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四年,北欢与北欣已经八岁了,两个女孩长的越来越像妈妈,村里人见了他们都要夸上两句,真是水灵漂亮。只是山子越来越讨厌她们,因为这两个孩子总在黑暗中盯着他,像两只黑猫,让他毛骨悚然,于是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去便也只是对娟子拳打脚踢发泄一番,便赶快离去。
这天,村里忽然热闹起来,娟子与孩子们向来不爱凑热闹,从田里干完活就仍如往常一般回家。天将擦黑的时候,忽然门口一阵闹腾,娟子奇怪,平日里几乎没人会登门,这个时候了会是谁?
正纳闷,山里女人特有的高嗓门已经在门口喊起来“娟子!娟子在家没?”
娟子赶忙迎了出去,来人用从未有过的热情口气介绍着“这是城里来的.....叫啥来着?”
来人连忙解释“哦,我们是驴友,无意间走到这,发现这民风淳朴,景色优美,想在这里待几天,能借宿几天么?”
娟子打量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微黑,个子不高,背着个大背包,身上有一种说不明的香味。娟子有些犹豫,带他来的人急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着
“他们可有钱呢,来了好几个人,我那住不下了,我是看你家困难才照顾你,我跟他们说好了一天五十块钱!”
娟子吃惊“五十块?!”
“可不是?你们家一年到头也没个收入,你不趁机赚点?”
娟子听了连忙点头,她太需要钱了,两个孩子本来今年就要入学,但是没钱,只能耽误着。
来人继续说“我可是照顾你,这样,我也不多要,他住一天你得分我二十。”
娟子为难的商量“他婶子,你也知道我们家,孩子正等着上学呢,能不能少点?”
那女人想了想,像吃了大亏似得“就看你可怜见的,行吧,一天十块吧。”
娟子千恩万谢的把她送走,然后连忙像迎接财神似得把客人迎进门,倒是那男人很爽朗“妹子你别客气,我这是打扰你来了。”
山子娘一见来了个陌生男人,很是拘束,娟子便把来龙去脉说了遍,那山子娘一听也是像见了什么大人物般,不知该站还是该坐了。她哆哆嗦嗦的问“你是驴.......驴.......”
那男人笑起来“叫我一凡吧。”
山子娘连连点头“晚上杀鸡,杀鸡!”说完就赶忙去院子里抓鸡去了,娟子本是舍不得,但是为了一天五十块钱,还是得忍痛,不然拿什么给人家吃。
一凡见娟子和山子娘都出去了,忍不住环顾起这间屋子来,这个家除了家徒四壁真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了,忽然,他发现墙角里坐着两个孩子,他连忙招呼她们过来。
北欢北欣走到他面前,他问“你们多大了?叫什么呀?”
两人依次回答,一凡点了点头,暗自思量:不像是八岁的样子,又瘦又小的。忽然他想起什么似得翻起背包来“来,这两个巧克力你们拿去吃。”
北欣没敢接,北欢则是代替妹妹接了下来,然后就拉着妹妹跑到妈妈眼前,她把刚得到的两块巧克力拿给妈妈“你吃。”
娟子正在杀机,两只手占满了血,她笑笑“妈不爱吃这个,你们拿去吃。”
北欢想了想,把其中一块分给妹妹,两人打开包装,这是她们没见过的,但是两姐妹拆开包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掰下一块来塞到妈妈嘴里。
然后自己才吃起来,四年来,两个孩子第一次从心底里笑出来“真甜。”母女三人边笑着边把这两块巧克力吃完。
成年后的两姐妹每次想到这里总是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男人站在背后看着这一切,他忽然觉得这里的风情似乎与别处不太一样,这样贫穷落后的山村他以为早找不见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
半夜,山子又踢踢打打的回来,刚要摸上娟子的床,忽然发现他娘也在这,山子顿时大骂
“老不死的,作死啊!回自己屋去!”
