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里,王熊他们都愁容满面,虽然陈雨一直在说不必担心,但是大家都明白事实是什么样子。
刘梦打电话问我是干什么工作,我说我们包了一个工厂,现在是自己做老板了,她就那就好,让我照顾好自己。我呵呵的笑,心里难过得像被谁剜了一刀。
第三次见到皮球的时候,我们几乎已经穷途末路,肖爱说去别的城市吧,但是陈雨不同意,他不愿意放弃这个阵地。
我不是那种能够看清大势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留下来。我只知道,现在陈雨往左,我不会往右。
几天后,我又去了那个游戏室,看到皮球还是要死不活的躺在那个烂沙发上,虚张着双眼,还是穿着原来那套衣服,不过更脏了。不知道他又从谁那里要来一支烟,正享受的吸着。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刚认识皮球那几天,我总担心会再看到他,因为我不想在同情别人的时候更真切的看到自己有多无能。
就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突然想,他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呢?是的,跟我毫无关系,所以我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的向卖游戏币的老板走了去。
我以为他会叫我,打个招呼,但是直到我找好机器,开始游戏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他始终面向着天花板吞云吐雾,让我想起阿飞正传里的旭仔.
那天天气闷热,春末初夏的阳光不够炙热,但已经能够让我的额头冒出汗水。
我很喜欢玩这种可以使劲拍机器的游戏,让我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像个小孩子一样。我玩了一会拳皇以后就坐在一边休息,看身边的一个长得像蜡笔小新的孩子玩游戏,他大约六岁,小手胖胖的,机器前面堆着大约二十个硬币,他的技术很不好,一个硬币用不了一分钟,不管是超级玛丽还是西游记,他都过不了关。但是好在他的硬币多,失败了可以重来,我在那看了十几分钟,他的硬币就已经用光了。于是他用小手在兜里翻出一百块钱来,用稚嫩的童声喊到:“老板,买币!"
我看了看手里可怜兮兮的几个游戏币,心想今天想要玩到下午只有不停的赢下去了。心里顿生感慨,人和人的差别就是如此大,有的人不停输从未成功过但过得比谁都好,有的人只要输一次,要面对的,就是命运的游戏结束。
下午四点的时候,蜡笔小新的父母来接他回家,两个中年人面对他的时候脸上都是无限疼爱,他抱起蜡笔小新,捏他的鼻子,她就在一边关心的问小新开不开心,还要不要玩?我看着笑意侵透背影的三人走出游戏室,又看了看那个躺在烂沙发上的皮球,皮球啊,你真是可怜。
蜡笔小新一家离开后,皮球走到我面前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哥,可以给我一个游戏币吗?”
我看了看他,“给。”
“你可以教我玩么?”
我心里顿时一阵心疼,若他是我的弟弟,我想我一定会为之流泪。他每天待在这里,居然还不会玩,真不知道他看着别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是什么感受。
“来,坐我身边来。”我赶紧拉过来一张凳子,让他坐到我旁边。
我开始教他选择游戏,教他动作怎么连贯,教他怎么发绝杀,每次胜利他都会忘我的惊呼,此时我发现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明亮,他一把抹去额头的汗水,“我又赢了,哈哈。”
那天我们一直玩到晚上八点,皮球很聪明,我给他买了三块钱的游戏币他玩了几个小时后手里居然还有几个。我说不玩了吧,出去吃饭。他点点头看着我,脸色一下就严肃起来,“你去吃饭吧,我就不去了。今天谢谢你,一个月之内我一定十万倍报答。”
“你去不去啊?不去可就要挨饿了哦?”
“你怕我挨饿给我点钱就可以了,吃饭我不去。还有,你别当我是开玩笑,今天你给我买了三块钱的游戏币,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还你三十万。”
皮球说得非常坚定,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和吹牛。
“好呗,你不去算了。我这有二十块钱,你拿去吃饭吧。”我给了他二十块钱,然后就准备离开游戏室,却听见皮球说道:“那天的事你都看到了对吧?”
