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得到大捷的奏报,下敕令封皇甫嵩为都乡侯(食邑城郊一乡)。对洛阳的威胁刚解除。北路战场正鏖战正酣。
先说幽州黄巾军从东面广阳郡北上,杀死太守刘卫;张宝从冀州派军,从西面中山国(在冀州)攻入幽州境内,斩杀了率兵赶来的幽州刺史郭勋。幽州危急!治所蓟城。邹靖连忙召见刘备:“接到战报,黄巾贼已攻入,太守(蓟城在广阳郡北)、刺史均不敌被杀。广阳贼众一路向北侵攻,先头已到大兴山,形势火急。你部人少便行,可速速前往,我随后更督大军便到。”——当时刺史见形势紧急,领兵先行,主管一州军事的校尉邹靖则在准备后续人马。刘备心说:果然和自己之前街上探听的消息一致。“大哥,还不速去。广阳乃燕国,是我祖籍故地,能在此打响生平第一仗,真乃幸事!”张飞的祖先是燕国的一位将军,正是由燕国迁到涿郡(见《前传》),张飞深以为自豪,对外人常以燕人自称。刘备立即率领500余部众,向南飞奔前来,直至郡中南部的大兴山下。在山麓下布下人马。见此山约300仞(4、500米)高。向上望去,一杆大大的黄旗矗立于山顶,上书“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八个大字,便无其他。除了大风吹拂旗帜发出的哗啪作响声,四下十分安静。这种静,让玄德本能地感到了不对劲。“哼,草寇不过如此。知道我们要来,怕得都躲没影了吧。”见此场景,张飞不屑又不无失落道。“三弟不可轻敌,若如此断不会将大旗放在此,恐有埋伏。”关羽一边观察,一边回应张飞道。正说间,突然山上隆隆作响,土尘扬起,只见无数人众从山背后翻出,全部披发,头裹黄巾,满山遍野,打着黄旗,操着兵器,呐喊、呼啸着瞬时直朝山下冲来——见此场景,玄德不禁吃了一惊。山在摇动,地在颤抖。黄巾军边冲边将阵势展开,如滚滚山洪,面对面,急速倾泻、直扑过来。生平第一战就以这样的形式,突然开始了。让人立刻身处其中,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进入状态,直奔主题!刘备猛省过来,“迎战!”和平常相比,声音明显有些变音。张飞听得真切,对关羽道:“二哥,大哥似乎有些……”关羽闻听喝道:“住嘴,那是龙之声!”说罢,一马当先,拖着青龙偃月刀,正对着、向黄巾军军阵中冲去。张飞懊恼道:“二哥,你偷跑抢先……等等俺!”,也挥动丈八蛇矛冲了过去。玄德见两位义弟已冲出在先,也舞动双股剑杀了过来。突然,他抬眼又注意了一下山顶那杆醒目的大旗……张飞的玉追马(见《前传》)快,见前方一将,头裹黄巾,腰扎黄色大带,高举长枪,打着“邓”字旗号,截了上来,他大喝道:“来将通名!”。那将听得张飞吼叫,如平地突起惊雷,不禁心惊,回道:“我乃程远志大帅麾下副将邓茂。”说着,挺手中枪向张飞直刺而来。张飞怒道:“你们这些贼寇好生无礼!未等对方通名完毕便较量。我乃燕人张飞是也!下地狱前给俺记住,俺矛下可不斩无名之鬼!”圆睁环眼,哇哇怪叫。邓茂心怯,被张飞抬手一矛刺中心窝,翻身落马而死。“嘿!俺老张开张也!”这边关羽纵马舞动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拨开黄巾军卒,如劈波斩浪,径直朝彼阵尽头“程”字帅旗而来。帅旗下正是黄巾渠帅程远志。程远志身穿重甲,身披黄色披风,手提大刀,十分显眼,正催动人马冲杀,忽见一赤面大汉,长髯飚动,两眉直竖,双眼圆睁,两道寒光如利剑般死死锁定自己,一言不发,手中拖定长杆大刀,如离弦之箭朝自己迎面而来,不禁汗毛倒竖。正想要举起手中大刀迎战,为时已晚,瞬时,来者已到眼前,程远志刚要张口,一道寒光从来人身后而起,划过半空,向自己迎面落下……立时被挥为两段。