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宁空发出了一声刺痛的呻吟,似乎是因为背上的疼痛,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赤条条地坐在一个山洞里面,浑身伤痕累累,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番。
“阿空啊,你确定你身上的伤势,真的是因为下山路的时候不慎而摔倒了的吗?”在宁空的身后,一个沉稳,而充满着磁性的声音响起。
“你这不是废话么?”宁空嘟囔着,显得颇为不耐烦,但是他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愿意跟山洞里面的另外一个人对视。
那个声音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空啊,你又不老实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被那个朱小胖子给揍了一顿吧?”
宁空哼哼唧唧地哼了哼,也没有回答。不过,那个声音的主人,却将宁空的反应给看在了眼里,眼里闪过了一丝黯然的神色,没有说话。
“义父,你放心好了,这场子,我迟早会找回来的。”宁空沉默了半晌之后,一对明莹澄澈的眸子里面,爆发出坚定的光芒。
在宁空的身后,给他按摩上药的,是一个大约四旬的中年人,看起来装束有些邋遢。脸颊凹陷,瘦骨嶙峋,看上去颇有些瘆人。不过,根据此人的脸型可以看出,如果这个人脸颊没有瘦下去的话,在他壮年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丰神俊朗的人物。
不过,这也是极其熟悉这名汉子的宁空才会这样认为了。因为现在,这名汉子的眼眸,就跟花甲老人一样,灰暗而浑浊,没有丝毫的亮光。这种颓然,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变得老态龙钟。
可是宁空知道,在几年前,他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的时候,就是他面前的这位义父,将他从仇家的追杀当中带了出来。那个时候,他是那样的雄壮威武,他的眼眸,如黑夜一般漆黑,如鹰隼一般锐利,明亮。
宁空的义父,名字叫做慕江,年轻的时候也的的确确是个丰神俊朗,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在他正当壮年的时候,却遭遇了极大的惨事,再加上为了将宁空从仇家的手中给救出来,又受了极重的伤,这几年便隐居在了归藏宗的山门里面。
宁空是归藏宗的弟子,这还是因为慕江和归藏宗的首脑人物有些交情,归藏宗的宗主谷长生才让自己的儿子谷巽收了宁空作徒弟。
如今,宁空在这归藏山下,已经呆了六年将近七年光景。他的师父谷巽,一直都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将归藏宗最高深的绝学“归藏八脉”尽数传给了他。只是,他现在才十二岁,修为有限,根本就不能够发挥自己所学的威力。再加上从小就颠沛流离,他的身板,显得很是瘦弱。
慕江慈爱地看着这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孩子。他原本就是流浪的孤家寡人,一个人潇潇洒洒的,从来都没有收一个弟子,更没有一个孩子。只是当他将这个孩子从仇家的手中救出来的时候,这个孩子,似乎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微妙的感情——从那以后,他慕江不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一个义子。
慕江微微一沉吟,缓缓地说道:“那朱小胖年龄比你大了两三岁,现在就已经到了易筋境,你现在依旧是精气境,跟他动手,当然吃亏的是你。”
“义父!”宁空心头不服气,叫道。朱小胖牛高马大,光是身材就跟自己不成正比,尽管师门当中,无论是师父谷巽,还是师祖爷爷谷长生,对于他的资质都是赞不绝口,可是六岁习武的他,毕竟在起步上面,就已经晚了很多。虽然没有错过扎根基的最好年龄,但是论根基的牢固,境界的高深,毕竟还是不如人家朱小胖啊。
慕江习惯性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拈了拈嘴唇上方的胡须——如果是在几年前的他,一身锦袍华服,将浑身收拾整齐了,那么他的这个动作将会无比地闲适优雅;可是现在他一身邋遢如同村汉叫花一样的打扮,看起来却是分外地惹人厌。
宁空却对于自己义父的这个动作习以为常,经过了自己义父的一阵推拿之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被揍得红肿发青的地方已经没有那么剧烈的疼痛之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扎下了马步,开始缓缓地连起拳法来。
慕江知道,自己的这个义子,是准备想办法突破自己的境界,从精气境晋升到易筋境。
归藏宗不是什么大宗门,除了镇派神通“归藏八脉”有些来头以外,其余教授弟子的神通,虽然厉害,但是也仅仅是中下的水平。像宁空现在练习的这一套拳法,只是一套最基础的“太祖长拳”,纯粹就是交给弟子们用来舒活筋骨,强身健体用的。
慕江微微皱了皱眉,这倒不是宁空打得不好,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宁空已经将这门拳法的招式全部都练熟了,以现在的年龄,基本上就已经掌握了这一路拳法的精髓了,但是他依旧还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习,这让慕江觉得,简直就是在做无用功。
这种拳法,只是光具有架势,根本就不能够锻炼体内的精气,对于宁空的境界提升,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小的可怜。
“阿空,你师父呢?”看着自己的义子将这一套拳法打完了之后,慕江开口问道。
“这几天师父不再宗门里面,师父和师娘带着师妹们回娘家了。”宁空说道。伸出手臂,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慕江笑笑,带着一些揶揄的口气说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会被朱小胖揍得这么惨吧!”
