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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又是一个雨夜

夏末的风温暖而和缓,似有似无的拂过离离的发梢,她一个人走在西湖边上浓郁的树荫里,斜阳的余晖慢慢与树荫连成了一色,浸染了湖水,离离觉得此刻自己的瞳孔,一定是澄澈的琥珀色。明天就要结束杭州这站,和唐宋元一起回北京了,趁唐宋元录节目的空档,离离跟她请了假打车来到这里,小时候她超级迷恋过新白娘子传奇,总想着长大以后要到西湖的断桥,站在桥头沉默着远望,儿时的无数畅想,只化成了此时此刻淡淡的怅惘,她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传给了陈瑜,这些天,陈瑜的电话似乎随时随刻都会响起,有时正忙的焦头烂额,电话一来离离便有些不难烦,过后又觉得不忍,便会抽时间给他回过去,她觉得唐宋元对工作时间接私人电话的事似乎有些介意,原本晴朗的脸色,在听到离离软软的一声“喂”后,便会稍稍沉下去,有了两三次这样的情况,离离便更加注意了,或者尽量不接,或者偷偷跑远点去接,陈瑜在离离的三令五申下,也懂事了许多,一天下来多数都是在等离离打过去。离离站在断桥上,风大了些,带着潮湿的水汽,晕染上了她的发梢。短信回过来时,离离突然傻了,也不知道是走神还是闹鬼,刚才的彩信她发给的人是唐宋元,可能是这几天老和唐宋元发信息,刚才没走大脑,直接习惯性的把照片发了出去。唐宋元回的短信是一个微笑的表情,离离想起她这会儿正在接受采访,也不知道怎么偷偷发出来的这个短信。离离赶快回了一句“对不起,发错了“,手机就此安静了下来,很不像唐宋元的风格,平时唐宋元总是在短信里说最后一句话的人,比如这几天也不知道从哪天起,晚上睡觉前唐宋元总会发个信息给她,说:“辛苦一天了,晚安”,离离回一句“晚安”,唐宋元会接着回一句“晚安”。早上唐宋元发短信叫她吃饭,她说“好的”,唐宋元会接着回一句“好“。起初离离觉得怪怪的,慢慢也就习惯了,跟唐宋元接触多了,离离反倒越来越有些怕她,离离觉得唐宋元性格有些让人这摸不透,她太阳一般具有穿透力的笑容,只有到了摄像机前和镁光灯下,才会毫无保留的绽放,那么真,那么暖,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把心掏给她,可公众视线之外的唐宋元,像是一个站在影子里的人,再晴朗的阳光下,离离也看不清她的脸,甚至连初见时候那份温暖的感觉也没有了,她对离离的工作十分迁就和照顾,但却过分客气,客气的让人觉得有些假,客气了一天,又有一早一晚那些说晚安和早上好的奇怪短信,让离离对艺人的脾气性格更多了一份敬而远之的自觉。

离离逛累了,坐在湖边的石阶上,湖畔的灯一盏盏平静的亮起,白昼和黑夜就在不经意间模范一般的交替,离离想着早点回去准备明天的出发,可就是懒得动,她掏出手机给陈瑜拨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陈瑜声音含糊不清,离离仿佛看得到他抱一晚方便面坐在电脑前的样子,她笑着讲完电话,突然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自己任性够了,妈妈托关系给她找的那家国企,似乎更适合她,做一份安稳的工作,和陈瑜结婚,生一个宝宝......

离离突然觉得自己打了一个冷战,她站起来想要往回走,却看到湖边不远处站着的人,侧影很像唐宋元,那个人看着黑暗中的湖水,即使在黑暗中,那人侧影流畅的线条也让人怦然心动,那是种无法归为任何一类的美,所以美的可怕,让人不由自主伸出手,却又一瞬间被恐惧浇醒。

离离朝那个人走近了两步,不敢确定,那个人转过头看着离离,似笑非笑,离离认出了她。

“你怎么来了。”离离吓得不轻。

“到了杭州,怎么会不来西湖看看。”唐宋元像是在回答离离,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第一次来杭州吗?”离离脱口而出,又觉得这个问题太傻,她上大学时候,就在娱乐新闻里听到过唐宋元来杭州的消息。

“不是。”唐宋元剪短的回答。

“你吃过了吗?”唐宋元问离离。

“还没......”

“我饿了。”唐宋元走向离离,拽起她的手,朝着楼外楼的方向走去。

“西湖醋鱼你吃过吗?”唐宋元拉着离离向前走,手心冰凉。

“没有。”

“我请你吃......“

离离夹起一块鱼肉,看着手揣在裤兜里坐在对面的唐宋元,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不吃?”

“太难吃了,吃不下。”唐宋元说完笑了,有些顽皮,离离突然觉得这几天隔在她们中间那层薄薄的冰化了,至于这冰是怎么结上的,离离却不知道,她看着还在自顾自笑着的唐宋元,像个为自己的恶作剧沾沾自喜的小孩,离离突然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原来她这么介意,介意到不可思议,唐宋元突然若即若离的态度,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

离离把鱼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皱起了眉头。

唐宋元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弯着腰,把肩膀定在了胸前的桌沿上,自顾自的笑着,离离觉得那笑有些狰狞,但还是很好看。

“这么难吃为什么要点,很浪费。”离离放下筷子,绝对不想偿第二口了。

“看你吃觉得好玩。”唐宋元拿起筷子,在黑乎乎的汤汁里画着圈圈,没有要吃的意思。

“蒋离离......”

