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跪着一名衣衫破烂,鼻青脸肿的少年。这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虽然看似狼狈,但是容颜俊美,一张嘴抿着,眼眸清澈,看上去很是英气逼人。少年的前面是一位身披华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容貌和少年有七分相似。此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眉宇间满是怒气。
“王子羽,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少和那些平民来往。”
中年人此时口气已经平息下来,只是说出的话依然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少年没有做声,只是神情却无半分变化,显然这少年也是一个倔强的人。
“你好自为之。”
中年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中年人离去,王子羽捏了捏拳头,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出门而去。
出了门,便是平安街,平安街直通城中心。街上十分热闹,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街两旁酒肆商铺林立,其中最有名的乃是一间唤作“大梦无痕”的酒楼。
王子羽便是直奔这酒楼而去。
虽然路上行人甚多,道路拥挤,王子羽依然健步如飞,行走无碍,显然是对此已经极是熟悉了。来到酒楼下,就见店小二拉着一名少年喋喋不休,忙走过去。
“出了什么事?”
他好奇地问着。然后打量着那少年,那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大,容貌清秀如画,身材有些瘦弱,虽然衣衫整洁,却好似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此时的少年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
“三少爷,这小子在这里吃了饭,却没钱结账,还想着逃跑,被俺给逮住了。都怪俺识人不明,让他白吃了一顿,也不知道等会掌柜的会怎么处罚我呢?”
小二却是认得王子羽的,见他发问,苦着脸回答道。
“我可没想赖账,只是出门着急,忘了带些银两。你先放我回去,下午便给你送来。”
少年红着脸忍不住争辩道。
“我可不敢相信你,留着你掌柜责罚我也有个说法,若放你走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小二拉着他的衣袖,不依不挠。
王子羽看着少年也不像是吃霸王餐的人,而且他也看这少年异常顺眼,于是说道:“没事,他欠你多少银子,记载我的账上,到时我一并给你。你就先放了他吧。”
小二为难道:“这——”
“怎么,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怎么敢,只是小的不想让三少爷上当受骗。”小二忙解释道,随后放开少年,“算你走运。”
少年朝王子羽拱手道谢,突然“咦”了一声,问道:“兄弟可是王小邪?”
王子羽摇摇头。旁边小二哂道:“什么小邪不小邪,这位是我们平安城王家的三公子。给你付了帐,你还咒骂人家,真是不当人子。”
“原来如此,居然是‘同心结’幻境,可是怎会如此?”
少年喃喃自语。
王子羽见他失神,也不理会,便上得楼去。
“我们会再见面的。”
少年看着王子羽的背影,沉声说着,说完用手摸着鼻子,“可是怎样找到他的心结,破掉幻境?”
小二听着他疯言疯语,将他推到外面:“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王子羽刚上二楼,就听一阵阵晴朗悦耳的声音传过来:
“那深蓝世界甚是奇妙,它不像我们世界,拥有法术、真气,那里最聪慧的人也如同吾等凡人一般,身体孱弱,无任何异力。但是,他们却能借助工具,上能飞天,下能如海,甚至造出的武器也有着焚山煮海的威力。和我们这边的墨家天工、造师不同,他们那里制造工具的人被称为‘科学家’,并以‘科学’作为信仰……”
只见许多客人正围着一名着月白衣衫的中年男子,仔细聆听。那中年男子姓张,面容清隽,留着两撇胡须,乃是平安城有名的说书先生。此时他讲的正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奇书《聊斋山海志》。
“……居然有这样的世界,实在令人羡慕啊。若生在那世界,吾辈凡人,也能上天入海。”
坐下不少听客,听到妙处,摇头晃脑,满脸迷醉之色,而其他人也配合着点头称是。
他们这些凡人,没有根骨,不能成为术士;没有门路、家学,无法修行兵家武道。而其他诸如画道,墨家等,都是烧钱的技艺,更是可望而不可即。可以说,他们一辈子也就是个凡人命,所谓上天入海,这些可能做梦都梦不到,此时听到异世界连凡人也能轻易达到这种程度,怎能不羡慕嫉妒?
中央皇朝倒也有墨家制作的“飞空艇”,“潜水舟”,“机械兽”等飞行下海的工具存在,但那只是朝廷和少数家族手中掌握,平民根本无法想象。
“张先生,那聊斋先生,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曾魂游异世?”
