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最大的跆拳道道馆如松道馆坐落在一座风景优美的小山下,古色古香的大门上方,门匾上刻着“如松道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跨过门槛,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路两旁种满了郁郁葱葱、苍翠欲滴的松树。夕阳照射下,松树林染上一层橘色的光芒,更添几分庄严肃穆。
小路尽头的训练大厅里传出声声叱咤。
大厅里,一男一女正在对练。两人都穿着白色的跆拳道袍,腰上扎着黑色的腰带,黑白分明煞是醒目。男的三十多岁,稳稳站着呈守势;女的二十四、五岁,扎着马尾,长得眉清目秀。
“呀——”女孩大喝一声,右腿踢出,瞬间向男子横扫过去。男子后退一步,身子一旋,已经化解了这一腿。女孩旋身而起,厉喝一声,左腿旋踢而出,向着男子的前胸追踢而去,男子再退一步,还是轻易就闪过这一脚。“呀......呀......”女孩腿影如风,闪电般进攻,男子严守门户,步步化解,并不反攻。两人一个攻一个守,转眼就交换了几十个回合,直到女孩竭力旋身踢出一招三脚连环踢。
“停!”男子一声轻喝。
女孩坐倒在地上喘气。
“休息一会吧。”男子淡淡地说。
男子拿着两瓶矿泉水,走到坐在训练厅前台阶上发呆的女孩身边。
“小雨,喝点水吧。”如松道馆少馆主林慕白递一瓶水给女孩,在她身边坐下,仰起头喝水。
“哦,谢谢大师兄。”小雨从沉思中醒过来,接过水,一口气灌下半瓶。
“小雨,怎么了,你有心事?”林慕白看向小雨。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几滴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啊?没有啊。”
“怎么这么久没来练功,你的腿法退步了。”林慕白不再追问。
“哦,前段时间护理一个重病人,一直抽不出时间过来。对了,师父呢?”
“父亲他前些天外出访友去了。走前还在念叨你,我说打电话给你他又不让!他说你没来肯定是因为工作忙,不要去吵你。”林慕白有些无奈。
“我也好想师父他老人家。等他回来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来看他。”小雨想起师父慈祥的笑容,心里感动,眼中雾气氤氲。
小雨小时候喜欢看小说,有段时间迷上了武侠,在遍读金庸梁羽生古龙之后,小雨向着梅临风萧韵宣布:“我要练武功!我要当女侠!”那一年,小雨14岁。
两口子拿这宝贝闺女没办法,好在部队大院里能人多,老梅找了个原来干侦察连长后来转到后勤的强人来教小雨。这人姓马我们姑且叫他老马。老马是个厉害角色,小时候在少林寺呆过,很是学了些功夫,后来参了军,因为功夫好分到了侦察连当侦察兵,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地杀过敌,愣是靠着无数战功从士兵升到了连长。自卫反击战的时候老马受了很重的伤,是老梅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从此后老马就把老梅当成了救命恩人。所以老梅厚着脸皮一找他,老马就欣然同意了。
老马刚看到小雨时大摇其头,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能吃得了练功的苦。很快老马就惊讶了,小雨还真有股不怕苦不怕累的韧劲,每天早上五点就准时跟着老马苦练基本功,有时间还跟着操练的士兵跑操,风雨无阻。练功时从来不哭不闹,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着。这样练了两年,小雨把老马在少林寺学的功夫基本掏了个遍,从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接下来两年,小雨跟着老马尽学些侦察兵一招制敌的狠招。老马说,女孩子学这些才管用,碰上流氓色狼什么的,保管一招缴枪让丫的再也干不了坏事!
