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第一节课，正躲在架起的书本背后补瞌睡的游明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他猛然醒来，发现一个班上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而且……
还有个怒目直视自己的语文老师……
“上课时间不准开机，请同学把手机关掉。”这位语文老师身材高大，体型魁梧，放古代一定是典型的猛将好汉一名。可惜投错了时代，现如今说话间虽然夹杂怒气，但也只能压下自己的火气。
“不好意思，张老师。很重要的事，这个号码我一定要接。”游明站起身，指了指手机上一串国际号码，随后头也不回的从后门跑了出去。
“搞什么搞！”语文老师一拍桌子，吓得其他学生猛然一惊。这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绩效奖还和学生的投诉率有关，赶忙尴尬的笑了笑，希望用点小幽默掩盖过去：“哈哈。就算有事，好歹给我个借口吧，我其实没有那么难说话……”
话音未落，一个脸庞秀丽的马尾女孩高举起手：“老师，我口有点渴，去趟厕所。”
说完，也不等这个大汉有反应，女孩紧跟着游明跑了出去，身后响起的是肯定能让这个月的绩效奖全泡汤的吼声……
“你那边大概凌晨4点左右，应该收到雅达利的邮件和电话通知了。讲解时间确定了吧？”赵腾的中文依旧那么带着那么点不必要的卷舌音。游明‘嗯’了一声，拿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9点半，这家伙应该是离开了公司。
“收到了，凌晨2点，差不多就是你们那边下午2点吧?设计者都来自亚洲，雅达利不管我们休不休息吗？”
“没办法，我该说美国人就是效率？还是说他们只管‘老子天下第一谁都要顺着我来’呢？反正欧美区早选出了前三名，亚洲区的评选组本来压力就大，还被那群RB人一搅合……”
“是被你搅合吧。”
“随便你怎么说，我们1点先在网上碰个头，你可千万别紧张。”游明听的出来，赵腾仍然不放心自己。这样的举措，多办是赵腾想在开始前看看自己情况，好有个缓冲和准备阶段。
不得不说……游明微微笑了笑……这家伙办事真的很周到。
“没问题，到时候……哇！”游明正说着话，猛一转头，突然被近距离和自己相距只有几公分的一张脸庞吓到。
“怎么？看见魔鬼了？哈哈。”
“差不多吧，我还真愿意看见的是魔鬼。”本能后退两步的游明看清这张秀丽的脸庞和那标志的马尾，努力的将自己被吓的乒乓乱跳的心安稳下来：“就这样，到时再联系。”
“嘿嘿，我就知道，和阴阳方块有关。不枉费我特意跟着出来，让陈老师丢了奖金。”陈婕背着手，晃到游明面前：“是不是他们觉得作品名字和立意都太老土？我就说，用我那个七巧方块多好，还可以用七巧板来作文章。”
“陈婕，晚上我用一下工作室……真是的，什么年代了还叫学生读课文。”突然间，教室里响起一阵课本朗读。话语被压过的游明收回电话，招呼着陈婕走到楼梯口。
“随便啊，钥匙在你那，你怎么用都行。”陈婕嘿嘿的笑了笑：“我听到雅达利这几个字了，怎样？入选第二轮了吗？”
“不，是一次设计者参与的视频会议。”游明将过程大概的告诉了陈婕，反倒让这个马尾女孩有点感觉突然：“真奇怪……学程序也好，做游戏也好，你这家伙做事都是藏着掖着的，怎么会这么爽快的告诉我……”
“没什么。第一，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对你有所隐瞒。第二，虽然大赛是个人名义，但你也算设计者之一。有什么动态，你也有权知道。”
“哈，原来是这样。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了。意思是……”陈婕双手抱胸，左脚猛的踏上一节台阶：“我也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了？”
“嗯……嗯？话是这样说没错……”游明突然觉得……什么都和这个丫头分享好像就是一件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事：“凌晨2点啊！你不回家的吗？！”
“没事没事，家里就一个老保姆。我妈在香港的事业正是关键时期，她顾自己还顾不上，哪里管的上我。”至于父亲，陈婕没提，游明也不好问。这个马尾女孩想到什么是什么，已经认定了要一起参加视频会议。
“雅达利的比赛是个人，两个人不好解释。”游明皱皱眉，提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原本以为陈婕会以‘没事，我在旁边看看就好’之类的话语请求，没想到她又是那副‘人生赢家’的模样嘿嘿一笑，顺畅的念出了一段英文。
“什么？”游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陈婕左手拍了拍游明肩膀，右手一抬，推了推脸颊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我是游大师你的翻译。”
陈婕的英文水平，游明自然不会怀疑。但说到她可以翻译，游明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女孩擅长的另一件事：“你对演歌这东西知道多少？”
“绕来绕去基本上就只有酒，海，泪，女，北国和雪这点内容的纠结文青曲。怎么？”
“没什么。既然你要来就来吧。”游明点了点头：“我们提前开个会。”
“好啊，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工作室要第一次开会了。”
‘这丫头……’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马尾女孩这充满朝气的模样，游明都会感觉到怪异的一点：自己那早已沉寂的内心，竟然会起上那么一丝波澜……
……
凌晨1点，汇德大厦2202室灯火通明。游明坐在那天临时搭建在客厅当中的工作台前，轻轻的深呼吸了一口。在他旁边，陈婕这丫头……
