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摆动的叶子,
是一具具流浪的人影。
流向天涯,
浪至海角,
流浪到属于自己的天堂。
本想欢呼雀跃,
对上帝示以微笑,
一眨眼,
却发现自己仍呆在
难以割舍的家园。
现在虽处盛夏,可对于一个漂泊的浪子来说,每一次的风吹叶响,都会给人灵魂上或多或少,或浅或深的鞭笞与责难。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陈陈依旧行走着,在某条莫名的街头。街头还是整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成了唯一永恒的格调。每一次听到清风吹拂树叶的声音,陈陈都觉得有几分寒意,几分凄凉。仿佛下一刻秋天就要降临人间,叶子也会一片一片全部坠落,严酷的冬天也会踩着秋天的脚跟,把这凡间冻成一个个包子。
早晨太阳金光四溢,然后渐渐地铺展开来。午后炽烈且淡化,然后慢悠悠地收拢自己,一点一点。旁晚好似回光返照,霎时极为绮丽的华美与壮阔,然后隐入黯黑。然后一天天,一季季,一年年。自己就这样流浪于异乡,孤老天涯。这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有人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一种辜负。可为什么陈陈会觉得每天都如坐针毡般教人痛苦呢?那些最初的梦想,最原始的记忆,现在都已不复轻盈,而且还在渐行渐远。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有时候在转瞬即逝的一刹那,陈陈以为自己瞥见了一个眼神,听见了一个声调,瞧见了一个身影。可很快,一阵风,一场雨,一声鸟叫,一处驴鸣,就惊醒了自己的美梦。
“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陈陈一边踱着脚步,一边轻声地问自己。
每天,我们总会在街道上与许多陌生人相遇,有时候也会幻想这样的相遇会演化成生命中值得珍惜的一场相识。谁又能保证,一次偶然的相遇,不会是一个永恒的开始。
陈陈痴痴地望着街道上的人群,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在渴望着一次惊喜的重逢。
那个人是谁呢?麒麟?还是曾经梦里的某个翩翩公子?
麒麟,这个熟悉的名字,仿佛成了陈陈心头的一个梦魇,一想起就教人背上生寒,心中哆嗦。
毕竟是曾经的青梅竹马,毕竟是父亲临终前嘱托护陈陈一辈子的人。怎能不想呢?怎能将其这般轻易给遗忘?
那人,现在身在何处?他还好吗?
此时此刻,最想见的是他,最不想见的也是他。当某天再次踏进曾经缠绵过的地方,又会是哪一片落叶,掉进回忆的流年?或许过去只是一个梦,一个跟他有关的美好的梦。它时刻提醒我,我曾那样开心过。
……
“越孤单,越无亲无友,越无依无靠,我越要爱护自己,尊重自己,坚强地活下去。”许是长久的忧伤让陈陈觉得有些不适吧,不知何时陈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向前的步伐也开始紧凑起来。
可没走多远,陈陈却突然停歇了脚步。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位老者被三个壮汉从某个店铺赶了出来。
“老东西,没钱就老老实实在街上要饭去,敢在本店偷东西,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其中一个壮汉恶狠狠地说道。
“我没偷东西,我没……”老者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护道。
“还敢说没偷,给我打!”那个壮汉显然是被老者的话给激怒了,率先对老者拳打脚踢起来。
“哎哟…哎哟…打人啦…打老人啦…打死我了…我的腰啊…哎哟…我的腿断了…哎哟…”
在这个江湖里,从不缺少看客。一见这边热闹,一群人便围了过来,并在那里纷纷议论着。
“三个年轻人打一个老人,太过份了吧?”
“嘿!偷东西,该打!该打!”
