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何东拎着箱子领着林晓森进了宿舍,穿过走廊的过道,灯光有些昏暗,空气里隐约透着些难闻的气味,地面上湿漉漉的,靠着墙角边堆着一堆垃圾,何东视而不见,打开了宿舍门,随手把钥匙抛在了靠门的一张床上,边走边对林晓森说道,“这边是集体宿舍,附近公司的人员集中在这一片居住,环境难免有些差,还好我们过段时间就会搬家了。”
“哦,没有专门的人管理吗?”林晓森问道。
“有啊,不过人多了难免不听管,尤其小年轻多了,之前干了几架,后来就没人管了。”何东无奈了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睡上面还是下面?”
“上面吧,也就你上面还空着了,”林晓森把书包脱下,丢在了何东的上铺,坐在了何东的身旁,问道,“他们人呢?”
“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不清楚他们现在在网吧还是在夜宵摊上。”何东无奈的耸了耸肩,拿出手机,给矮狼打了电话,约莫半分钟那边才接,何东说道,“怎么这么慢才接?游戏还没结束?”
“结束了,你们到了吧,先点上菜,我们马上就到。”林晓森隐约听到那边的说话声,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那我们早点过去吧,很晚了,早去早回。”林晓森说道。
“嗯,我洗把脸。”何东用手掌搓了搓脸,转身走进了卫生间,林晓森随手关了室内的灯,站在门口等着他。
何东洗完脸,拿衣服擦干了水泽,和林晓森并肩,边走边说道,“晓森,是不是有些后悔来这边了?”
“没,只是忽然觉得社会跟学校生活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林晓森答道,“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
“嗯,不过没看出来,晓森这两年张开了,居然有一点小帅。”何东笑着拍了拍林晓森的肩膀说道。
“啊…我一直都觉得我还不错,怎么听你们说起来总给我一种我前两年很丑的感觉,但我照镜子的时候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啊。”林晓森有些疑惑道。
“那是你把自己想的太好看了,镜子会骗人。”何东笑着说道。
“是嘛?我之前看书,书上说镜子比相机的镜头更真实。”林晓森说道。
“是嘛,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可能是你想得美?”何东抽了抽嘴角,猜测道。
“…不聊这个了,你们平时都做什么啊,没事就跑去上网?”林晓森想了想,问道。
“差不多吧,偶尔出去走走,不过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上网了,尤其那两个是网虫,”何东给林晓森递了根烟,林晓森摆了摆手,何东便给自己点上了,继续说道,“不过上网也不错,至少不会惹事。”
“是这呀,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网的画面,那天刚满十八岁,然后一同学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成年了,要做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我们就跑去上网了,在网吧门口时候,我偶然一瞥远远的看见我们校长向我们这边走来了,我还跟他招了招手,然后我们刚坐下,就被校长逮出去了,罚了一下午的劳动。”林晓森接着说道,“再后来一跟那同学提起上网这件事,他就一脸幽怨的看着我。”
“那不是一脸幽怨,是笑你蠢。”何东勉强的笑了笑。
“我也是不懂啊,我以为成年了就可以了,”林晓森有些无奈道,“早知道是这结果,我肯定抛下那同学一个人逃了。”
“以后可以跟着矮狼他们一起玩,之前有玩过游戏吗?”何东问道。
“没,那次就是准备去玩游戏的,不过没玩成,后来就再没去过。”林晓森如实交代。
“好吧…”何东不再说下去。
“什么意思啊,东哥?”林晓森看着何东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待会儿告诉他们对你的游戏水平别抱太大希望。”何东耸了耸肩,指着不远地方的一处大排档单位,说道,“喏,那边那家就是我们常去的,老板跟你是老乡。”
“老乡也不行啊,做菜的味道怎么样?”林晓森玩笑道,“不好吃我可不认。”
…
“老板,炒几个菜。”何东领着林晓森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招呼老板道。
“好叻。”老板手上有事正在忙着,便冲这边咧嘴笑了笑,应道。
两个人没再说话,何东看着手机,林晓森闲来无事便看着天上的星星,虽然这一片夜市摊附近灯火通明,但依然挡不住天上繁星的皎洁,不管身处何地,至少我们还可以仰望同一片星空。
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有一些话想要说出口,又被挡在了喉咙口。人们总是在夜晚容易卸下防备,总是容易迎着月光,坦露自己的,林晓森也是如此,白天的时候即使化成一滴水揉进了人潮里,夜晚的时候也还是会被区分,只能孤零的面对另一面的灵魂,更深刻的看清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们说不要在夜晚做决定,因为不理智。但在林晓森看来,人活着理智是为了让自己和周遭更兼容,感性是遵循内心指引。
“东子,喝点什么?”老板端着盘菜走了过来,对何东说道,忽然响起的声音也打断了林晓森的思绪,林晓森抬头看老板冲着他微笑,便也报以微笑。
“拿几瓶啤酒,再拿两瓶饮料。”何东顿了下,转头问林晓森,“晓森你喝什么?”