山子娘陪着笑“不是,今天咱家来了个客人,你二婶带来的,城里人。”
山子头一歪“啥城里人,明天赶紧让他滚蛋!”
说着也不管孩子还他老娘,又要继续行事,娟子一阵反抗,又惹来一阵拳打脚踢,山子娘在一边拉扯着苦苦哀求“有外人在这别打了啊?等几天,再等几天他就走了。”
山子不管不顾,只顾打骂,忽然,一凡从里屋走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烛火山子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人,身上肌肉紧绷结实,再看自己,常年的吃喝玩乐早就瘦的像个烟鬼,那人紧紧盯着山子,不怒自威,这份气势面前山子无缘由的怕起来。
他嘴上仍嘟囔着“我打自己老婆关你啥事?!”却在这目光的注视下讪讪地爬起来。
一凡平静的说“我在这借宿几天,想睡几天安生觉,可以吗?”
山子连忙起来提了提裤子,又用袖子连抹了两把鼻涕,强作镇定的嘟囔“要住就住呗,谁也没赶你走。”说完连看也不敢再看一凡一眼就赶紧趁夜跑出去了。
娟子还在一边嘤嘤的哭,山子娘边千恩万谢边把一凡送回屋去,两个孩子从未见过赌徒山子如此害怕一个人。他向来在家里横行霸道,如今眼前这个人几句话就吓得他连话都不敢多说,因此她们眼中对一凡又多了份崇拜。
第二天一早,一凡想呼吸下早上山里的空气,便早起想运动运动,一到院子见娟子已经在忙活了,昨天晚上被山子殴打过的脸还青肿着,一凡连忙回屋找出一瓶药来。
娟子一见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我这是小伤,不打紧。”
一凡硬要她收下,见她实在推辞,就轻轻按住她“那你别动,我先给你上点药。”
不等她再推辞,他已经用手将化瘀药膏柔和的涂在她脸上。由于涂的仔细,一凡的脸紧靠着娟子的脸,从他身上传来的薄荷香味一阵阵的飘进她鼻中,她忽然觉得这是她这一辈子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一凡问“他经常打你?”
娟子忙回过神“啊,他回来的时候。”
“他妈也不劝?”
“昨天你也看见了,他是连他妈也敢打的。”
“不孝子,真是委屈了你。”
两人说了一会话,一凡去和队友汇合,爬山去了,娟子则忙着去田里干活。
这几天由于一凡的存在,山子也不敢回来撒野,每天晚上五个人在一桌吃饭倒像一家人似得。两个孩子总是缠着一凡讲故事,他讲的好多外面的事都是她们没听过的,充满好奇,充满向往,两个人喋喋不休的问完这个问那个,直到娟子呵斥她们她们才不情愿的放过一凡。
这天娟子吃完晚饭收拾好,又坐在油灯下教两个孩子认字,一凡走过来,看两个小孩正在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学课本
“你还认字?”
“认识的,小时候在镇里读到了中学,后来家里孩子太多,就把我卖出来了。”
“这个年代还允许买卖人口?”
“咋不许呢,反正女儿是早晚要嫁人的。”
一凡默然,看着油灯光晕下的娟子,他忽然觉得这女人仔细看来竟是个美人,只是长年劳作辛苦,又不好打扮,生活的艰苦把那份美遮掩起来了。
忽然孩子遇到个不认识的字,她们转头问妈妈,娟子拿过书来看了看,也不觉得冏起来,北欢北欣已经开始学习四年级的书了,好多字她都忘记了。
看着她脸红的样子,一凡觉得好笑,把书拿了过来,给两个孩子解释了下,娟子也凑在旁边听,待两人同时抬头才发现已经离得这么近,两人同时尴尬,却又都不离开。
北欢拉着北欣“走,我们找奶奶去玩去。”
北欣撅着嘴“我才不要,我要跟一凡叔叔玩。”
北欢强拉着北欣去把山子娘骗离家里。
路上遇到村里人,问起娟子,北欢仍面不改色的照常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