……
陈陈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一晚在大海孤岛上的事情来。犹记得那一晚,雨真大啊,父亲被华山派的恶贼们围攻着……
“快走!快走!你们不要管我!快走啊!……”父亲的声音现在仍清晰地在耳边回荡,每一次的倾听都教人撕心裂肤,痛苦不堪。陈陈把手中的竹笛握得更紧了,一滴眼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珍珠般璀璨的光芒。
“不要打了,我叫你们不要打了……”陈陈终是忍不住,突然对前面大吼起来,并不顾一切地朝前扑去,一股脑地把老者护在身下。
“啊……”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有人惊叹,有人疑惑。小仙女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更何况此刻她的举动是如此的疯狂。
这三个壮汉也被陈陈的举动着实震惊了,他们纷纷停止了对老者的殴打。许是迫于周围的压力,其中一个壮汉愤愤地说了句“哼,再偷东西,我就剁了你的手!”,便心有不甘地带着另外两人进了店铺。
……
不知过了多久,陈陈和老者来到了另一个行人较少的街道。老人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看起来及其痛苦难受的样子。
“爷爷,他们为什么打你呢?你真的偷东西呢?”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陈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起这个问题来。
“哼,一个平常的乞丐就常常是招人怀疑的对象,一个穿着体面的乞丐就更不可避免了。”或是自嘲,或是无奈,老者边摇着头,边戏谑地说道。
许是也被寂寞这个鬼东西折磨得够呛,老者看着身边娇艳欲滴的陈陈,不无感慨地说道:“老去,实在是人生最最残酷的事情。不只是芳华凋谢,青春不再,更是面对偌大的世界,你突然成了赤手空拳的俯首就擒者。没有未来,只有近在咫尺的终点。活着的唯一瑰丽,不过是回忆中那些灿烂的过往。”
听了此话,陈陈暗自同情起眼前这个老者来。过了稍许,陈陈安慰老者道:“爷爷,您可别如此说,我们从尘土中来,也将归于尘土。生离死别,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经历的。秋天的落叶注定会脱去夏的便装,春天的鲜花儿也一定会赶走冬的冷酷。”
“呵呵,没想到小姑娘还懂得这么多,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们这些老东西也是该早点躺到尘土里去咯!”老者倒是被陈陈的话给逗乐了,情绪明显也高涨了几分。
“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呢?你的家人呢?”老者似乎也发现了陈陈有些不对劲儿,停下了脚步,温和轻声地问起陈陈这个问题来。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陈陈显然是被老者的话捅到了痛处,话语一下子变得颤抖起来,眼睛也迅速地涌出了仇恨的泪水。
一听此话,老着脸上堆积的笑容,如阳春白雪般迅速地消融不见了,双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陈陈此刻应该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族人,想到了有朝一日,上华山替父报仇雪恨吧!那么老者呢?此时此刻,他在想些什么?是在对江湖里的恩怨情仇作一通总结,发几句感慨吗?
过了段时间,老者才开始打破双方的沉寂。只见他意味深长地对陈陈说道:“人生是一场单程的旅行,即使有些遗憾,我们也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与其纠结于无法改变的过去,不如微笑着珍惜未来。因为生活,没有如果。”
看着陈陈低着头,默不出声,表情及其痛苦的样子,老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尘世间最大的牢狱,就是自己给自己建在心里的牢狱。终于人生一世,难免会和痛苦不期而遇。其实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内心背叛自己,成了痛苦的帮凶。爷爷要你忘掉过去的一切,从此刻开始重新快乐地生活下去!”
陈陈听了老者的一席话,心中也开始若有所思了。过了片刻,她才斩钉截铁地对老者说道:“爷爷,永远,我钟陈陈永远不会忘掉过去,我将来也一定要上华山,替父亲报仇。”
听了陈陈的话,老者不禁长叹了口气。只见他抬起头,抖动着长长的胡须,对着头顶的苍穹咆哮道:“永远,什么是永远?没有永远!永远也只是刹那的瞬间。当繁华落尽,容颜老去,才发现人生最需要的只是快乐的心情啊!”
老者的咆哮,该是费了好些气力的,只瞧他说完此话,便一个劲儿地咳嗽起来,身子也有些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下去。
“爷爷,你怎么呢?爷爷,你没事吧?”看到老者的样子,陈陈心中不无开始担忧起来。
“呵呵,没事,没事,爷爷没事!让我小孙女担心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
去看看麒麟吧,记得他被某个大户人家所救,虽是活了下来,却是遭受了莫大的伤害。
还是那座城中。
还是那家府邸。
还是那张床。
麒麟还是躺在床上。
……
“把桌上的铜镜给我!求你,把桌上的铜镜给我!……”麒麟此刻的声音异常疲弱。
“我不能拿,孩子,我不能给你。”床边此刻坐着一位中年大汉,约摸四十光景。看其穿着,该是此府的府主吧。只见其衣着华丽,袖下生风。举手投足,颇有以前钟府里钟义的风范。
“给我……给我……”麒麟的声音更加细微了,要不是中年男子就坐在床边,都不会听清楚麒麟嘴里在说些什么。
中年男子看着麒麟如此模样,不无怜惜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道:“哎,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哟……”
许是担心麒麟因激动而损伤了身子,中年男子无奈地将前面木桌上的铜镜拿了过来,慢慢地放在了麒麟的面前。
麒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情呆滞,痴痴地半天未说一句话。只是过了很久,麒麟才缓缓地闭上双眼,如死人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昊天和香儿此时不知怎么样了,我们这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