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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丑女

班里有个丑女。

龅牙,鼻子趴趴着,眼睛一条线,脸色稍黑,不知是有皮癣之类的匹夫病呢还是怎么,间或有一些白斑出现,总之,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上天把她托生成女的简直就是罪过。

她很知道自己的容貌不像那么回事,做人很低调。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她的话都很少。成绩一般般,也不见平时有什么特长,当然有特长她也表现不出来。大家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兴趣爱好是什么。也不见她和女生或男生要好,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有人说独来独往的人,要么很厉害,要么很不厉害,她大概就是很不厉害的那一种吧。给我们印象最深的只有她的两个镜头。一个是默默地坐在教室一角的座位上学习,另一个就是很有节奏地在打扫着卫生。老师上课几乎没提问过她。她似乎就是被世界忽视乃至遗忘的角落。

我和她好像没说过一句话。就是有一次在上下楼梯时遇到了,她正从三楼走下来,我正从二楼上去,在拐角处遇到了,她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漏牙的嘴角好像流露出了一丝微笑,或许只是撇了一下子嘴没笑的意思,不过有一个动作我记住了,就是她急速地往一边闪去,给我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通过。我的心里很过意不去,等愣过神来,想着回报一个微笑,就算善意的感谢吧。但是她已经下楼去了,只留给我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

现在想想,或许那是我和她最深的印象之一吧。其实,想想班里的男女同学,真正交往很深的不是很多,有很多女生就是说过一两句话而已。但是因为她的沉默,不多的交往细节反倒印象更加深刻了。

大家都以为她会一直这样默默无闻下去,直到毕业。谁知,一件事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也改变了大家相处的方式。

那应该是一个上午,正是下课的时候,教室外面的走廊同学们走来走去,人很多。忽然大家传出了一阵嘘嘘声,定眼望去,楼梯口处出现了两个残疾人,一男一女,都拄着双拐,累的气喘吁吁。女的嘴巴裂开着,笑嘻嘻的模样,目光只盯着一个地方看,那样子应该是脑筋不大灵光;男的虽然拄着拐,但神态还比较正常,只是头发有点花白,年龄应该不小了。大家都很好奇,不会是乞讨的吧,不会呀,保卫不会这点工作也不做吧;应该是找人的吧,应该会找谁呢?谁家会是这样的家庭呢?于是同学们中有热心肠的走了过去,大声问道:“哎,大叔大婶,您们找人的吧。找谁呀,我帮你喊去。”男的搭腔了:“对了,我们找女儿一下,她叫张华丽,在十几班来着。”解释一下:隋唐演义里有个美女叫张丽华,这里就借用并篡改一下吧,绝没有讽刺的意思。那位同学就说:“行,你等着,我去给您们喊。”男的却腾出手来摆动着,“不用,你告诉我们在哪一间教室就行,我们去喊就行。”那个同学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怎么,就你们这形象,还不嫌寒碜女儿吗,还得亲自去喊?那个同学嘴里嘟囔着:“行,我去问问啊。”一转身进了自己的教室,再也没有出来。不过我们的同学早有听到了这一切的了。飞也似地跑回教室,“张华丽,有人找。”张华丽正坐在座位上呆呆地出神,听到一喊她的名字,竟然打了个冷战,半天没犯过神来,等明白了怎么回事,就一个旋风般站起,冲向外边。

大家就有好事的,跟了出去。我还没有这么无聊,没那个兴趣。所以外面张华丽和来找他的人进行了怎样的沟通,我也不知道,也就不再叙述了。

经过了这件事后,张华丽的家里的事才慢慢为班里同学所知。

张华丽的爸爸弟兄三个,其他两个都还健全,家里穷,又是残疾,一直讨不到老婆,直到30多岁了,其他兄弟混的还可以了,就帮他张罗着娶了个残疾痴呆老婆,就是张华丽的妈妈。还好,虽然女儿长得丑(当然,这是我们的客观看法,张华丽的爸爸妈妈可能觉得女儿是美女呢),幸好身体没什么残疾。爸爸妈妈爱女儿胜过一切,用自己残缺的身体尽力把女儿抚养大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尽管有低保的保障,他们最起码衣食无忧。张华丽很小就已经知道照顾家庭了。做饭、打扫卫生、收拾家务,给爸爸妈妈洗澡、洗衣。等大一些的时候,就开始帮别人卖卖馒头、摘菜,挣一些钱补贴家用。寒暑假是张华丽打工的最佳时机,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的事,所以都很照顾她,能让她干的活决不让别人干,当然也是一些不是重体力活,就算是躲过施舍看法的赠与吧。就这样,这个家庭在风雨中毅然挺立着,张华丽就是这个家庭全部的希望和动力。

这次,是妈妈抑制不住想念女儿的心,执意来看上学的女儿,爸爸不许,她就哭闹不止。万般无奈之下,二人才来到了学校,上演了那样非同寻常的一幕。

这下,张华丽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大家都在埋怨她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说给大家听,最起码让同学们伸一把手帮帮她也好呀。

张华丽在以后不久的一片作文中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自己从来没有把自己看成必须要在别人施舍下才能生活下去的人,尽管这要让自己付出比别人多多少倍的辛苦和汗水,她认为最大的快乐就是自食其力,并能让爸爸妈妈无忧无虑地生活。困难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她不认为在别人帮助下战胜属于自己的困难是一种必然,相反,靠自己的能力走下去,走得更自信,才能走得更远。

作文,是语文老师坚持让张华丽在班里公开念的。刚开始,张华丽不好意思上台开口,在同学们长达一分钟的掌声中,才局促地走上台。刚开始念的时候,她很放不开,甚至呼吸急促之下,断句都断不对,后来,在大家关切的目光下,她渐渐恢复了情绪,渐渐进入了角色,读到伤心处,尽管抑制了再抑制,她还是泣不成声,成行的泪水滚过脸庞。同学们请不自己都留下了泪水,不再去刻意掩饰,任凭泪水洗涮着双颊,涤荡着心灵。

在以后,大家都尊重张华丽的意思,不刻意去帮助她,但在大家的心中,她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她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照亮了我们前方充满坎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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