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慰于刘东西并没有背信弃义独自离去,在这种安慰中,我知道我们已经非常接近这次历险的结束部分了,就像生于尘土归于尘土,就像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就像小时候老师讲的首尾呼应,就像孙悟空生于石中而又被镇压在五指山下。我们穿墙而入也将穿墙而出,虽然这个鼎并不能通往别处,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就要看到那扇门。
我伸手拉起刘东西,此时鼎中的火焰已经燃起两三米高,整个大鼎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火炬,苍白的火焰窜到了两层楼的高度,把方圆几百米的范围照的纤毫毕现。
这种白光似乎有无穷的穿透力,连那不知多高的穹顶似乎都能看到,整个空间也变得明亮,我们站在这万兽朝拜的中央,心神俱迷,只觉得在我们来的方向,群兽之中似乎有烟雾升起。
这时我突然想起那鼎下的脚印,扯了刘东西去看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大鼎尾管中有沙一样的细碎之物飘落,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光线折射将那两个脚印映衬得格外清楚。
刘东西一眼看到,低呼一声,便要伸手去摸,还未触及又忙不迭地收了回来,但胳膊带起的风也已经带得那些泛着银光的轻尘盘旋飘起,随着落了几点到刘东西手上。只见惨呼一声,手上的燎泡接着就起来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刘东西一拽裤子一泡尿就撒在了手上。
我不由咋舌,这应该就是炼成的原料了,就这么一小点东西,温度竟然这么高,果然不是凡物,再看刘东西,手上起了四五个燎泡,幸好伤处跟平常烫伤相比并无异状,只是最近大家都有些上火,骚臭的厉害。
刘东西烧了刀子挑了泡撕了点衣服裹上,便和我继续看那两个脚印。我问:“这个脚印是怎么回事?”
刘东西摇头说:“都盖上了,看不出来了!”
我听他这么说便想吹开来看看,可是想起刘东西的手,便收了想法,“我刚才看了一下,不像是刻出来的。”
刘东西想了想说:“不是刻出来的就肯定是踩出来的了。”
他这么说我肯定不信,石头这个东西不是泥巴,根本就没有可塑性,真要说在石头上留印,那么要求对石头的压强得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程度。看着个脚印的大小,那只脚不光是要有比石头坚硬的质地,还要有可怖的压强,虽然我物理学的很不好,但我也知道,要把这种压强转化为压力的话,这脚的主人还得有十分可怖的体重来保证自己不像火箭一样飞出去,而这个质量怕是要比山还重。这么巨大生物,我不知道要靠什么来维持,就算有足够的食物,它也会陷入质量和强度的怪圈,这种生物是不可能在地球上存在的。
我这么跟刘东西说了遍,刘东西颇有些惊奇地看我,我理解他的想法,他们这些人都习惯从经验中得出判断,而不大信任理论朝实践的推导。虽然我只有一点粗浅科学知识,但我这种科学的思路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看到刘东西这样,我颇有些自得,这时候刘东西才缓缓道:“拳脚之下碎石,民间的确有不少人能做到,但要是在这么硬的石头上留下印记,除了神仙和武侠小说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安哥你说的这些,我虽然听不懂,但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但是我觉得这个人踩上去的时候可能不是这样的石头。”
刘东西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那只正在燃烧的大鼎,此时这鼎的热力已经将我们逼出了几十步,却仍然感到热力逼人,整个鼎被笼罩在一团热空气里,扭曲波动,似乎就要就此隐去。那鼎身在如此热力之下仍然是黑黝黝的没有丝毫发红的迹象,我擦了把汗问刘东西:“这鼎怎么了,很抗烧?”
刘东西摇头道:“我觉得这炼药之火热力格外高,恐怕这石头在常年高温下已经被烫酥了,安哥你看那鼎足,都已经陷进去了!”
我照他说的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这样,那几只当康的脚和屁股都不同程度的陷了下去。
“照你的意思,在这之前的时候这里是竖了个人形的家什在这里,后来不用了又换了这个鼎?”
刘东西赞同道:“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我觉得只能如此解释了,再有过多的解释就显得有些过分离奇,但身在此处,好像也没有什么离奇的事情是不可以接受的。我还是总会想起第一眼看见那片天空之城时出现的幻觉,那个分离崩坏的城市和四处纷飞的高大人影。我看向那只鼎,总觉得有个高大的人影,摊开双手站在那里,悲哀而无奈地看着这一切。自从进入这片遗迹以来,我总感到有一种过分死去的东西的存在,它和死和生共存,让人迷惑并且悲伤,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我一再出现幻觉。
刘东西一掌将我拍醒,一股奇异浓烈的味道充满了我的鼻腔,耳边传来刘东西的喊声,我抬头一看,在我们来的方向,滔天的火焰已经铺天盖地得烧了起来,还在不断向这边蔓延,火光照亮了那边的穹顶,像一道好几里宽的光幕一样缓缓向我们这边移动,场面壮观无比,我一时竟看得呆了,刘东西拽着我大声喊:“安哥快走,别看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在这种地底空间里,这么一场大火不是把我们憋死就是把我们烧死,看这火势蔓延不快,暂时不用担心被烧死,但我实在估摸不出这里的氧气能够烧多长时间的,至少要比烧过来快,要想活着,跑得越快越好。
这个时候洞里已经被火光照的很亮了,火把基本没有什么用处,我和刘东西扔下累赘,绕开燃烧的巨鼎拼命朝前跑,这半边的情况和来的路上差不多,看来整个地方应该就是一个以巨鼎为中心的场地。但是此刻逃命要紧,再也顾不上去观察各种怪兽,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奔跑上,我疲惫的身体实在是快要承受不了这种过载的使用,只觉得身上骨节都在嘎吱作响,肺像是已经被排空了,只有脚还在机械的迈着大步,整个人已经在昏迷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