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楚靖哲直接住在石磨山上每天都向恶鬼修习武艺。负重攀山,拳脚对练,身法训练……看上去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在恶鬼手下却严苛到极致。负重的石块每天都翻倍的增加,五十斤、一百斤、两百斤,必须在限定时间内完成山路往返。一套拳演练一遍就不再教,直接真人对练,完全没有手下留情,拳拳到肉。身法速度练习更变态,巴山发了疯般的在身后追赶,被追上就是獠牙伺候。就算在“流年”的影响下身体一天的成长相当于一个多月,却远远追不上训练强度增加的速度,一天十二个时辰甚至抽不出半个时辰真正合眼休息。
完全没有循序渐进可言,恶鬼的法子就是施加最大的压力碾压,一次次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突破突破再突破。和某些训练杀手死士的组织手段一样,毫不考虑将来的隐患,只求速成,只是手段更狠更烈,远远超出普通人能承受的程度。
最初几天楚靖哲不止不能完成规定的任务,还几次在负重攀岩中力竭昏过去,在对练的情况下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遍体鳞伤不能动弹。一次次眼前一黑倒下的时候都感觉再也撑不住,已经到达极限。却还是咬紧牙关一次次站起来,继续坚持。
好几次已经崩溃瘫倒,体内那股气息却绵绵不绝的修复受损的经脉,让抽干的身体回复一丝力气。口诀衍生出来的那丝气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壮大,失去了下丹田之后反而像是失去了桎梏,扩大了承载的容器,以经络血脉为鼎炉。楚靖哲已经知道种奇特的气流并不是所谓的内力、气功,恶鬼说这是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与武道截然不同的修行。这种奇特的力量,楚靖哲称之为“元力”。
恶鬼看着楚靖哲在巴山的追赶下游刃有余的闪躲还击,仿佛敏捷矫健的猎豹,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这个人简直脱胎换骨。虽然收他为徒,但恶鬼自己并没有把握教好,只能生搬硬套一些严苛至极的训练方法,一点点增加每天压得那小子毫无喘息的时间。恶鬼清楚每个人的极限在哪里,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惊讶也越来越大,那小子简直没有极限。如果原本就是被驯养的死士或亡命之徒,又或者出生在贫苦人家从小吃惯苦头勉强咬牙坚持或许还不会这么让人难以置信。作为一个养尊处优身娇肉贵从未尝过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居然硬是咬牙坚持到最后,甚至没喊一个疼字。恶鬼自认是习武天才,而且心坚如石,这样严苛的训练他或许也能坚持不放弃,但如果在相同的起点上用不了几天身体就会完全崩溃由不得他不停。这个小子,不只骄傲到无以复加,更有一副变态的身体。
或许真的可以期待他的……觉醒。
楚靖哲狼吞虎咽的吃着手中香气四溢的兔子肉,巴山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哈喇子直流。
“吃饱了。”楚靖哲毫无形象的拍拍肚皮,把光溜溜的骨头丢过去。
从第三天起他在负重攀山的同时还要负责猎捕食物,冬天山林里的猎物很少,好不容易碰见一只也跑得贼快。要是空手而回,就得一整天饿肚子。当野鸡野兔已经难不倒他的时候,恶鬼又增加了难度,楚靖哲和巴山一同狩猎,赢的那个才能吃。该死的巴山完全不懂得什么叫互帮互助互利互惠,托它的福楚大少爷第一次尝到了树皮树根的滋味,光是回想起都让人反胃想吐。
那几天肚子已经完全没有东西垫底,整个肠胃都在绞痛。有次饿得出现幻觉,看到的竟然不是楚家的山珍海味,而是那个村妇熬的寡淡无味的白粥。
第二次上山时和云容道别了,至今楚靖哲都在为这件事后悔。训练第一天对练后被恶鬼打得鼻青脸肿摔在地上,那女人正好上山来探望,一双眼睛好像快哭的样子,抱着他就要下山。恶鬼全无阻拦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色嘲讽,只差不阴不阳的来一句“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
楚靖哲满脸通红,羞恼之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挣脱出来,要那个女人别多管闲事。那天之后楚靖哲每次知道那个女人上山都避而不见,和巴山满山追赶练习身法躲着她。不过那个女人还是坚持每隔几天上山一趟,送些衣食过来。吃的全都进了恶鬼的肚子,至于衣服,楚靖哲瞧了瞧挂在自己身上的烂布条,云容可能是掐算着他长大的时间做的,还尽量做得宽松些留有余地。不过她显然错估了他长高的速度,最大的这件都紧绷绷的只能勉强上身,没穿两天也和它那些前辈们一样,在打斗训练中变成缺胳膊少腿褴褛不堪的样子,好像挂了满身破布带子,就这身装扮来看倒有几分恶鬼高徒的模样。
……
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恶鬼拨弄着柴火陡然开口:“你上山多久了?”
“今天正好两个月。”楚靖哲不假思索道。才不过短短两个月,甚至连这个冬天都没过完,却仿佛已经过了好几年。如果按照流年流逝的时间算,确实差不多过了七八年。按时间推算,这幅身体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十二三岁,但经过这两个月的训练筋骨肌肉明显比寻常人要长得更快,年龄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身量已经和楚靖哲未中流年时差不多高。皮肤由于体质原因晒不黑,脸也还是那张漂亮得过分的小白脸,眼神却锐利如箭,身体的力量与先前虚浮体弱的模样更不可同日而语。
“明天,你就下山。”
“是。”楚靖哲并不意外,从几天前开始进展已经变得缓慢,再多加练习每天的提高也太过有限,耗费更多的时间习武对他也不会有更多的帮助。
“一开始没想到你能坚持下来。”恶鬼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些微赞赏,“你的骨头比我想的还要硬。”
楚靖哲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是不是被恶鬼冷嘲热讽虐待惯了,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憋着一口气,撑着撑着也就撑过来了。”敛了敛眼睛道:“毕竟,不能死在这里。”
“哼,难得听你说句真话。现在倒觉得你这小子没那么讨人嫌,勉强看着能有两分顺眼。”刚开始发现这个大麻烦的时候恶鬼真的有过冲动一把掐死他,没想到最后竟然鬼使神差的收了他当徒弟。
短暂的沉默,两人都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恶鬼自不用说,一个人呆在深山几十年,有时整月整年都不发一语,好不容易有往来的人还是个哑巴。楚靖哲则是高傲孤僻,在楚家时只用发号施令,与这样一个脾气怪异的师父沟通的经验全无。事实上两人像这样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天还是第一次,先前第一次是楚靖哲单方面的劝说,后来山崖边那次也是只寥寥几句。成为师徒也就是恶鬼一句话,没有行什么正式的大礼,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训示指导,就是压迫蹂躏摧残,不断定下极端的目标让他去做。就算是第一次收徒,恶鬼也确实不是什么称职的好师父。而楚靖哲丹田被废不能继承恶鬼的武学衣钵,没有请安孝敬,没有晨昏听训,甚至连喊“师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着实更算不得什么好徒弟。
“你为什么上山?”
“为了获得力量。”
“为什么想要力量?”
“为了报仇。”
“报仇之后呢?”
楚靖哲答不出来。
恶鬼盯着他看,神色复杂难明。“我这辈子有不少债要还,也有不少债要讨。要讨的债已经决定放弃,要还的却恐怕这辈子都还不完。一年之后,你若不死,替我把债还了。”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