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凌晨一点,林晓森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脑海中全是方才见到的姗朵的模样,她还像记忆里那样,一点都没变。
林晓森揉了揉眼睛,有些干涩,闭上的时候却有泪水,然而泪水却滋润不了干涩,只会带来疼痛,就像这一刻林晓森的心情一样。
瘦子和矮狼沉浸在游戏的海洋里很开心,林晓森跟着玩了一会儿却觉得无趣,趁着他们不注意便打开了网络聊天工具,账号上只有聊聊几人,望着灰色的头像,他怔怔出神。
刚确立关系的时候,像是鱼和水,分离了一刻都感觉不能呼吸。
假期里回到了家乡,距离却无法隔绝念想,在狭小到只有三两台电脑的网吧里,林晓森建立了这个账号,借着虚拟的土壤和姗朵聊的很开心,那些当面说不出来的话,隔着泛着微光的显示器却能说的很流畅。
林晓森有些无趣的听着音乐,看着账号里的灰色头像,当瘦子或矮狼投来探寻的目光时,便又切回游戏,假装研究的很认真。
这一刻有些盼望着账号里的那些灰色头像有一个会亮起来,也好问问那些老朋友老同学过的怎么样,也好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一个亮起的头像让林晓森激动不已,他点开头像打了句“hi”,停顿了很久又删了,然后关系聊天窗口,静静的看着,忍不住就再打开一次,打好一句问候却没有力气发过去。
“晓森?”在期待里,那个头像忽然发过来一条信息,林晓森又惊又喜,小心翼翼的点开来,看到这句有声音的话,忽然觉得身体更暖了一分。
“好巧啊,你怎么在?”顿了十几秒,林晓森才回信息道,装作漫不经心,其实早已激动不已。
“好巧,现在做什么呢?怎么有空上网。”等了片刻,那边才又发来消息。
“被同事叫出来上网的,有些无聊。”林晓森回道。
“你居然也会无聊啊…”那边的回复带了一个被震惊的表情。
“我当然也会无聊啊,你现在怎么样?”林晓森回了个生气的表情。
“还好啊,你呢?”又等了片刻,那边才回复道。
“我也还好,适应的都还顺利。”林晓森有些拘束道。
“接下视频吧,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变的成熟一点。”电脑上传来视频通话的请求,林晓森有些激动的点了允许。
“hi,晓森,好久不见。”熟悉而温柔的声音,熟悉而陌生的脸庞。
“好久不见,你还是很好看…”林晓森有些紧张的说道。
“嘴变甜了,我是不是也要夸你一句便帅气了?”姗朵笑着说道,“等下啊,我调下摄像头,清楚吗?”
“很清楚了。”林晓森腼腆的笑着说道。
“嗯,知道我的号码吧?”姗朵忽然严厉的问道。
“…知道。”林晓森有些犹豫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我打电话?”姗朵恨恨的说道。
“我怕打扰到你…”林晓森回答。
“傻瓜,作为同学就不能联系了吗?”姗朵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拿了工资就买个手机吧,我也好联系你。”
“好。”林晓森尴尬的笑了笑。
“那一言为定哦,还有啊在外面要放开点,怎么还那么闷呢,会吃亏的。”姗朵温柔的说道。
…
“哎…”林晓森长叹了口气,一只脚踢开被子,伸了出来,怔怔的看着天花板,虽然现在看不见,但他知道天花板是白色的,夜是黑的,这一刻他们交际,但总会分离,会不舍,但无力挽留。
以为会一夜长大的。
可是从她口中说出“你有些变了”,更多一分的却是害怕,害怕自己变的不再是自己,不再是她认识的自己,也害怕她变的自己不认识了。
小的时候林晓森就想过这样一个问题,那一次他在田野里奔走,发现了一条蛇皮,面对着夕阳,他手中握着蛇皮,忽然想过,人的成长就像蛇蜕皮一样,一次一次的褪下过去的自己。他有些害怕了,他觉得今天的夕阳落下,其实就是死亡,只是这死亡在日复一日的进行着,我们也已经麻木,不记得褪去几次皮了…
林晓森有些惶恐,当他开始有自己关于喜怒哀乐的记忆时,这一刻他忽然意识了,时间如流水,不管你曾期许过什么模样,或者你想保持什么模样,生活终究让我们变了模样,只是希望在这流水里有些东西从不会改变。
“晓森,”林晓森感觉肩膀被人推了推,接着一只耳机被摘了下来,便听见瘦子轻声的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林晓森也轻声的回答。
“有心事?”瘦子问道。
“没有。失眠。”林晓森回答。
“哦,那早点睡。”说着,瘦子轻手轻脚的坐了起来,林晓森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干嘛?”
