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分,安东尼走进餐厅。
学生们一看到他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好象他是瘟神一般。安东尼暗觉奇怪,抬眼向四周学生看去,所有同学都躲着他的目光。
安东尼也没有多想,点了饭菜之后举着托盘向一张只有三个学生的餐桌走去。那三个学生就像商量过的一般,还没有等他走近就端着托盘离开了餐桌。“这个人敢惹华莱士,不晓得是什么来头。”那三个学生中的高个子女生轻声说。另一个女生说:“管他呢,他要么是个倒霉蛋儿,要么就是跟华莱士一样的大坏蛋。总之我们离他远点就好了。”
安东尼心里一震,装做吃饭的样子悄悄向四周学生一看,只见身边五步之内绝无一个学生,所有人都很正常,但是却绝对不敢靠近自己。他居然被隔离在人群之中,原因就是那个叫华莱士的家伙要揍他,而他没有让他打。
安东尼心里不疼快,却一言不发的低头吃起东西来。
这时,餐桌猛地一震,一只大脚出现在安东尼视线所及的餐桌上。安东尼抬头一看,却见一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男生一脚踏在自己的餐桌上,横眉怒目的瞪着自己。那个男生挑衅似的说:“听说你很狂啊!新生有什么好狂的?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安东尼轻叹一声,拿餐巾抹去嘴边的食物,正要站起来,这时有个瘦弱的男生坐到了安东尼的左边——却是肖恩。
肖恩低头说:“安东尼,我不能帮你打架,但是我可以陪你捱打。”安东尼眼眶湿润了,轻轻拍拍肖恩的肩膀,然后慢慢的站起来。
这时一个女生坐到了安东尼的右边,才刚坐下就把双脚放到了餐桌上一晃一晃的,“哎!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来者正是伊莲,她趾高气昂的质问着那个男生,“说话啊?怎么的?还敢瞪眼睛,你再瞪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揍你?”
那个男生哪里瞪眼睛了,人家把脚从餐桌上拿下来,规规矩矩的低头站着呢。
这时山姆、克丽丝汀娜、仙蒂她们也若无其事的坐到这张餐桌上来。
那个男生吓坏了,转身要走。伊莲叫道:“站住,把你的脚板印儿擦了再走。”那男生真的回头用衣袖把餐桌上自己的鞋印儿擦了,转身就跑。
伊莲这才放下双脚,轻蔑的说:“切!又一个装威风的人!我最看不惯装威风的人了。”顿了顿,这才发现餐桌上还留着自己的两个鞋跟印儿,不由郁闷的说:“哎呀,刚才装威风装过头了,这脚后跟印儿还得自己擦……”她起身拿手绢擦着自己的鞋印儿。
安东尼装作低头吃饭的样子,眼泪却悄悄的滴到盘子里。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狠狠的把沾了眼泪的面包塞到嘴里——这面包热烘烘的,直暖到心里头去了。
此时霍夫曼正站在国运碑前面,仔细的观察着碑上的裂纹。
火系主任柯尔斯腾小跑着来到霍夫曼身后,不管霍夫曼看见没有,先鞠了个躬,然后才说:“他来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紧张与兴奋。
霍夫曼仰头看着国运碑上面的裂纹,从鼻子里淡淡的“嗯”了声。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大步向广场正中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畏手畏脚的接待处老师。
柯尔斯腾声音颤抖的叫道:“宰相大人!”
身材高瘦的男子气度不凡的举起右手,示意柯尔斯腾不要出声。然后他恭敬的走到距离霍夫曼身后约五步远,一双保养得极好的白皙的手交叠于小腹处,像一个聆听吩咐的仆人一般弯腰静立在广场上。
霍夫曼似乎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到来,依然念念有词的看着国运碑上的裂纹。
柯尔斯腾看看霍夫曼,再看看宰相大人,目光里满是焦虑不安。
那两个接待处的老师见到此景,也不敢怠慢,同样的弯腰站到宰相身后,同样的一动不动。
柯尔斯腾比自己有事还着急,看向宰相大人时讨好的笑一笑,看向霍夫曼时微微摇头。
霍夫曼长长的舒了口气,伸个懒腰头也不回,问道:“来了?”
宰相大人低声道:“来了。”
霍夫曼回头看看宰相大人,惊讶的说:“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我站直喽!这么客气我可受不起啊!”
宰相大人依然不肯直起腰来,坚定的说:“犬子在学院惹了祸,我这做父亲的心里非常愧疚。您别把我当宰相,就把我当成学生家长!我那个儿子实在是……唉!”他摇了摇头。
霍夫曼轻笑起来,“哈哈,詹姆斯·沃德,你别装了,你跟你哥哥马席夫在学院学习时,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学生。你儿子跟你当年比还差一点呢!”
詹姆斯沉痛的说:“国师大人,别说了。当年我不懂事,可是现在我成熟了。老实说,为了这个儿子我可是操碎了心了。真的,如果你可以不计前嫌,让他在学院里继续学习,我愿意给你跪下!”说着他双膝一软,就要跪在广场上。
柯尔斯腾立即上前扶着宰相大人的手肘叫道:“不要这样,宰相大人,您的心情我们都理解。”另外两个接待处的老师也过来扶着。
霍夫曼为难的说:“你先别跪!我也有我的难处,学院是个学习的地方,有它自己的规矩,我不能坏了规矩啊!”