宁空没有笑,恰恰相反,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的凝重,一字一句地说道:“义父,你放心,这笔账,我会凭借自己的实力,亲自讨回来!”
慕江看着自己孩子脸上认真的表情,那副神情,和他的年龄并不是怎么相适应。但是,慕江却点了点头,像是开玩笑一般地说道:“义父的这一身神通,你学还是不学?”
“义父,你肯教我?”宁空闻言大喜,顿时欢呼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少年老成的凝重表情,这样的转变让慕江看着捻须微笑。
在小小的宁空心中,其实就一直有着这样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慕江不教授自己神通,而要让自己拜在归藏宗的门下,学习归藏宗的神通。尽管,归藏宗的宗主,和自己的义父是忘年之交,宗主还有师父,对自己都很好。
慕江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原因,在他的心中,这是一个秘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到秘密可以解开的时候。因此,对于宁空以前练武的时候,向自己投来疑问的表情,他只有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阿空,你可曾学了兵刃?”慕江缓缓地站起身来,问道。
“义父,我学的剑。”宁空点了点头,说道。他的师父谷巽擅长剑法,师母墨芸也是一位剑术好手。在归藏宗的这几年,每天他的功课就是打坐,练拳,练剑。
慕江微微一笑,从柴火堆里面拣出了两根枯枝,扔了一根给宁空,哈哈一笑,说道:“那你就试试用你学的剑法来跟义父拆几招剑法试试?”
宁空应了一声,右手握着枯枝,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其余手指曲成拳头,并指如剑一般,轻轻地搭在了右手握着的枯枝上面,眼睛平视前方,看着自己的义父,朗声说道:“义父,请赐教!”
慕江先是有些错愕,接着就是一哂,淡淡地说道:“你这孩子,真正对敌的时候,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俗套?”
说完,在慕江手中的那一根枯枝就像蟒蛇出洞一样,毫无征兆地就直取宁空面门。
宁空大惊之下,立刻后退,同时挥动自己手中的枯枝连续施展了防御用的三招剑法招架。但是在慕江的手中,那一根枯枝就像是生了翅膀的一样,完全无视宁空的任何招架,反而是以一种奇怪诡异的角度,直接挑中了宁空的脚底。
顿时,宁空就失去平衡,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义父!”宁空用手撑着地面,屁股还坐在地上,看着依旧拿着枯枝的慕江。
“你看见了吧,你所学的剑法,在我面前,简直就是形同虚设一般,这个道理,你明白了什么?”慕江一改以前的轻佻戏谑,正色说道。
宁空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会是……一旦我明白了这些招式,看透了这些招式的话,那就算是不成招式的一招,也能够破除那些繁复的招式?”
慕江笑道:“呵呵,孺子可教。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应该知道,有的时候,不要太拘泥于招式了。”
招式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只有活学活用,才能够真正成为高手,理解了这一点,宁空也应该明白,想要光靠招式提升自己的修为,将会是事倍功半。
慕江说完,将还跌坐在地上的宁空拉起,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径直往山洞深处走去。
“再练几遍剑法和拳法,自己好好体会一下道理吧!这东西,说起来容易,但是要真的做起来的话,却是很难的。”慕江说道。
宁空依旧站在了原地,双眼中处出现了思索的神色。
慕江回到了自己所居的山洞石室里面,盘膝坐下,深深地看了自己的这个义子一眼,然后缓缓地阖上了自己的双目,开始进行期每日的修炼。
“现在,应该是时候将我的神通传给他了。”慕江在心里暗自说道。
金乌西垂,玉兔高悬。而宁空。依旧站在山洞的最外面,握着那一根树枝,不断地比划着,就像是一个正在参禅的高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