“敌将讨取!”黄巾之众,目睹战阵上一下副将和主帅都被斩了,顿时大乱,毫无战心。纷纷掉过头来,往身后的山上而逃。关羽、张飞引部众在后面紧紧撵杀。忽听山上喊杀声起,只见那杆矗立在山顶的黄巾大旗滚落山来,原来刘备观察了战场地形,秘密带100人马,从侧面绕道山后,登上山顶埋伏。山顶朝下放箭。玄德部众的幽州少年很多都是射箭的好手,居高临下,像平时射杀野雉、野兔一般。黄巾军被上下夹击着,上山无门,后退无路。玄德军初阵大胜,斩首数千,余者皆降。义勇军武威建立。“嘿嘿,不愧是大哥,会用计。”张飞爽朗道。只见张飞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帛,又叫来随军文书,拿出笔墨,在上面记道:“斩黄巾军副将邓茂,年月日。”“二哥,你斩的那人叫什么?”张飞一边兴奋地记着,一边问关羽。“我不知道,你抓个俘虏一问便知。想此等无名鼠辈,空污青龙刀耳。”关羽眯着眼,端详着插在地上的宝刀。冷艳锯经过血的洗礼,泛着寒光,愈发冷艳。邹靖督大军赶到,玄德说起战斗情况,邹靖闻听,又见战果,大喜,赞誉了刘备部,并记下战功。接着,刘备又随邹靖四处转战,前后大小20余战,终于基本扫平了幽州的黄巾主力。再说北中郎将卢植正率大军在冀州与张角兄弟的黄巾主力交战。玄德得知恩师卢植在冀州作战,十分惦念,便向邹靖请示,愿率所部往冀州助战。邹靖了解到他们的关系,同时认为往冀州作战有助于减轻幽州的压力,同意了玄德的请求。刘备大喜,率所部风尘仆仆往冀州而来。卢植与张角在广宗(今河北威县)一带的野外对阵、交战。卢植的两万大军主要由各地抽调的州郡兵和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的边军组成。州郡兵为常备兵,平时都在所在的州郡训练,战时听候州郡或者朝廷的调遣,因此战术素养很高;从各地抽调的更是其中的精华。至于边军,更是有着长期和乌桓等北方彪悍的游牧部族长期对抗的实际作战经验,有很强的战力。卢植虽严肃刚正,对待各路人马的将校却一视同仁,开诚布公,平易近人,推心置腹,因而深得众心。因此,尽管张角在冀州本部有十数万狂热的信徒组成的大军,并拼力而战,在战场上面对这样的对手,却连连吃亏。一连几战,卢植大败张角,连破其“天”、“地”、“人”三阵(张角三兄弟各摆一阵),斩获万余人。黄巾军接连惨败。张角极为焦虑,思来想去如何应对,忽然想到卢植为饱学之士,一代宗师,自己为教主,何不如以口为兵,以“天道”之论说服卢植,使其偃旗息鼓。想罢,张角亲书一封着人带给卢植,约期两人与战阵之上,辩论天道。卢植见信大笑,当即于原书上回复同意。两军对圆,两人如约在阵上交谈。张角骑马从“大贤良师”与“天公将军”两面大旗相交处而出,于马上朝卢植拱手深鞠一躬。卢植还礼,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位名头极大的大贤良师、数十万之众的统领与精神偶像。见张角虽身形高大,却骨瘦嶙峋,身着教袍,宽大的教袍愈加映衬出身骨的单薄。头发卷曲披散下来,脸型长而消瘦,额头平而宽阔,下巴尖尖,鼻梁高挺而尖细前伸,嘴大而平薄,唇上胡须与下巴及两颊处的胡须连成一片,眼窝深陷,二眸子黑白分明,投射着光芒……“卢大师。”张角开口道,声音平缓而又琅琅,充满磁性,仿佛有一股魔力。“自古天道无常。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大汉已历四百年,日薄西山。朝廷中奸佞弄权,地方上污吏横行;士族倨傲,豪强贪狠;天灾地变;四方百姓,苦不堪言,无可归附——此正末世也。”张角接着道:“汉已失德久矣!