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昆仑山顶的人正在对樊洛念念不忘时,樊洛却一个人悠哉悠哉地走在上山的路上。
因为刚才遇到那个古怪女子的缘故,这一次樊洛学聪明了许多,他没有按照那名女子所说的路下山,而是在路上走了不久,就找到刚才那条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溪,顺着河流向着上流的方向走去。
自山雾消散至今时间不过太久,先前被雾气染湿的衣服裤子到现在也还没有彻底的干透,所以走了不到一会的功夫,樊洛在河边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坐上去晒了会太阳。
樊洛不是傻子甚至于相反的他还很聪明,所以很快他就把上山到现在所有的事情理出了头绪,
毋庸置疑,那阵古怪的大雾极有可能是乞丐搞得鬼,甚至于那名神秘的女子也极有可能是乞丐派来拦住他的。
只是他很好奇,好奇为什么在最后那名女子只是威风凛凛地吓唬了一番他,什么都没有做就离开,更好奇为什么自己没有听从对方的话下山,到了现在也没有人来再找麻烦。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个网,然而至少以樊洛现在的程度,想要解开这些问题还不可能。
想不通的事情如果强行去理解,无疑只会事倍功半,所以樊洛相当释怀地将所有的问题抛在脑后,抓起脱下来的几件衣服准备上路。
樊洛站起来,却迟迟没有迈步。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分量变得沉了起来。
随着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樊洛的目光被逐渐接近脚下的阴影吸引,他看向天空,看着那片漆黑压抑的乌云。
方才晴朗的天气就在樊洛休息的时候变了天,乌云漂浮不过片刻,便有豆大的雨水撒在山林间,樊洛的衣服还在手里,也未能幸免被彻底淋湿。
樊洛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手里的衣服,手腕处开始有些吃力的微微颤抖。
颤抖,并不一定是因为愤怒,至少樊洛只有好奇,因为他发现,这雨水自天空落在自己的衣服上身上,就像是……
平白多出了些许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同一时间,昆仑山顶。
乞丐站在洞口,看着半山腰那片乌云,回头看向洞内问道:“没动?”
被叫做芊芊的少女正端坐在洞内,听到乞丐询问,低头看着正安静地躺在原处一动不动的长枪,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有生命危险,就不会出手相助他吗?”,乞丐看着半山腰说道,然后他走回洞内,倒了两杯茶放在少女和自己之间,喝了一杯继续说道:“你刚才动了杀心?”
“为什么那么想要杀他?”
少女没有说话,低着头,拿过乞丐的空杯子,又满上一杯。
乞丐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想说也罢,只是我实在不觉得你其它几个师兄可以拦住他,做好迎接他上山的准备。”
正说话间,不知为何传来了一阵振动,乞丐杯子里本来就快要溢出来的茶水在振动中更是撒出来一些在乞丐本来也就不怎么干净的衣服上。
一向在樊洛面前行事淡定的乞丐终于有了些生气的样子,而对面的少女,看着乞丐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不禁笑出声来,接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棋盘。
看着棋盘上那枚大得诡异的白棋合着振动的节奏逐渐接近那枚代表着樊洛的黑棋。
樊洛很懊恼,因为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实在有些不容乐观。
在他搞清楚那些从天上落在自己身上的雨水其实每一滴都包裹着几粒小小铁屑之后,甚至都已经不是不容乐观这种词语可以形容的危机了。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身体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毕竟现在目光看得到的所有地方都在逐渐被雨水还有雨水里的铁屑覆盖着。
要么被铁屑覆盖着,最后因为无法移动脚步而饿死渴死,要么在饿死渴死之前就被这些铁屑压死。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死法,然而现在的现实就是如果这阵古怪的雨再继续下个不停的话,他的结局也无非就是这几种而已。
樊洛带着些许侥幸数了数自己包里放着的一些之前带出来的糙面饼子,然后又尝试着用绳子系着葫芦丢在水里打上了一壶干净的清水,开始计算自己能撑过多长时间。
直到那阵振动从不远处传来。
他抬头看了只有一眼,然后因为惊讶,甚至都拿不住一块即将被放进嘴里的面饼,松手让那块面饼白白掉进河里。
远处走来一个人,身材高大,因为距离尚远的缘故,尚且看不清面容,只能大概看到那人的身后像是拖着一条巨大的尾巴一样的东西。
隐约间,樊洛只觉得自己像是产生了错觉,竟会只在一瞬间觉得地面的振动是来自那个人的脚下。
很可惜,因为那并不完全只是错觉,因为那振动,的确有那人极大的功劳。
直到对方走进百米之内,樊洛才能稍稍看清那人的面貌,通红的脸庞,魁梧的身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乍一看就像是乡间田野常见的农夫一样。
然而樊洛清楚的知道,对方绝不普通,尚不提对方在漫天的铁雨中可以轻松行动,单单看到男子身后用铁链锁着的那只巨大无比的铜炉,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拿的动的。
樊洛丝毫没有感到高兴,他所做的只是弓着身子,那枚匕首的刀刃被他偷偷夹在了食指与中指之间。
那男子逐渐地走近,终于来到了樊洛身边,可他理都没有理樊洛,只是将身后的铁链解开,这才从腰际不知道抽了一样什么东西,将手举在樊洛头顶。
樊洛出手,然而那男子不过看了一眼,继续将手里一把巨大的黑伞撑开插在樊洛脚边,这才将手心里那枚匕首拔出来,却连血都没有流出一滴。
男子坐在樊洛身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叫岩峰,如果你能够成功上到山顶的话,我应该是你的二师兄才对。”
“刚才的事情我可以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在这座山上,最好把你那把破铜烂铁收起来,否则除了让你死的更快更干脆,它没有任何用处?”
樊洛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岩峰,看着岩峰手心只是略微有些痕迹的伤痕,无奈得默认了这一点。
岩峰将双手伸向天空,沉默之后重重的砸向地面,于是又是一阵近乎地动山摇的振动。
樊洛看得出岩峰很烦恼,甚至可以猜的出也许正是因为自己而烦恼,可他思前想后,却总觉得凭自己这候补小师弟的身份实在不合适在对方不想说出口的情况下主动发问,于是虽然不耐,却也只好静心等待。
“师父让我尽一切力量把你送下山去,小师妹却让我在这里杀了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岩峰看着樊洛,目光真诚。
怎么办?你一板砖拍死自己然后让我继续上山,或者你给我一块板砖让我拍死你然后继续上山?
樊洛还不想死,至少还不想死在岩峰做出一个选择之前,所以他很聪明地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而是摆出了相同的表情来证明自己同样处于苦恼之中。
然而,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
你叫樊洛吗?
你爹是樊湘吗?
是樊湘的樊樊湘的湘吗?
在岩峰问出这一系列看来毫无价值的问题之后,樊洛终于彻底陷入了苦恼之中,苦恼的程度甚至只来得及让他对第一个问题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岩峰用行动回答了他的回答,他抬头,为樊洛将从一开始就沾在身上的铁屑尽数打落,然后在樊洛还在惊讶的时候自顾自的从河岸上拔出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塞进了嘴里。
“安神用的,你自己走吧,走水路,那些铁屑沾不到你身上的。”,岩峰刚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双眼。
……
许久,岩峰睁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憨厚的笑了笑。
“你放他走了?”
“不是还有大师兄呢吗?”
“就为了看一眼铁剑开花?”
“那可是铁剑开花!”
“师父都把那杆枪带不出石窟,你也进不去,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带出来?”
岩峰沉默着看向溪水的上游山顶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继而又有些许欣慰说道:“他好歹也是他的儿子,无论如何,总得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