“都行。”林晓森答道。
“那就先这样,你忙吧,等空了我们喝两杯。”何东点了点头,对老板说道。
“行,你们先坐着,有什么需要喊我。”老板又冲林晓森笑了笑,便走开了。
“晓森,先吃吧,那么久没吃了,那边有米饭。”何东递了双筷子给林晓森,指着不远处放在地上的一只巨大的电饭锅,说道。
“等等的吧,矮狼和瘦子不是还没来吗?”林晓森说道。
“不要紧,都是自己人,饿了就先吃。”何东劝道。
“我还行,不差这一会儿,”林晓森顿了下,似想到什么,有些谨慎的问道,“东哥,今天那女的你认识?”
“以前一朋友,”何东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很久没联系了…”
“哦,我见你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太好,没别的意思。”林晓森见何东没说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圆场道。
“喝两杯?”何东给林晓森分了只杯子并满上杯酒,举杯说道。
“好…”林晓森也不多说,跟何东碰杯后便一饮而尽,啤酒的滋味有些苦也有些凉,原本就有些发凉的身子,这杯酒下去就更冷了。
“还是来点白的吧,这酒下去鼻涕都下来了。”何东拿过桌上的餐巾纸,抽出张拧着鼻涕说道,借着昏黄的光亮,林晓森看到他的眼睛有些微红。
“天气凉的有点快。”林晓森感叹道。
“嗯,”何东点了点头,起身给自己拿了瓶白酒,拧开盖子,倒了半杯白酒,猛喝了口,似是下了很大的勇气,说道,“那女的是下车的时候认识的,刚来这座城市时,我们都人生地不熟的,她带的行李有些多,我就帮着她搬着,陪着她找到了车子载她去住的地方,她住的地方据说是她一亲戚提供给她的,她亲戚去了外地,那阵子我没找着工作,就在在她隔壁住了下来,她也没收我房租,时间长了,两个人倒是像搭伙过日子的小夫妻,不过大家都没点穿。”
“那不是挺好的嘛?”林晓森问道。
“是挺好的,刚开始我们相互鼓励,互为依靠。不过现实让人挫败,找了个把月我们都没找到想做的工作,穷的揭不开锅了,我没敢打电话跟家里说,有段时间就靠着她接济,再后来两人都没钱了,她就跑去ktv打工赚钱了,我就在家里拿着她的钱买菜做饭顺便接着找工作,每天接她回来时看她以泪洗面,述说工作上的不顺心,却无能为力,不敢吱声。就这样又熬了一个多月,我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做了一两个月拿了第一笔工资,我就跟她说,让她辞了那份工作,重新找份,她不肯,说那份工作收入还不错,可能我当时太激动,说了伤到她的话…”何东端起杯子跟林晓森碰杯,又喝了一大口。
他没再接下去说,林晓森却有些理解,说道,“我还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那只猫每天晚上藏在我被窝里跟我一起睡,特别黏人。有天家里有人赌钱,开着门,但我先睡着了,也就没注意到那只猫有没有钻进被窝。第二天醒来时,发现那只猫不在被窝里,也不在家里,原来昨天她贪玩,昨晚被关在了门外,等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疯了,见谁都挠,拿绳子绑住关在家里也不行,不吃东西,最后饿死了。我跟家里人闹了阵,但没结果,对面的叔叔告诉我这叫命数,可以不相信,但不能不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