詹姆斯被强行扶起,却依然低着头,语带哭腔的说道:“霍夫曼大师,我那孩子惹的祸,全部由我来扛。你不知道,他能够活下来我费了多大的劲儿。你要罚,就罚我吧!你要赔,我全部都认了!只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在学院里的进步我们是看在眼里的,不管你怎么处理,我们对你都只有感谢,绝对没有一句怨言。”
霍夫曼连声叹息:“唉!唉!父子亲情啊!可是他毁坏的东西有多么珍贵你知道吗?”
詹姆斯抢着说:“我已经打听过了,损失虎班芋一株,吐火蕉一株,彼岸花原种约一百二十株……我愿意赔给你二万金币,如果不够,我再翻一番,你看如何?”
柯尔斯腾连连给霍夫曼使眼色,生怕这两万金币泡了汤。
霍夫曼说道:“够了够了,植物虽然珍贵,比起人来依然算不得什么。不过,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柯尔斯腾急得在地上跺了一脚,仿佛霍夫曼不懂事一样。
詹姆斯低头说:“大师请讲,我听您吩咐。”
霍夫曼叹息着说:“令郎的体质好象比其他人弱一些。彼岸花原种有噬魂的功能,当然初生的幼苗这能力不强。但是令郎在烧毁彼岸花原种时,好象受到了影响——我们把他关起来了,还用铁链把他锁了起来。总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你如果想见他,先做好心理准备。”
詹姆斯突然疼哼一声,用手捂着胸口向后就倒。幸亏柯尔斯腾他们手疾眼快扶住了他,不然他真的会倒在冰凉的广场上。
詹姆斯低着头推开了扶着他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说道:“我见过他最糟糕时的样子,没事的,大师,请带我去见他吧!”
十二根石柱之上,戴着郁金香面具的护花使者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对面戴着黑玫瑰面具的护花使者,两人都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却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不甘与悲伤。两人相交多年,只用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意,都明白对方想的竟然是同一件事情:无论是宰相詹姆斯也好,还是霍夫曼大师也好,竟然都没有提到安东尼半句!
他们提到了宰相之子华莱士,提到了虎斑芋、吐火蕉、彼岸花原种。却没有提到这次华莱士欺负的对象,那个从山村里来的安东尼。两人也无法确定,这对安东尼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坏。
“华莱士不好惹,”晚餐之后,伊莲对安东尼说:“最近你要小心一点,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如果要到偏僻的地方,最好多约几个人一起走。”
安东尼挺起胸膛,“我不怕!”
伊莲说:“就怕你不怕!这样,你跟我到学院四处走走,让大家知道你是我罩着的,这样敢动你的人就会有点顾忌。”
肖恩说他觉得冷,要先回宿舍。山姆说:“其实我也不怕,我跟你们走走吧。”
几人先到广场转了一圈,伊莲带着四人向火系班走去。走到中途,山姆突然说有事,也离开了。
只说山姆悠闲自在的走到傀儡班的宿舍前,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这一排宿舍住的全是傀儡班的学生,但是却有二十几个高年级火系班的学生在宿舍前围成一圈,圈里传来“啪”的一声,然后是拉尔夫厉声骂:“你给我说话啊!”“啪”耳光声再次响起。
那个被打的学生一声不吭。
山姆轻蔑的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宿舍前。这时几个火系班的学生围了过来,有人吼道:“你就是山姆?过来给我跪好!”
山姆连门也不开了,回头看着那几个靠近的男生骂道:“你们这几个杂碎,想找死是不是?”
那几个男生中的一个尖声叫起来:“哟嗬!还挺横!哈哈哈!”却正是在餐厅里威胁安东尼的那个男生。其他几个男生也哈哈笑了起来。
山姆手一抬,一支透明的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正中那个男生的胸,“波”的一声响,箭头钻进皮肤,同时整支箭也消失了。
那个男生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地上,连连**。
“机关术原力矢!”远处有人惊叫一声,声音沙哑,像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其他几个男生害怕了,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山姆。
山姆笑了笑,“果然就是些欺软怕恶的东西!你!不要走,带我去见能够说得上事的人。”他手指指向的,正是一个想悄悄跑开的家伙。
本来山姆以为,这只是一次高年级学生欺负低年级学生的打架事件,但是如果这群学生中有个中年人的话,事情完全变了。
“带他来见我!”那个中年男人隐藏在阴影中,故意哑着嗓子说。
山姆一边跟着那几个高年级学生走,一边暗想:“刺梅学院是封闭式教学,外人进入学院非常困难。这个中年人的身份要么是个校工,要么是个老师。不管是谁,他为什么要找这么些人来打人?”
经过那群围着的男生时,山姆扫了一眼,看到人群中间跪着捱打的那个人是肖恩。肖恩被打得鼻血横流,但是却一言不发。
山姆叹息一声,暗想:“这些人不知道肖恩有可能成为罗瑟家的女婿,不然哪里敢动他?”
绕过这群学生之后,那几人将他带到宿舍一侧的山壁前,那里有个穿着睡袍,头戴兜帽的男子背对着山姆。
山姆只觉得这人的背影非常熟悉,仔细一想,惊叫道:“原来是你!”
那人缓缓回头,迟疑的说:“请问你是……”他一回过头来,山姆立即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率领高年级男生来打人的,竟然就是火系主任柯尔斯腾!
山姆冷冷一笑,走到柯尔斯腾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柯尔斯腾脸色大变,惊讶的盯着山姆:“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