月余,就是如此上心的么。”
“不跟你们两个老家伙扯了,哼。”
了缘拂袖而去。
知客院,景田的房间。
景田正伏案抄写《清心咒》,动笔抄写,既能练练书法,又可以加深记忆,为了抄写之事,景田专门从天音镇上购回了最好的狼毫笔,松烟墨,还有著名的玉竹宣纸。
现在景田已经大致能把《清心咒》背诵出来,只是还有些打哏,不太流利。
景田提笔正要去蘸润砚台里的墨汁,抬眼看到案前窗纸上映着一个黑影,黑影上部是一个光滑脑袋的模样,景田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了缘和尚来了。
“大师,请进来吧,外面站着不冷吗?”景田将毛笔搁在笔架山,站起来搓了搓手。
“呵呵,小施主,考虑得如何了。”了缘推门进来,笑呵呵的说道。
“考虑什么?”
“当然是皈依我佛啦。”了缘笑眯着眼道。
“大师,这出家之事以后再谈吧。”
了缘神色严肃起来:“小子,跟你说正经的,人类与魔族终有一战,天音寺立寺之初,本就是为了抵御西方魔族入侵,天音寺为了天下太平,需要能担此重任的弟子,老衲看你甚有慧根,所以才想引你入门。”
景田见了缘说的如此严重,不好出言拒绝,又不能答应,只好默然不语。
“如能入我天音寺,将来很有可能修成金身大德,有老衲指点于你,也是你的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