“嗯?”离离抬起眼睛。

“你最远走过多长的路?”

“嗯?”离离跟没听懂一样,她想了想说:“上大学时候,早上起来和小莫一起吃完早饭,然后出去逛一天,大概得七八个小时吧,那时候真不怕累啊。”

唐宋元笑了,离离猜不透唐宋元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很珍惜此刻的感觉,能和她面对面这样聊天,心情还这么轻松,她真这一晚上就这样待下去,生怕明天早上起来,唐宋元又成了那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没有办法正常交流的怪人。

“那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唐宋元无视桌上的杯盘罗列,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我爸吧。”离离挑起几根凉拌金针菇,放进嘴里,她觉得自己不怕唐宋元了,好奇怪的七天,短短的七天,让离离觉得像是换了一个时空,和唐宋元相遇的那个雨天,还有出发前在唐宋元家里的那个晚上,现在回想起来,就跟隔了一个世纪在回想,眼前的唐宋元,明明是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除了你爸呢?”唐宋元继续不依不饶的问。

“我妈吧。”

“那你有崇拜过谁吗?”唐宋元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没脸没皮了,离离明明说过的,自己是她的偶像。

离离看着唐宋元,嘴巴张的开开的,像个白痴,或者是被一个白痴的问题雷到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小到大。”唐宋元把问题划定了下范围。

“很小时候喜欢过演孙悟空的那个人。”

离离说完,唐宋元就笑了,看到离离嘴巴闭上了,唐宋元赶快收住了脸上的笑,用眼睛逼着离离往下讲。

“小学时候喜欢封神榜里面的杨戬。”

“中学时候喜欢吕颂贤,还有孙兴演的杨逍。”

“后来就很少喜欢谁了。”

“那我呢?”唐宋元开玩笑似的,她又拿起了筷子,在离离夹了一筷子的西湖醋鱼上点点戳戳。

“我从大三开始喜欢你。”离离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实在半空中对着一团雨云在说话,脑子里雾蒙蒙一片,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还没有被唐宋元认识的时候,离离的生命里曾经那么单一,那么霸道的有过一段时光,那段时光是专属于对唐宋元的崇拜,因为对她的崇拜,离离开始写歌,因为对她的崇拜,离离毕业后找了这么一份不着调的工作。可是,现在唐宋元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离离竟然一字一句的对唐宋元说,从大三时候开始,自己就在喜欢着她,如果离离愿意,她还可以跟唐宋元细细的讲,从春天的花开,讲到冬天的雪飘,从自习教室窗外和她一起听歌的那颗梧桐书,讲到无数个深夜,将他暖暖包围,让她自由遐想的那盏台灯。

可是离离却宁可这样的机会,一辈子都没有才好,她突然间什么也不想说了,没力气说了,仿佛说出来,就没有了,仿佛和昨天,她就差这样一句平静的述说,说完之后,一切也就只是这么回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宋元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皱起眉头,闭紧了嘴巴,仿佛自己是两个人命运的裁判,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这一切到底是轻如鸿毛,还是重于泰山。她很介意离离的坦然,坦然就代表心里没事儿,喜欢就是崇拜,崇拜就是喜欢,离离崇拜自己,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快吃吧。“唐宋元拿起筷子,胡乱给自己夹了一盘子的菜,埋头吃了起来。

楼外楼正对着黑魆魆的湖面,一阵冷风吹过,突然飘来了雨的味道。

“要下雨了呢。”唐宋元看着对面的湖水......

离离没有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她是被门外的唐宋元叫醒的,她睡眼朦胧的打开门,看到唐宋元穿着一身卡通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我害怕打雷,对不起借过。”

唐宋元绕过离离,径直走到离离房间,离离无奈的耸耸肩,把门关上。唐宋元已经在她被子里蒙上了头,离离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揉着眼睛回到床上,她拽回半个被子,裹上了自己,很快又进入了梦乡,唐宋元种种怪异的性格和表现,这一星期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唐宋元听着窗外的雷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背对自己的离离,不久就听到离离均匀的呼吸,她觉得自己心里凉凉的,敲在外面玻璃上的雨,似乎飞溅到了她的心里。

“果然心里没鬼。”她这样想着,但是又不甘心,她从成千上万的粉丝里面,独独发现了这一双眼睛,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宁愿相信这是命运的指引,命运的指引不可能这么简单了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唐宋元醒来是被一个梦惊醒的,她梦到自己穿上了婚纱,头发披在肩上,梦里面,她觉得微微的恶心,她睁开眼睛,看着紧闭的窗帘,想着时间终究像一个江洋大盗,把原本属于她的,偷的干干净净,她不能想象梦里面自己丰满的***,瀑布般的长发,或许那是十几年前的自己,或许那时自己作为一个小女孩时的梦想,与现在的自己,分明是形同陌路了。

她轻轻的起来,看了看熟睡的离离,轻手轻脚走出了离离的房间,楼道里灯光昏暗,唐宋元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孤单,她甚至开始思念刘瑶了,如果爱情能让人不再孤单,那什么能让爱情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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