张先生点点头,继续说着:“而且,那深蓝世界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有人都一样,没有贵族和平民,更没有奴隶。”
“啪!”
一个杯子掉在地上,然后气氛陡然沉寂下来,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张先生,这,这话可说不得啊。”
有人战战兢兢地提醒着。
皇朝等级森严,贵族和平民身份如天堑,逾越不得。张先生的话,让在场众人听得一身冷汗。
张先生只是微笑着不再说话。
片刻后,酒楼里再次恢复热闹,只是张先生却不再说书了。他抬头看了王子羽一眼,慢悠悠地走过来。
“怎么,又被你老爹教育了。”
他看着王子羽鼻青脸肿,调侃道。
“是啊,所以立刻过来找张叔你求安慰了。”王子羽也嬉笑着回应道。
“你其实应该听你老爹的,这样可会少吃不少苦头。”
王子羽摇摇头,不再说话。
“其实我也没什么术士天赋,这不和平民一般,哪里比他们高贵了。”他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张先生不再劝他,只是拿出一本书,偷偷地塞到他手中,“帮你找到了,可别被人发现了。”
王子羽看着那书名写着《聊斋山海志》,神色陡然变得惊喜,忙将它藏到内衣口袋里,道:“谢谢张叔。”
正欢喜着,楼梯突然传来“咚咚咚咚”的响动,就见两名华服青年带着四个肌肉虬结,满是凶悍气息的壮汉走过来。前面的青年脸色苍白,神色萎靡,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这青年名唤云伟,乃是云家的二公子,他看到王子羽,眼睛一缩,脚步稍稍放慢半拍。另一名青年鹰眼勾鼻,面容白皙,自有一股狠戾之色。他是王子羽的堂兄,王子烨。
“王子烨,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王子羽眉头微皱,问道。却不见那云伟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哦,听到有人在这里妖言惑众,愚弄百姓,本官便带人过来看看。不会有堂弟你参加吧?”
王子烨眼中精光闪烁。对这个从不把身份当回事的堂弟他早就有意见了,所以上来就没什么好话。
王子羽目光一凝。获得品级的术士,便有资格成为皇朝的灵官,级别和同品的官员相通,虽是闲职,其实也是有工作的。其中,监察宗教,神社,逮捕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之辈就是其工作之一。王子烨作为平安城的灵官之一,这个理由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里都是善良正直的百姓,何来妖言惑众之人?”
他淡淡地说道。
“是啊,王大人,咱们这里都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啊。”
酒楼的一个领班的忙解释道。
“滚开,大人办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其中一个壮汉挥手一个巴掌将那领班煽到一边,力道之大,直将那领班的脸颊抽肿,吐出一口血来。
“你——”
王子羽气的举起手,几乎说不出话来。
“将这姓张的带走。”
王子烨吩咐着下属。然后两个壮汉上前,将张先生绑起来。
“住手。”
王子羽吼道,身子绷紧,手掌微微颤抖。
王子烨以为他要施展术法,冷哼着,抬手一挥,数十道透明的风刃射出,将楼上桌椅斩的七零八落,其中有两道堪堪从王子羽的脸颊擦过,削断了几根头发。
“小羽,没事的,我就跟他们走一趟又何妨。”
张先生镇定自若,毫不在意地安慰道:“别做傻事。”
待得壮汉将张先生押走,王子烨走到王子羽旁边,在他耳边说着:“也不知道天河叔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废物!以后好好地呆在家里,别给家族丢脸。”
说着哈哈大笑离去。
云伟看着王子羽的表情,心中爽的一塌糊涂,暗道:“让你平日与那些平民混在一起,还号称‘智多星’,愚弄我,这次还不是吃瘪了。做人还是不要太嚣张。”
说着这话,却忘了自己就是因为嚣张霸道,欺男霸女,才会让王子羽变着法儿整治,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几个人离去后,酒楼上的客人也怕殃及池鱼,走得干干净净。只有刚才被扇耳光的领班和几个小二看着被王子烨以术法弄坏的桌椅板凳,欲哭无泪,不知如何向掌柜的交代。
“这些钱权且当时赔偿吧。”
王子羽叹了口气,掏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桌上,也落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