还真弄了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不仅如此，马尾女孩还像模像样的把一贯的马尾杂了起来，如同工作场所中的OL一样打了个结，盘在脑后。从游明的角度看过去，陈婕那微微前倾的后颈显露出一种如玉一般的嫩滑。
“咳咳。”游明轻咳两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这么大晚上带了外衣又不穿，感冒了吧。”正翻弄着自己笔记本电脑的陈婕转过头，轻轻叹了一声：“说你是大叔，还真是。虽然我们不是社会人士，你好歹把衬衣别进裤子，别这么松夸行不。就算不注意你的形象，但这也算国际会议了，也当替我们国家注意下形象啊。”
“费事，你管我。”游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很自然的和面前这个小丫头赌上了气。
“不行，穿上。”
“不穿。”
“穿上，不然……”
两人正带着点小性子的斗嘴，游明的电脑屏幕上的M**聊天软件框晃了一下，视频处显出了一张黄皮肤黑头发的年青人脸庞。那边正是太阳高照的晴朗天，年青人也似乎是在一条靠街的咖啡厅上，并没有在公司。
虽然一直有过电话联系，但这还是游明第一次见到赵腾。这个年青人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整整齐齐的背向脑后，在后颈部微微弯曲。整个人偏瘦，但非常有精神，游明甚至感觉，赵腾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能让人相信他有着他自己所说那种‘狂热坚持’的……神经质？
“这是……”看到赵腾略微惊奇的眼神，游明正想介绍陈婕，赵腾已经先行提问：“这是你的翻译？还是你小女友兼翻译？很好，想的很周到，这样的话免得我来翻译你的话。会议上我们可以保持一定距离，尽量减少联系。”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这家伙脑袋里考虑的也太多了吧……
“嘿。”游明笑了笑：“你怎么确定是翻译，不怀疑我带来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友呢?”
‘小女友’三字一出，游明用余光瞟了一眼陈婕。这个马尾女孩没有任何表态，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虽然年纪和我想象的一样轻，但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无聊，会在这种事上在女朋友面前炫耀。”赵腾笑了笑，冒出了一串英文。
“他在试探我呢，这家伙是在美国长大的吧，里面有好几个佛罗里达的俚语。”陈婕向游明说明后，微笑着用同样流利的英语做了回答。
“OK，你有个很棒的小女友。”
“好了，不要开玩笑。她参与了阴阳方块的音乐部分，而且英语也好，所以我邀请了她。”游明稍稍更正了一下。
“随便你们吧，我不关心这个。”赵腾抬起面前热腾腾的黑咖啡，如同向陈婕致意一般抬了抬，随后品了一口：“说正事。很抱歉我不能提供演歌武士的资料给你提前参考。”
“公司机密。”游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想到赵腾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不，不是不能，而是我没有资料，演歌武士是空降到亚洲区的。”
“空降？”
“对，这种情报雅达利不会对外公开，也不会承认。但演歌武士确实是由开发主机那个部门一个RB人直接推荐到前10的，他是设计出PONG街机的阿兰.奥尔康姆的第一助理，也是突然在雅达利冒出来的一个家伙。好像叫横井……横井什么的，开发部RB人太多，记不太清楚。”
“布什内尔很偏爱RB呢。”
“没办法，连雅达利这个名字也是布什内尔根据RB将棋那叫吃的吆喝声来的。”赵腾停了停：“不管怎样，演歌武士也有自己的品质在里面，不然再有关系也不可能白占一个席位。”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由于老头提出文化应当共享，共同进步，所以除了最终评选时间外，作为设计者的你们将参与全程的设计者讲解环节。也就是说，你可以知道其他作品情况，你的讲解也会被其他设计者知道。”
“讲解顺序在讲解前随机排序，每人有5分钟时间。但为了消除后面讲解者的一点点优势，除了第一名讲解者有5分钟外，其他的都会顺序减少10秒时间。明白我的意思吧，1名5分钟，2名4分50秒……”
“第10名就只有3分30秒……”
“对，毕竟你知道了那么多其他参赛者的情况，有可能在这段时间内有了新的灵感。”
“听起来很公平，还有其他的吗？”
“有，不过这个比较重要，我提前告诉你一声。”赵腾放下咖啡，拿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其他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参加注意，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好了……你们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游明看了一眼陈婕，陈婕跟着将演歌的一些情况完完整整的告诉了赵腾。听完后，这个梳着整齐背头的年青人点了点头，在确认没什么需要沟通事项后，起身准备离开：“就这样。你们做好讲解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游明点了点头。
但是……
他根本没想到，在赵腾做出‘剩下的交给我’这样的承诺后，这个行事一贯周全的家伙……
竟然在如此关键的评选过程中犯了个不应该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