我一愣,然后说道:“什么事?”
“我在巷子里被打的事。”
“哦,这个......”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件事我确实是看到了,但是我不能直接承认,因为如果我直接承认我看到了,就等于承认我看着他被打而袖手旁观了。
我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他轻蔑的一笑,说道:“一个月内,我会成为百万富翁,而且我会把他们全部都杀掉。”
“什么?”我假装惊讶的说道:“你要在一个月内成为百万富翁而且把他们都杀掉?”
“我不是跟你吹牛。走着瞧吧。”
呵呵,他说走着瞧,这个小屁孩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皮球,你多少岁了啊?”
“15岁。”
“皮球啊,别总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了,我很庆幸你没有在那些人面前夸下海口,避免了被他们嘲笑和打击。”我决定好好劝说劝说他,“而且杀人是犯法的,到头来你自己也毁了。”
“得了,别说了,到时候你就相信了。”他拿着20块钱就走出了游戏室。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心想万一皮球是认真的呢?
不行,我得看看他干嘛去了。
于是我赶紧追了出去,看到皮球刚好走出游戏室外面的那条巷子,接着我就悄悄的跟在他后面,那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步伐很急,慢慢走上了大街,我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条河边。
这条河比较宽,一到傍晚就会有很多小贩在河边的公路边摆摊,什么都有卖,小吃啊烧烤啊啤酒啊都有,也有卖一些小东西的,比如成人碟片啊,指甲刀啊什么的。
皮球似乎是早就想好要买什么了,他根本没有看其它摊位一眼就径直向一个地摊走去,我躲在远处的烧烤摊边,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特别清楚。
皮球先是向摊主问了几句,然后在地摊里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我看到他从那地摊里找出一把弹簧刀,然后把我给他的那二十块钱给了摊主,摊主找给他几块钱后他就把弹簧刀放进口袋离开了那里。
我赶紧又跟了上去,只见他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赶去,我心想他或许真的会做出什么大事来,那可就不好了。
皮球很快来到一个网吧门口,他稍微停留了一下就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去,在门口看到他和网吧里貌似是网管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有些失望回过头来,我赶紧躲到一边的服装店里,接着就看到皮球走了出来,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不高兴。
后来我又跟了他好久,才发现他是要回游戏室,我才放心的吃饭去了。
不过他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呢?这个问题在我离开游戏室后始终缠着我,他买了弹簧刀,这是要杀人吗?如果他要杀人,那一定是杀那天在书店旁边欺负他的那几个人。可是他又没去杀那几个人,而是去了网吧。他去网吧干嘛?那个网管和他是什么关系?我脑袋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皮球买了弹簧刀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甚至搞得我整夜都睡不着,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不过那时候最让我担心的并不是皮球,而是我和陈雨等人的出路。我担心皮球不过是因为我本性善良,这是可以控制的。但是我们找不到出路这件事却是在随时影响着我让我不得不担心,这是被迫的。
所以,要相信人总是会被现实改变的,也许你本性率真,但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变得奸诈狡猾。也许你悲天悯人,但是奈何囊中羞涩,见到乞丐只能视而不见。不要相信那些大吼着做最真实的自己的人,那些人要么是没吃过苦的孩子,要么是沽名钓誉的公知。
孩子不明事理,什么事都有家长罩着,所以有力气追求特立独行,公知吃的就是这碗饭,什么都不做,演的就是完人,所以不值得相信。
那时候的我因为更担心自己的出路,所以第二天也就把皮球给忘了。
陈雨还在说等彪哥,王熊差点就冒火被章奇劝住,肖爱只顾着照顾大家的伙食,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冯二每天都是那么愧疚,每天都在咒骂朱齐,大家越来越浮躁越来越等不下去了,终于陈雨发话了,他一拍桌子,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在震荡,他两眼血红,对着大家说道:“再等三天,最后三天。”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空中,“如果到时彪哥还没解决,我们就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