我道侥幸,获得天启。以太平要术拯万民于水火,普度众生,十余年间,恩惠遍布天下,世人皆倾心所归,如干苗得雨露,婴儿望父母。”“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角等不才,愿以绵薄之力,替天行道,共享太平。”张角最后劝道:“卢大师素乃饱学之士,博古通今;又久在官场、历事地方。这其中的道理和情况想必比角等更清楚。望深切思之,早早彻悟,归附大道,切不可逆天而动。”卢植听罢,冷笑道:“不错,大汉朝堂上确实宦官作祟,子弟姻亲遍及州郡,盘剥贪狠,流毒天下,因此阻遏四方有识之士。”他接着说:“而汝等以传教为名,实藏祸心。宣扬末世,蛊惑人心。实则不过为吸收爪牙,以供驱使。所谓‘替天行道’,不过是更换朝廷、取而代之的堂皇托词!”“大汉纵有千般不是,换作汝等坐江山就能更好?老夫偏就不信这个邪!”卢植下令加紧攻击。张角大败。与二位弟弟营帐商议。“战阵抵挡不住,只得固守。”张角道。又对张宝:“二弟,你另辟战场;带大军往北至下曲阳(今河北晋县西北),屯兵,同时看能否继续‘开拓’幽州。”张宝闻听忙激烈反对道:“大哥、‘天公将军’,不,教主,万万不可。自古兵家切忌分兵,况且幽州现在已将我们……”“那就防止幽州苍军南下夹击我们,去吧。”张角道。“幽州苍军人少,更有很多抽调驻守北部防止边族侵入。我看一时构不成威胁……”“去吧!”张角正因连续失利累及情绪,听张宝迟迟不愿服从,已很不耐烦。“我们还是集中起来好,毕竟人数多……再想如何具体应对之策吧。”张宝建议道。“打仗无非攻、守;野战、城防,现在野战连败,损失惨重,只能固守。”“冀州单一座城哪里同时容得下如此多人马?还不快去!”“大哥,你只打算一直分开、‘坚守’吗?”“现在只能如此,后面再看吧……”张角忧烦道。转身对张梁:“三弟,你随我往广宗城固守。”“大哥……”张宝还要说。“太平道教徒规条第一条你忘了吗!”张角急了,厉声道。——那正是“服从教主”。张宝无奈,率十几万之众往北,屯下曲阳城去了。斥候忙将情报报告卢植,卢植正坐大帐内,得知,笑而不言,只用手在桌案上写下“各个击破”四个字。“将广宗城围住;筑壁垒、挖堑壕、打造大型云梯,以备攻城。”卢植下令道。“下城就在眼下。”卢植起身出帐,向南望着朝廷的方向,踌躇满志。“大人,不是我说,虽然野战我们连着打胜,但广宗城固,万一陷入僵持,旷日持久如何是好,届时我们的粮食供应……”副将宗员进谏道。“宗将军考虑的是。”对于身为副将表现出的细致、谨慎、考虑的全面,卢植心中很是高兴和感激。“宗将军,你注意到城西那大片大片的高粱田了么?”卢植接着问宗员道。“大人的意思是……”“没错,现在尚未成熟。万一时间拖久,届时高粱成熟,我们正好用做军粮,可保继续作战无虞。”“同时城中大量贼众被围日久,粮食耗尽,也得不了高粱做补充!必然……”宗员悟道。“正是。”“呵呵。”“不过我还是相信咱们的战力的。”卢植自信道。“等攻下城,我与将士们畅饮它三石酒,一醉方休!”卢植酒量极大,能一气饮下一石酒。卢植在城外扎下营寨,突然小军来报:“启禀将军,营外有一队幽州义勇军求见,为首之人,说是您的门下。”“哦?我的门下?”卢植想,会是谁呢?“请他进来。”“是。”“喂,首领入帐。你们两个扈从只在帐外等候!”关羽、张飞哪里肯听,一把叉开通报和守帐的卫兵,随刘备一起入帐。卢植听得大帐口一片嘈杂,不禁皱眉,“因何喧哗?”“报将军,此二随从非要一同进账,说了不听,硬闯。”卢植抬眼观瞧,见来者为一青年,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极精壮之人。卢植看青年,觉得有些面熟。正在思索,来人上前一步:“恩师在上,受不成器劣徒刘备一拜。”