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到之处便是满目的火红,窗外业已暮色深沉,本该全部归于寂静的皇宫,今晚却灯火通明——
巡夜的更夫刚刚经过,一慢两快三声更锣敲响,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六月初九,趁着这短暂的夜晚进行最后的布置、整理和检查,明日正午,封后大典便会在皇宫正阳门外的广场上举行。
把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随意绾起,我沿着台阶走出浴池。环视四周,就连这弥漫着氤氲水汽的密室内也用大红绸布和各色花瓣装点的一派华丽,墙上那张巨大的“囍”字贴纸在壁灯的照耀下泛着昏黄的色调。
稍作擦拭,往池边的玉石小几走去,那上面整齐摆放着为明日的封后典礼专门准备的衵服,一件绣着金色祥凤的湘妃色兜胸,外加剪裁得妩媚而娇艳的海棠红丝质**。向前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想到在外间衣架上挂置的那几件式样繁复的外衣和罩裙,全都是富贵雍容的喜红色,我不禁哑然失笑,最终决定走到一旁,拾起了入浴前换下的那套月白色中衣重新穿上,又为自己披上同样放在小几上的那件只是点缀了几朵蔷薇的薄纱外衣。
赤着双脚回到外间,只见寝宫内红烛高烧,香鼎烟缭。本该是象征着吉祥与喜庆的红色此刻我却避之若浼,低头快步上前取过柜架上的雪华,犹豫了一下,还是绕回那张摆满了花生、红枣、苹果等果物糕点的圆桌,用食指勾起了当中的白玉酒壶。
跨过门槛屈膝坐下,我就着壶嘴一口气将大部分的酒液倒进嘴里,然后把酒壶摔碎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微笑着看着剩下的浆液全部渗入那片埋有可儿的尸骨和沁雪精英头颅的土壤中,团起身子,把雪华紧紧抱在怀中。
侧过脸贴上微凉的剑柄,我做了一个深呼吸,静静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时刻。却偏在这个时候——
“主母,请将此药服下。”
如果没有守在庭院各个角落的那些黑衣人存在,今晚清冷皎洁的月色于我难以平静的心情应是一副很好的镇定剂。然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只用黑布裹得严实的手,还有它毫无表情、冰冷的像个傀儡的主人实在很破坏气氛。
自从那一夜之后,凌庭轩便撤出了恋卿宫内所有的婢女和太监,除了每日定时的打扫送膳还有必须进行的布置工作以外,所有侍者严禁出入此地。在下人们的眼中,因为上次的投毒事件,为了不让我在受封前再受到任何伤害,凌庭轩将我独立隔离保护起来。然而他们没有看到的是,此时这座宫殿里,到处都设有血薇的杀手作为对我的监视。
“主母,请将此药服下,这样今夜和明日午时您体内的化功散便暂时不会发作。”
面前黑色的拳头摊开,掌心里微颤滚动着的是一颗珍珠大小的药丸,只不过瞥了一眼我便忍不住轻声嗤笑起来。自己正是为了躲避那令人眩晕的颜色而在这微凉的夏夜只身坐在门口,没想到避无可避,竟连这小小的解药居然也是赤红颜色的……
我痴痴的盯着药丸并没有接过来,于是那黑衣人便一直摊着手,保持着那个只要维持几秒钟就可以让人浑身酸痛僵硬的驼背弯腰的动作。
“喂,你管我叫主母,那主母有令,身为下属的你应该要遵循吧?”
“您的确是我们的主母,但是血薇人只会听从主公的命令。”
几天以来,不管我重复了这个问题多少次,这些个将自己完全掩埋在黑色夜行衣中的男人们始终不厌其烦的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回答我。即使我将成为凌庭轩的妻子,即使“主母”的头衔过了明日午时便会名正言顺的加在我身上,然而无论如何,我都曾经,或者将来还会继续,是血薇的头号敌人。
“你为什么要加入血薇?”
“报恩。”
“到底是多大的恩情让你愿意为了他去杀害无辜的人呢?”
“一饭之恩。”
“一顿饭不过救你一命,你觉得要替他杀多少人才足够还清这份恩情?”
黑衣人顿时语塞,一双露在面罩之外的眼睛里闪过为难的神色,他不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将拿着药丸的手向我更凑近了一些。
又是这样的反应……
这段时间里,或是为了传达来自凌庭轩的消息,或是为了警示我不要意图踏出恋卿宫的范围,再或者是为了出手阻止因毒发而疼痛得受不了几欲自尽的我,平日里就好像木人桩子一动不动坚守自己岗位的黑衣人才会与我有所接触。
每到这个时候我便会问他们加入血薇的原因,得到的答案不外乎报恩,或是借由血薇之力复仇。若是进而再问要杀多少无辜之人才够报恩,或者仇恨是否已经了结,了结了以后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他们便不再作答,在这以后,出现在我身边的黑衣人与之前的,一定不会是同一个。
“算了……”
接过药丸塞进嘴里,我瞪了还愣在原地的黑衣人一眼,拿着雪华躺到床上。今晚之前,**子时左右都是我最难熬的时间,一下子可以从毒性的折磨中解放出来轻松入睡,我却因为不习惯而辗转难眠。
长叹一口气,翻个身子,我从枕下取出小雨哥哥的牌位,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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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清明更新的……结果两只眼睛都被蚊子啃了……肿了整整一天什么都看不清楚……太伤心了……
更伤心的是没人给我留言……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