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丘园。”白衣妇人抬手道。
珠儿推着轮椅,沿着一条青石板小路,蜿蜒向前。
走了小半里路,前路出现一道粉墙,转过粉墙,眼前是一座座三四尺高的小土丘,土丘之间栽种着各色花草。
白衣妇人手里执出一柄小铁锹,坐于轮椅上,佝身在一小块空地上开始挖掘。
景田见白衣妇人行动不便,挖掘吃力,便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接过铁锹挖掘。
“不用了,恩公,这个事是我必须要做的。”白衣妇人拒绝了景田的帮忙。
小半个时辰后,一座新坟垒起。
景田和珠儿、白衣妇人都在坟前沉默不语。
“恩公,可知道杀害珠儿娘的凶手是谁。”白衣妇人看着新坟问道。
“我没有看到对珠儿娘下手的人,只知道追击她们的是天机门的穆不清,按照珠儿所说,我猜想凶手应该是穆不清的叔父。”
“天机门,很好。”白衣妇人咬着牙说了一句。
妇人又转头对景田说道:
“恩公,若不嫌弃,先在敝地小住几日,我和珠儿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还请大姑莫要再叫我恩公了,我的名字叫景田,我只是帮珠儿做了点该做的事,实在担不得得您如此称呼。”
景田想想,天色已晚,只能在此住下。
第二日一早,景田还未起床,珠儿就端着早点到了床前。
一碗热气腾腾的山鸡汤,景田趁热喝了几口,回味了半天,从离开天语城,就再没有喝过如此美味的热汤了,算算已过去了三个多月。
“小哥哥,我有个事儿求你。”珠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珠儿,咱们都认识有一年多了,你有事儿就说,别说求不求的。”
“嗯,小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大姑医治她的腿伤啊。”
“喔,你大姑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大姑五年前遇上了青玄门的老道青离子,青离子使用恶毒的青玄冥骨手,把大姑的双腿给打断了,大姑侥幸逃脱,可腿伤至今不愈,小哥哥,你能找个医生给她看看吗?”珠儿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景田说道。
“哎呀,我也不认识什么好医生啊。”景田挠破头也没有想到自己认识什么好医生。
“不如这样,我们去问问你大姑,看她知不知道哪儿有好点的医生,再带她去看病。”
珠儿和景田走进大姑的小竹楼时,大姑正坐在轮椅上照看着灶台上的火候。
狐大姑看见景田和珠儿进来,扭头问景田道:“景小哥,山鸡汤可合口味。”
“嗯,挺好喝。”
“那就好,我在里头加了好几味药材,就怕药味冲淡了肉味儿。”
“大姑有心了。”
狐大姑听到景田叫她大姑,眉梢翘了翘,目露笑意。
“对了,大姑,您的腿伤没找大夫看过吗?”
大姑伸手在双腿上拍了拍,叹了口气,道:“我们狐族鲜有良医,良医都在人族,可人族的良医如何肯为我们狐族尽心医治呢。”
“您知道哪儿有人族良医么?”
“我十余年前听说过,天语大陆之医术,当以桑君谷为首,桑君谷长桑子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在他眼中几乎没有疑难杂症。”狐大姑说着,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不管是人还是妖,被病痛折磨的久了,都希望自己能早日得到解脱,狐大姑也不例外,狐大姑双腿里的冥寒之气时刻侵蚀着她的血肉,个中痛苦,唯有她自己知道。
“我带您去桑君谷,我去求长桑子给您看病。”景田说道。
狐大姑细细的看着景田,当她从景田的脸上看到了真诚和肯定后,点头道:
“好,那我们就走一趟桑君谷。”
珠儿说过,狐大姑的修为用人类给妖兽的定义,当属于领主级,相当于人类真丹境的修为,不过狐族不是妖兽,是灵兽。狐大姑双腿虽然残废了,修为受到一些影响,行动不便,但灵兽的天赋修为还在。
妖兽靠吞噬天材地宝或低阶妖兽,吸取其血肉精华修行,灵兽不同于妖兽,灵兽与人类的修行大同小异,靠吸收天地灵气提升自身,最后化形,灵兽的智慧能使用绝大多数人类修士使用的武器、阵法。
洞府外,狐大姑祭出一座月牙小舟,小舟约两丈长,三四尺宽,外形像一弯新月。大姑双手在地上一拍,闪身坐上了月牙小舟,珠儿和景田也跟着纵身跳到了月牙小舟上。
狐大姑念了个“起”,月牙小舟缓缓升空,倏而往前加速,越飞越快。
景田站在小舟前部,月牙小舟虽然没有天语城的卫队长杨少彤的楼船大,平稳性略输于楼船,但在灵活性上要远强于楼船。
