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村往西,地深云纵,峭壁磷石,奇珍异木,绵延千里。
黎明破晓,晨气有灵。在某处高山,一老一少两道身影正面朝东方,盘膝而坐。
少年衣着朴素,脸面白净,算不上丰神俊貌,却隐隐有一股难言的出尘气息。
随着少年一呼一吸吐纳之间,一缕缕肉眼难辨的青绿色气体自远方飘来,被少年吸入体内。
晨绿暮紫,晨曦之光和紫气东来一直被喻为天地间最神奇的两道灵气,有幸得之,便是莫大的因果。
林封引着体内那道绿光在行大周天循环,自曲阳穴起,沿着奇经百脉,一路向前,一直冲到天池穴才堪堪停了下来,无论林封再怎么用劲,天池穴就像一道死锁的古壁,纹丝不动。
“封儿,天意如此,不必强求。”声若梵音,震人心扉。老者怕林封继续沉迷,直接喝止。
如梦惊醒,林封才发现,体内经脉有不少处都出现了积血,看来是自己太着急了。深叹一口气,把那道晨曦之光压在曲阳底下,这才慢慢地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封儿,切记,修行本是逆天行事,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得不偿失啊。”老者确认林封并无大碍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林封睁开眼,一脸落寞地看着师傅。
肉干发白,下巴隐没,两眼开棺,双颊成墓,以林封今日的相人修为,一眼就看出,这乃是死人之兆啊,恐怕待今日阳光散去,阳气蛰伏,师傅便要归去了。
虽然一年前,师傅把自己从学校接走,便告知自己会有今天。但直面最亲之人的生死,仍叫人痛彻心扉。难怪相师都说最忌,相人不相亲,断口不言心。
“师傅,真的没办法了么?你不是说我们术藏一脉传承最为古老,向天借点寿命都不行么?”
“术藏一脉最为古老是没有错,但传承至今已是声低力薄了。远不如南阳和北麻那两派流传得完整。”老者看了眼林封,溺爱地说道,“你以后看见这两派的弟子,切勿惹是生非,招人算计。”
想到一手把自己养大的师傅今天之后就要离去人世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亲人,饶是以林封坚定不屈的性子也不禁热泪盈眶。哽咽言声,“师傅,你学究古今,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老者看着林封泣不成声的模样,心里也大感难受,他这一辈子就收了林封一个传人,早就把他当做亲儿子看待,如今世道凶险,徒儿大器未成,自己又要撒手人世,一时也不免感触良多。
“痴儿啊,生死自有命数,为师活了将近二百年,早已看破生死,你又何必执着,让为师难受呢?”老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自古有南阳诸葛庐七灯借命,北麻吕天逆天改命,哪一个又有好下场了?”
“你站起来,看这天地气海。”老者拉了林封一把,一同打量着四周的光景。
林封看着远处一大片青葱,郁郁扬扬,虽说此时已接近正午,阳气旺盛,但也不至于这么生机低沉,衰气弥漫。
“看到了吧,这片天地已经进入末法时代了,灵气的大量消失,天材地宝久不问世,奇珍异兽更是销声匿迹,修者已经不适合存在了。”老者徐徐道来。
“那为什么还是有呢?”林封这些随着师傅外出游历,确实是拜访过不少隐士高人。
“这也是为师一直想不通的,为此为师不惜牺牲寿元进行了一次大占卜。”
“师傅,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而加速死亡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是你从学校把我带走的原因?”林封很气愤,师傅居然无理取闹。
“你先听我说完,为师之所以不惜性命去占卜未来,是因为为师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修者不再适合这片天地的秘密。”老者深深地看着林封。
“不过,为师不能告诉你,为师占卜时立了血誓才勉强看到了那么一丝未来,一旦说出来我怕命理就有可能改变。”
林封无力地摇摇头,他根本不在乎师傅看到什么,他只是为师傅牺牲寿元就为了看一眼未来感到不值。
老者拍了拍林封的肩膀,“封儿,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在无尽地黑暗中,为师依然看到了一丝光亮,那或许就是你以后的机会了。好好修行吧,只要达到灵丹境或许就能借助术藏经的威力测一测未来。”
“难,弟子修行了十八年才后天巅峰,刚才借晨曦之光却始终无法冲破天池穴,进入先天之境,辜负了师傅一番布置的聚灵大阵。”林封沉闷地说道。
“哈哈,这点徒儿不必忧虑,十八年修到后天巅峰世间已罕逢敌手,要知道为师修行二百余年也才先天巅峰,始终都没有机缘凝结成丹,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老者感叹说道。
“不会吧,整一个大神洲都容纳不下一个灵丹境的强者吗?”林封喃喃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为师今日助你修行,一是看看是否在为师归去之前帮你进入先天境,二是为了把师门的一些传承交付给你。”老者说完,脸色一变,肃然喊道,“劣徒林封听宣。”
“是。”林封抱了一个古老的行师礼,缓缓跪下。
“吾乃术藏一脉第一百九十七代传人,白羽真人是也。术藏一脉师源太古上清灵虚真人,一直以匡扶神州,拯救苍生为己任。如今传位于术藏门下弟子林封接任术主一位,愿术藏一脉恒古流传,流芳百世。”白羽真人说完,缓缓脱下戒指套在林封右手食指之上。
“这是为师祭炼过的空间法器,就当是术藏一脉如今的传承之物吧,里面还有一些为师多年来的收藏和一些修炼心得,希望以后对你有帮助吧。”
“师傅。。。”听到这里林封已经泣不成声,师傅将一切都交付给自己,这是传承也是离别。
“封儿,起来吧,为师有一个未了之愿就是在有生之年没办法找回《术藏源经》光复正统,你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答应为师找回术藏一脉的传承道书。”
“封儿穷毕生之力也一定会找回《术藏源经》,光复正统。”林封旦旦说道。
“好,好,还有一个就是关于你的身世的,修道之人蒙骗天机,为师早在你小的时候看过你的面相,你并非孤星命薄之人,想必你的亲人也在苦苦寻你。”
“在封儿心中只有师傅,求师傅不要再说了。”林封实在是想不明白什么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抛弃了。
“封儿,你的父母并非福缘浅薄之人,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为人子当孝,否则无法偿还骨肉之情就无法脱离凡躯修得真身,你懂么?”
“弟子记住了。”林封悲戚戚说道。
“好了,吾辈修士无需那儿女情态,你且下山去吧,现在是人间六月,还能参加高考,为师已经替你安排妥当了。”
林封拒绝说道,“弟子恳求师傅,让弟子送终。”
白羽看着林封一脸不舍的泪水,心里难言,最终也没有拒绝,百行孝为先,或许这孩子也有他自己的坚持吧。
“那好吧,你且离远点,到山下去,为师返阳之际会借聚灵大阵再冲击一次灵丹,我怕雷池降临会殃及你安全。”
“师傅,弟子早已阵法精通,请让弟子主阵,助师傅一臂之力。”
“修行乃个人之事,岂可能为外力助也?这是大忌,你要切记!”白羽最后摸了摸林封的头颅,轻声说道,“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