老马四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早就把小雨当成了亲闺女。小雨考上大学的时候,老马依依不舍地来送行,说丫头啊,你有空就回来看看马叔啊,这么好的徒弟不在身边,马叔该多无聊多无所事事啊。小雨每次放假回去,老马就开始和箫韵抢人,后来就发展成天天跟到小雨家蹭吃蹭喝。这两年老梅调到了滨海市,一家人都在滨海工作,小雨见老马的机会少了,怪想念的。
2004年奥运会的时候,小雨偶尔看到电视里一场中韩跆拳道比赛,中国选手罗微一个下劈,将韩国选手直接劈晕,姿势潇洒无敌。小雨从此迷上了跆拳道,在大学参加了跆拳道社团。凭着自小打下的功夫基础,很快就脱颖而出,代表学校频频参加校际比赛,被担任特邀裁判的如松道馆创始人林如松馆长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平时悉心教导,关爱有加。小雨拜师之后进步很快,现在已经取得跆拳道黑带3段资格。
“小雨,小雨......”
“啊?什么?”小雨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茫然地看过去。
“你是不是太累了?今天就练到这里,早点回去休息吧。”林慕白看着小雨,皱起了眉头。
“哦,没事,我们再练一会吧。我的腿法都生疏了,大师兄,你再帮我练练。”小雨站起来。
林慕白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小雨,凭他对小雨的了解,这丫头一定有什么心事。不过小雨的脾气他知道,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真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主意大着呢。她不想说那是问也白问。
“那行,再练会!集中注意力,你的旋风四连踢使出来给我看看。”
“是!”
两人站起身,拉开架势开始对练,这次林慕白不再只取守势,开始步步抢攻。小雨打醒精神,小心应对。两人你来我往,腿影如风。林慕白身影如此之快,小雨想躲又想看清他的身法,只是迟缓了一秒,一记旋身横踢已经踢到她的胸口!小雨后退一步,猛地一个旋身,还是被腿风扫到左肩,火辣辣的。慕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腿影重重叠叠,进攻一轮强似一轮,小雨的呼吸渐渐紧促,但是眼神更见清明。小雨抓住机会退后两步,猛地旋身跃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出连环四脚,林慕白被逼后退,最后一脚险些踢中他的胸口。
“停!”林慕白一声断喝。
“啊,累死我了!”小雨坐倒在地不肯动弹。太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慕白师兄越见严厉啊!
“以后有空就多过来练功,不得偷懒。”大师兄开始教训小师妹。
“是,知道了。大师兄,我饿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小雨涎着脸笑。
“听说今天吴婶好像做了红烧狮子头。”林慕白一本正经悠然说道。
“耶!吃饭吃饭,饿死我了。”小雨跳起身一溜烟跑向厨房。
林慕白看着小雨飞奔的身影,弯起嘴角,眼中浮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扬声喊道:
“先去换衣服!”
“知——道——了——”小雨的声音远远传来。
门外,天边的最后一线阳光沉入山下。
放下筷子,小雨摸着涨鼓鼓的肚子,满足地叹口气:
“吴婶,您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哎哟,撑死我了。”
“小雨,你可有日子没来了,看看你这小脸瘦得,下巴颏儿都变成锥子了。以后常来,吴婶要把你喂得胖胖的。”收拾得一身清爽的厨娘吴婶看着小雨的吃相脸上笑开了花。
“啊?不要,减肥的时候可痛苦啦!”小雨一脸苦相。
“减什么肥啊,小姑娘就要有点肉才好看的,嘻嘻。”
林慕白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和碗,看向小雨:
“小雨,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不用了,大师兄,我骑车来的,吃太饱正好运动一下消消食。”小雨站起来。“吴婶,我走了,下次记得给我做好吃的,嘻嘻。”
“小雨慢点啊,有空就来。”
林慕白送小雨走过那片茂密的松树林,在门口站住。
“回去洗个热水澡,肩头用热毛巾敷一敷。路上注意安全!”
“没事,大师兄你回去吧,我走啦。拜拜。”小雨跨上山地车,摆摆手,风一般的向前滑去,长发飘飘。
林慕白站在门口,望着一身白衣的女孩远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良久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