桑君谷位于周国的西岐山中,据说自第一代桑君开始,桑君谷的传承已逾万年。
桑君谷外有一个繁华集镇,名曰桑君集。
桑君集到桑君谷的济世医馆有一条青石板路相连,道路两旁路树参天,只是时逢秋末,树上的叶子均已落光。
在这条通往济世医馆的石板路上,景田推着竹制轮椅,轮椅上坐着狐大姑,珠儿跟在后面,一行三人正在缓慢前行。
景田一行从“胡氏洞天”出发,飞行不到三日,便抵达了桑君集。
三人刚在桑君集山小歇一会儿,吃了一顿人间美食。
大路上人来人往,路旁还有售卖各式小物品的摊点,一派繁忙景象。
珠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对周围的人和物皆觉新颖好奇,一双珍珠似的黑眼睛骨碌碌瞅个不停,两条扎着白花的小辫,颠来荡去,煞是可爱。
狐族不像人类,在失去亲人之后很长时间才能从悲恸之中走出,狐族只要亲人落葬之后,悲恸会很快收敛,但对于仇恨,反而比人类记得还深。
景田也希望看到一个快乐的珠儿。
“小哥哥,刚才那集上卖的花糕真甜,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珠儿脸上洋溢着甜蜜与快乐。
“甜食吃多了对牙不好,要少吃。”
“哦。”
进入桑君谷,要先经过一座高大的石牌坊。
牌坊两边石柱上雕刻着一副古体字的对联:
朝夕炼丹百草枯藤皆是宝
慈悲济世千家痼疾得回春
过了牌坊,行走不过百步,便是一处小广场,广场的北、西、东三边分别设有就诊处。
这里就是桑君谷的接诊处——济世医馆。
北边一排的诊室以甲字标注,东边的诊室为乙字号,西边的为丙字号。
甲字号和乙字号的诊堂,均是中老年大夫坐堂问诊,唯独西边丙字号诊室里,坐堂问诊的均是年轻人。
此时,甲字号和乙字号诊堂前已排起了长龙,丙字号的三间诊室前却门可罗雀,只站立着稀稀拉拉的几人。
最为明显的是标注为“丙三号”的诊室,门前空无一人。
如果仔细看看里面坐堂的大夫,就不难理解为何没人登门了,里面坐堂的大夫,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青衣纱帽的打扮与其他诊室的大夫无异,但那张洁白稚嫩的脸庞却无法让人相信她的医术。
她就是桑君谷的第三百零一代的嫡长女,桑晨儿。
桑晨儿自幼饱读医书,在山后的内院跟着祖父打了数年下手,在祖父的教导下,一手针灸的手法也已臻化境,对疑难杂症的处置也颇具功力,只是从未单独接诊过病人。
数日前,桑晨儿向祖父提出要单独接诊病人,祖父拗不过孙女,只好安排她到山前的外院即济世医馆坐堂行医。
桑晨儿正一脸郁闷的坐在诊桌后,手里抓着白瓷脉枕,在诊桌上轻轻的敲击着,眼睛盯着对面乙字号诊堂檐下排队的病人,真想去抓一个病人过来,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高妙医术。
绿袄黄衫的侍女翠儿站在桑晨儿身后,单手扶在桑晨儿的椅背上,担心地看着桑晨儿手上的白瓷脉枕,说道:“小姐,别再敲了,脉枕就要被敲破了,实在闷得慌,就用手指敲吧。”
“翠儿,要不你去把自己折腾病了,再到我这儿来,我替你诊治,给这些人做个示范。”桑晨儿停止了敲击脉枕。
“小姐,就冲你这句话,我把自己折腾病了也不找你诊治,我会到正对门的乙三号去,让你干看着,哼。”
“翠儿,跟你玩笑呢。”
……
“小姐,来病人了,三个人,一大一小,还有一个坐着轮椅,哇,推轮椅的家伙长得还挺俊俏。”翠儿扬手指着外面道。
“别发痴了,肯定不会到咱们丙三号来,这都三天了,连个打听道的都没进来,哎——。”桑晨儿慵懒无力的叹气道。
景田推着狐大姑到了济世医馆的小广场。
景田不知道此处看病的规矩,站在小广场中间,从右到左扫视了一遍,标号甲、乙的两排诊室前人头攒动,丙字号的人少,特别是丙三号,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正好,正好上前去打听打听这里的规矩。
景田低头嘱咐狐大姑和珠儿耐心等候,抬脚向丙三号走去。
“小姐——,来病人了。”翠儿双手抱拳,扭动着小腰肢,像中奖似的眯眼小声叫道。
“看见了。”桑晨儿侧目白了一眼翠儿。
景田刚跨入丙三号的门槛,就见一绿袄黄衫的小姑娘迎了上来,一把就扶住了自己的胳膊。
“这位公子,请问你哪里不舒服?”翠儿一边问,一边拖着景田往诊台旁的凳子上摁。
“翠儿,还不退下。”
桑晨儿还没喊完,景田已被翠儿摁在了诊桌旁的凳子上。
“你不用说话,把手腕搁在脉枕上就好。”桑晨儿对自己的医术非常有信心,望闻问切,问可以省去,一把脉就可知晓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