“排水。”瘦子像是笑了笑,不过林晓森看不出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便见一个身影沿着扶梯下了床,林晓森继续仰头看着天花板,那里什么都没有,眼睛里却什么都能看见…
“还不睡?”瘦子忽然打开手机照着林晓森的眼睛,说道。
“不要吓我,”林晓森拍开了瘦子的手机,接着说道,“你睡你的,我待会儿就睡。”
“哎,我懂,我也有失眠的时候。”瘦子盖好被子,躺着望着天花板,说道。
“算了…真没事,你多想了。”林晓森说道。
“…你肯定有事,我都听出来了,”瘦子也不恼,伸手摸过一只耳机带到自己耳上,听着耳机中流出的歌,接着说道,“这歌不是我的味道。”
“去听属于你的。”林晓森没好气的说道。
“晓森,我看到了。”瘦子忽然道。
“什么?”林晓森不明所以的问道。
“那女的挺漂亮的,你女朋友?”瘦子好奇的问道。
“…不是,”林晓森掩饰道,“以前的同学。”
“鬼才信,”瘦子打了个呵欠,接着说道,“分手了?”
“快睡觉去,你不困吗?”林晓森拿回耳机,不耐烦的说道。
“急了,被我说中了。”瘦子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为什么分手了,跟我聊聊,可能我可以给你些建议,我看你还舍不得,舍不得为什么要放手呢?”
“哎…睡觉吧,困了。”林晓森拿被子蒙住头,边说边塞上耳机道。
“喂,晓森,”瘦子推了推林晓森的肩膀,塞进来一只耳机,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我很喜欢的歌,是我刚来的时候在车站听到的,那时候觉得这首歌唱出了我的心境,眼泪很不听话的控制不住。在这之前我没想过要离开家乡,坐上车的时候我也没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那时候看着年迈的父母,看着年久失修的房子,忽然的就想出去看看,我骗我爸说托朋友在外面找了工作,然后我妈在送我到车站后塞给了我两千块钱,车开起来后,望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忽然感到很迷茫,不知道下一站会是在哪,觉得像浮萍,飘飘荡荡的却没有自己的方向,幸好在钱还没花光的时候认识了东哥,算是交到了朋友,没有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怎么忽然这么感慨?”林晓森起初没注意听,但瘦子讲个不停,他便也悄悄的摘下了耳机听了起来。
“也没有感慨啊,只是忽然也想跟人说说,”瘦子想了想,接着说道,“每个人都会有不如意的,狼哥有,东哥有,我有,你也有,所以没什么过不去的,有我们呢。”
“瘦子,你在说什么?你是要安慰我嘛?”林晓森有些诧异道,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善意的言语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吗?”
“啊…是这样吗?”瘦子疑惑道。
“问问你自己啊,你相信吗?”林晓森问道。
“好吧,看来我不适合做这个工作,我记得当时东哥跟我讲的很有感觉啊。”瘦子说道。
“鹦鹉学舌吗?”林晓森打了个呵欠,接着说道,“有些困了呢。”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瘦子接过耳机,继续说道,“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跟我们说,大家互相分担会容易过去。”
“嗯,真没事,不过我有点好奇你跟东哥是怎么认识的?”林晓森问道。
“我本来想去另外一个城市的,但迷迷糊糊的下错了站,再买一张票挺贵的,就在这边落脚了,租了房,每天开始找工作,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普通话也讲不标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工作,”瘦子似是在回忆着,接着说道,“很难过,晚上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长街上晃荡着,坐在偏僻的台阶上,眼泪怎么也收不住。然后不远处东哥跟一个女生似在闹矛盾,我当时也没太注意,但那女的后来独自走了,东哥在我不远处的另一阶台阶上哭,我想着同时天下沦落人,便跑去安慰他,就这样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