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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沉默之歌 Ⅱ

玛娅在珊妮的小木屋住了下来。

虽说是最好的面包作坊,其实也只是当年的盛名而已。自从养育自己的祖父母去世以后,做出美味面包的各种技巧也一并带进了坟墓里。现在珊妮所做出的面包,远远不如祖母还在时候那么美味。

就算如此,周围村庄的人厨艺也好不到哪里去,基本上就算将蔬菜叶子和植物的块茎混在一起煮熟的程度,至于面粉则完全是削成小块扔到锅中就完事。因此珊妮那便于携带又不失滋味的面包便受到了村民们的欢迎。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祖父母去世之后,珊妮才能只靠着这一门手艺就独自生活下去。

白天天不亮就必须起来,将头一晚揉好的发酵面团烤制成喷香美味的面包,等到全部出炉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从小木屋出发,顺着蜿蜒的小路,将面包分派到已经付过钱的工人手里。偶尔也会遇到赶着马车的送货人,或者疲惫的旅者,他们一般会出双倍价钱来购买面包与牛奶,因此除了已经预定的数量,珊妮还会再多带一些。

但近来不知为什么,路上遇到的旅行者越来越少,总是会有多出来的,放硬了的面包。扔掉实在可惜,珊妮通常都把它们留下作为自己的食物。

“所以你就放心吧,我这里还有很多储备的面包哦。”故意说得满不在乎的珊妮,其实只是为了打消玛娅的顾虑。

不过,对于独居却怀孕这件事,珊妮并没有隐瞒,而是笑着摇头,将原因告知了玛娅。

“曾经有一名年轻人来到村庄,而我呢,那时候什么都不明白,还以为终于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呢。不过你也看到了,现在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之前还好啦,但这些日子,怕是连去买面粉也有困难呢。”

很明显,珊妮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那个‘年轻人’。

“有你在就好多了,白天我必须去给那些预定了面包的家伙们送吃的,如果有人把面粉运来放在门口,你从阁楼的窗户帮忙看着就可以了。”

其实也并不需要人看管,珊妮的面包坊平常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之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玛娅,是为了不让她有白吃白喝的感觉。

虽然身为半兽,玛娅却对人类的善意非常清楚。

“那玛娅呢?你们这个种族——是叫半兽吧——不都应该是群居吗?为什么离开了族人?是谁害你受了伤?”

面对珊妮的询问,玛娅难过地低下头。过了半天,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出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自从玛娅有记忆以来,自己就是某个半兽部族的一员。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也早早就死去了。在族人中,拥有尖牙和利爪,强悍壮实的男性,或者身体强壮,生育能力极其强悍的女性才有地位,尽管他们中的王者是从女性中挑选,但像玛娅这样柔弱的女性根本没有上位的资格。

尽管如此,玛娅也还是活了下来,因为她不沾荤腥,活着或是死去都对部族没有任何影响。直到她成长到能够承受生育的负担,在一次‘圣洁孕育仪式’举行时,族人的魔爪终于伸向了她。

对于那惨烈的过程,玛娅没有提及,珊妮也聪明地不去过问。同样身为女性的她,明白玛娅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饶是如此,这个善良的人类,还是为可怜的玛娅掬了一捧同情之泪。

“既然是那样的部族,就不要再回去了,我们一起生活,反正也不会饿死。”珊妮拍打着玛娅的肩膀,经过几天的相处,对于这个有着山羊面孔的半兽女性,她已经不再惧怕。刨除种族的不同,其实玛娅也只是一个正常的年轻女性。

春天的白昼不算长,完成每日送餐的工作之后,珊妮便会带着牧场购买的新鲜牛奶,急急忙忙赶回家。孕期的妇女需要更多营养,而除了干硬的面包,她唯一能获得的好东西就是牛奶。

尤其是收留玛娅之后,对牛奶的需求变成了双倍。

牛奶分量的增加,引起了奶牛场主巴特莱的好奇。

“珊妮,最近你的胃口很好嘛。”拿着刷子正在为牧场里一头奶牛做清洁的巴特莱,朝着正在挤奶的珊妮笑道。他是一名三十多岁,身强力壮的大汉,几年前妻子莫娜难产而死,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儿子小巴特莱。如今父子两人与大群奶牛在这片茂盛的草地,每天珊妮都会为他们送来面包,同时作为交换,取走一部分牛奶。

“难道是厄丁回来了?”说着话的巴特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厄丁就是珊妮腹中孩子的父亲,一个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年轻人。当他与珊妮初次见面时,巴特莱已经追求她整整一年了。不能不说巴特莱这个年长的男人和他拥有的奶牛能够使珊妮安逸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然而在这个衣食无忧,被珊妮称之为‘叔叔’的巴特莱,和风趣活泼的厄丁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繁花盛开的夏季,厄丁成为了珊妮面包房的一员,到了意味着丰收和萧瑟的秋天,他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这里。

巴特莱不止一次在村民面前扬言,只要再看到厄丁,绝对会敲碎他的脑袋。并对又一次单身的珊妮表达了他的爱意,连他的儿子,五岁的小巴特莱都会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着想让珊妮成为自己母亲的话。

面对他们的热情与诚意,珊妮只是捧着渐渐凸起的腹部,笑着婉拒。

而现在,面对巴特莱的疑问,珊妮仍然保持着笑容:“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最近不知为什么,肚子饿得特别快。”

话里有话,巴特莱也明白了珊妮话里的意思,男人看了一眼珊妮的腹部,欲言又止。

他没能说出口的话,珊妮其实是了然于胸的,不过有的事,一旦决定了就无法更改。何况自己现在有孕在身,巴特莱对她虽好,肚子里的孩子却未必。哪怕未来再怎么艰难,珊妮也已经决定要独自将小孩养大。

似乎感受到珊妮的决心,男人握紧了刷子,沉默地刷洗着奶牛,过了半天,才又开口了:“以后需要牛奶,尽管到我这里来,多少都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末了,他又补充道,“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珊妮虽然答应下来,但巴特莱也知道,这个倔强的姑娘绝对不会向他寻求帮助。收好珊妮带来的面包,男人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投去了遗憾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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