说着就跪拜行大礼。“哦,原来是玄德。”卢植方才忆起,赶紧搀扶。(刘备与卢植情节详见《前传》)“一晃不觉数年。”卢植感慨道。“果然有救国济民之志。”看着自己教过的人带着部众勤王,他很是欣慰。“玄德,此二人是……?”卢植看看刘备身后不同凡响的这二人。刘备见恩师问到,连忙引见介绍,“启禀恩师,此二人为备之结义兄弟。”偏向左边,“这位是二弟关羽,字长生,河东解良人。威武有度,熟读《春秋》,深明大义。”关羽从容施礼:“关某见过大人。”卢植点点头。偏向右边,“这位是三弟张飞,字益德,涿郡人。是一位豪杰,武猛过人。”“小人张飞,拜见卢大人。”卢植颔首。卢植命人取来座位。“谢恩师赐坐。”刘备施礼坐下,双手垂在膝下。关张二人立刻非常自然地站立在玄德背后叉手侍立,颇有气势。“玄德,我观你这兄弟二人仪表非俗,且不可埋没于此乱世,当思建功立业。”“多谢恩师抬爱。刘备谨记。”刘备答道。卢植看着三人的架势,手捻胡须,思索了一会。“我看,不如为二人改字。”“‘长生’,此字几近小字(小名),以后出入官场仕途,不甚雅观,不如改为‘云长’,云中振羽,字与名这才相应。”卢植接着问道:“‘益德’?是何YI字?”“益州的‘益’,有益的‘益’。”张飞抢白道。刘备嗔怒,回头白了张飞一眼,“无礼。”“啊,无妨。”卢植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不如改为‘翼德’,羽翼之‘翼’以应‘飞’字。”“你二人分为左右,正好羽翼玄德,助其高飞云空万里,同时也成全你二人忠义、功名——老夫之意可好吗?”恩师竟然如此有水平和深意。刘备连忙跪倒谢恩,关张二人也一起在后跪倒。齐声道:“谢恩师/大人(赐字)。”“快快请起,切记奋砺努力!”赐字完毕,论起军务。“玄德从何而来?有多少人马?”“从幽州校尉邹靖处来。所部500余众。”“现今张角已被为师围在城内,我已下令筑壁垒、挖堑壕、造云梯——大势已定,不日可攻下此城。”“玄德可速带本部人马——嗯,我再助你2000官军,速南下往豫州颍川、汝南一带,那里战况正炽。你可探知官军情况并相机支援,同时带为师口信给皇甫公和朱公,说我即将剿灭张角,待冀州皆平后,将率部南下与二公会师。”“是,备谨遵将令。即刻前往。”“玄德多保重。”“恩师保重。”“深望再见恩师。”卢植颔首、微笑:“会的,后会有日。”刘备恭恭敬敬退出帐外。兄弟三人出了帐。“这个老官儿,真有意思,初次见面就给人改字。不过,你别说,改得还真不错。是吧,二哥。”张飞忍不住说着。“三弟,卢大人是当朝著名大儒,又是兄长的恩师,你岂不知?自然是有见地的。”关羽回道。“嘿嘿,我忘记了。看来你也挺满意啊,啊,哈哈。”张飞爽朗地笑着。“二位贤弟不知,愚兄我的字就是卢大师亲赐的。”(详见《前传》)“哦。”两人异口同声道。“呃,大哥,你的字和名有什么联系么?一般字和名的意思都相关的。你的,我怎么一时想不明白啊?”张飞嘟嘟囔囔着。“等闲暇再详细向你解释。”刘备道,“忘记咱们的任务了么?这才是现下最要紧的。”“真是不赶巧,我本还想着阵上取张角的首级呢!没想到赶到这儿大仗刚打完,一场大戏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真是没搞头,不过瘾啊。”张飞对于没赶上阵战,颇为抱憾。“好吧,去豫州吧,希望赶上有大仗让俺可打!”说着,张飞用力搓了搓双手,关节咔咔作响。“云长,你去调度人马。前往豫州!”“是!大哥。”“燕人俺又该上场啦!”张飞的眼中透出兴奋而明快之光。刘备率本部500义勇军及官军2000人,共2500人奔往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