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人跳出来,举起枪,把帐篷里的人全部押出来,缴了械,在外面的空地上蹲成一排,有几个人从帐篷里把一捆一捆的皮子搬出来,放在空地上清点着。二傻子最后一个从帐篷里被押出来,他不是枪手,只是个剥皮手,被人用枪押着,心里一不舒服傻劲就冒了上来,嘴里叽咕着,直嚷:“干嘛押我?我是头头!你们谁敢押我?”
一个自愿者看出二傻子脑子里少根筋,走过去照着他后脑勺上就是一枪托子,嘴里说:“头头,是吧?”二傻子刚张嘴,脑壳上又被狠敲了一下,那人又问:“头头,是吧?”二傻子生了气,脖子一挺,大声喊:“我是头头……”被那个自愿者往地上一摁,手脚并用地一顿猛揍,二傻子再傻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挨了一顿狠揍,再也不敢吭声。
才嘎次仁走到卜世仁的面前,伸脚踢了他一下,问:“谁是头头?”
卜世仁急忙指着二傻子说:“他……”
扎西顿珠走过去,一下子把枪管子顶到卜世仁的脑门子上,卜世仁吓得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又急忙改口:“他……他不是,我……我是……”
才嘎次仁冷笑了一声,问:“上次带人打保护站的就是你吧?”
卜世仁一听问起这件事,吓得直打哆嗦,连忙申辩,说:“不、不是我,是牛头干的,不关我的事!”
扎西顿珠把枪管子使劲一戳,卜世仁往后跌了个屁股蹲,刚想要站起身,却又被扎西顿珠用枪逼住:“蹲下!”
卜世仁老老实实地蹲了下去,不敢乱动。
才嘎次仁又问他:“牛头是谁?你告诉我,我不杀你!”
“牛头……牛头是我一哥们,不不,我跟他不熟,就是有过一次交易。”卜世仁说漏了嘴,知道要坏大事,急忙改口,脸是吓得青一阵紫一阵,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才嘎次仁神情冷漠地问:“牛头在哪里?”
“不……不知道。”卜世仁说话有点结巴,我从九五的瞄准镜里望过去,看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慌乱,这种眼神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他根本就是在说谎。
“那行,”才嘎次仁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叫自己的手下快点清点皮子,随口对扎西顿珠说:“打死他。”
扎西顿珠果真把枪管子对准了卜世仁的额头准备开枪。卜世仁吓坏了,瘫跪在地上,抱着扎西顿珠的双腿苦苦哀求,一边着急地说:“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我很久没见过他了,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扎西顿珠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卜世仁的脑门子上,把他踢得翻了个跟头,才嘎次仁走过来,说:“你的这个车队就是牛头给你的,你敢说不知道牛头在什么地方?刚才一个枪手交待,说你刚从牛头那里回来。”
“我,我……”卜世仁结巴了一下,只好说,“我真的没见到牛头,不知道他这几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啊。”
才嘎次仁瞪了卜世仁一眼,冷冷地问:“那你的钱从哪里来的?跟谁用皮子换的钱?”
这一次卜世仁丝毫没有犹豫,张口就答:“钱是一个康巴人给的,我们打皮子,他收了给钱。”
“那个康巴人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才嘎次仁又问。
“不知道,我们只是做生意,从来不问对方的名字,**们这行的,都怕哪天被抓,用的都是假名,那个康巴人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呆上两天……”卜世仁结结巴巴地说着,虽然头上的冷汗还在往外冒,但他也在尽量地冷静下来,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
“打死他!”才嘎次仁冷漠地转过身去,扎西顿珠的手指一直扣在扳机上,我从狙击镜里看见他的手指稍稍地往下一扣,来不及出去阻止,只好也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一前一后,听起来连得很紧,像是一次尾音比较长的单击发射,我比扎西顿珠提前了0.2秒扣动扳机,但子弹却几乎是同时射出枪膛,我的子弹打在扎西顿珠的枪管子上,扎西顿珠的枪猛地一偏,他打出的那颗子弹擦着卜世仁的脑门子飞了出去,打中了一辆卡车的前轮,轮胎一声爆响,“噗”的就瘪了。卜世仁吓得一声惨叫,像摊烂泥一样瘫软了下去。
扎西顿珠猛地一个转身,朝我所藏身的地方就是一枪,猛喝道:“谁?出来!”
我打完一枪,就急忙矮身,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我感觉到头顶上凉嗖嗖的,周青急忙喊:“别开枪,我们是‘暴风’!”
“怎么又是你们?”才嘎次仁看见我们几个从土坡后面站出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大高兴。
何涛也很不满,脸色一拉,嘴里就喊:“我们早就来了,一直在等机会,谁知道你们一来就开枪!”
“何涛,别乱说话。”周青阻止了何涛,亲自过去和才嘎次仁交涉,扎西顿珠把枪口对准了卜世仁的脑袋,卜世仁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我急忙过去阻止,叫他先别开枪。
扎西顿珠看见我怀里抱着的九五,问:“刚才是你开的枪?”
我“嗯”了一声,扎西顿珠看了我两眼,眼神很冷淡,缓缓地放低了手中的枪管。蹲在地上的一伙盗猎者看见又忽然多出一群自愿者来,很是惊诧,互相交换着眼神,依然不敢乱动,被“藏羚羊”队的几个自愿者用枪逼着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才嘎次仁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这使他那张本来就不英俊的脸显得更加可恨,我看见周青面带微笑地和他交谈了很久,才嘎次仁一直灰着脸不吭声,大嘴巴撇得像个马粪勺子。大约二十分钟后,才嘎次仁才走了过来,叫他的手下把皮子和缴来的枪、子弹全部搬上车,盗猎的人也都押走,最后走过去,向扎西顿珠说:“这个光头,给他们留下。”
我们很庆幸,这次没和才嘎次仁的队伍因为这件事打起来,毕竟我们都是自愿者,虽然所处的队伍不同,但最终目的却是一致的。非常庆幸这次才嘎次仁把卜世仁留给了我们,扎西顿珠收起枪,转身离去,与我擦肩而过时说:“下次拿稳你的枪。”
扎西顿珠看起来很无情,脸上没有喜怒哀乐,像是个面部神经已经完全坏死掉的人,我不明白他话里面是什么意思,只好同样冷冷地看他一眼。
卜世仁终于喘了一口气,刚要站起身,何涛气愤地上去就是一脚,大喊:“蹲下!”
不光何涛肚子里有气,我们都憋了一肚子气。“藏羚羊”队的人很快撤走,他们带走了所有可用的东西,并且开走了盗猎者的车,只留下几座打得跟蜂窝似的帐篷,满地的子弹壳,五、六具血糊糊的尸体,还有一堆盗猎者留下的生活垃圾。我们简单地把一些垃圾物堆拢在一起,用破烂的帐篷布盖住,把几具尸体拖到一边堆好。
我们押着卜世仁回到临时的营地,半路上,遇到杨钦提着枪赶过来,他见我们离开得太久,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见大家都没事,就问押着的光头是什么人。
许小乐就说:“不是人。”
“啥?不是人?”杨钦一愣,问许小乐,“你逗谁呢?当我眼瞎啊!”
许小乐说:“就叫‘不是人’!”
杨钦还是一愣:“啥?不是人?”
我们都乐了,何涛说:“傻呢你?人家名字叫卜世仁!”
憋了一个晚上的郁闷心情终于缓和了些,虽然大家的心里还是有些很不舒服。卜世仁看见我们个个都提着枪,他刚从鬼门关口转回来,一颗心还没放下,心里又紧张了起来,听见我们在拿他的名字说笑,也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