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的周末被陈瑜搅的乱七八糟，周一坐在办公室，竟然觉得松了口气，离离戴上耳机，打开上周帮唐宋元录好的歌，后期的制作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交给策划部打榜了，她第一首独立录音制作的歌，是她心心念念的偶像写的歌，很好听，让人羡慕起她本来已经十分明朗的未来，还有无数肆意飞扬的可能，仿佛天有多高，是她可以说了算的，离离想到自己依然没有起色的人生，正在被妈妈和陈瑜合力拧起的绳子拴上，朝着千篇一律平淡的方向滑落，离离的手突然紧紧攥了起来，仿佛抓着的不是空气，而是她滑落前唯一可以抓到的东西了。
“上周给你case准备好了吗？下午两点有人要来录音棚。”Eric看了看离离，想多说几句话，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准备好了。”离离从桌上一摞文件夹里抽出一个绿色的夹子，交给Eric。
“自己去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了。”离离从Eric手里接过文件夹，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会将要用到的伴乐，先熟悉了一下，快十点的时候，离离拿起文件夹来到了录音棚。
这次是给一个小有名气的男明星录歌，离离对他的歌不怎么感冒，也没专门听过，她和唐宋元共事的这家娱乐公司，目前在娱乐界的实力还算不上一流，那些天皇天后级的人物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见的比较多的，是这几年通过选秀上位的一些民造明星，离离很专业的给拾音室里的歌手录音，思绪却开起了小差，以唐宋元的实力，会不会有一天被挖走呢？如果自己不赶快强大起来，早晚有一天会从她的生活里销声匿迹吧。
录完歌离离没有着急回去，陈瑜说好下班要来接她，她走到窗前，拉开一点窗帘，看着楼下车来车往的马路。
“在这里啊。”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离离猛然回过头去，不确定自己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个声音。
“是你啊，这么快从南京回来……”离离对面的唐宋元，穿着一件短版黑色小西装，白色贴身T恤上满满印着ONE
PIECE的图案，右耳上一串极小的透明水晶耳钉，在光线不足的房间里闪着凉爽的光，比上次见面，似乎瘦了些。
“Eric说你在这……”唐宋元停了停，没有再说话。
“找我有事吗？”离离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唐宋元，不知道她来找自己是什么事情。
“……”唐宋元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回答。
“是不是上周录的歌？已经做好了，我下去拿给你听。”离离说完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准备带唐宋元去楼下的办公室。
“哦，好。”唐宋元说完，没有向外走，而是跺到离离刚才俯瞰街面的窗前，伸出细长的手指，撩了撩窗帘，望向窗外。
“好多车啊。”唐宋元慢悠悠说了一句。
“对啊，是很多车。”离离大脑一片空白的附和着。
“你在不开心吗？”唐宋元突然转过脸来问离离。
“没有，哪有。”是她吗，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这个话题，似乎不适合两个算不上朋友的人讨论。
“可是你眉毛都这样了。”唐宋元有些夸张的拧了拧眉毛，离离被她逗笑了。其实离离的表情没有让唐宋元觉得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是离离对唐宋元的态度，让她察觉出了离离的心不在焉，平时的离离见到自己，总是神经高度集中起来紧张，今天的她，没有脸红，没有口吃，没有刻意精简话语装酷，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吧。
“也没什么，只是这几天事情比较多。”离离说完又觉得自己唐突，唐宋元怎么可能对她的事情感兴趣。
“事情多，就一样一样做嘛，”唐宋元坐在了靠窗的一张办公桌上，甩了甩两条长腿。
离离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一副谈话就到这里的样子。
唐宋元默不作声的看着离离，短短几天，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有些东西是不对了，离离还是离离，近在咫尺，可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把她隔开了，再不是那个一见自己就表面平静内心惊涛的小粉丝了。
“该下班了吧。”唐宋元看看表。
“对哦，快五点了。”离离收拾完东西，和唐宋元一起走进了电梯。
“你的歌……”离离突然想起唐宋元来找她的目的。
“什么歌？”唐宋元完全想不起来了。
“录好的歌，你不是来拿歌的吗？”离离按了回办公室的楼层。
“哦，下次吧，我先回去了。”唐宋元伸手按了一楼。
唐宋元走出大厦，抬头看看渐高渐远的天空，那个晚上之后，好像就一直在忙碌，坐飞机，彩排，上通告，签售，好忙好忙啊，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可从南京回来以后，还是睡不着，只想快点来这里一趟，难道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吗？
“不至于吧……”她摇了摇头，按按发胀的太阳穴，坐进车里，不管怎样，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从停车场出来时，唐宋元看到离离和一个男孩手拉手走渐渐走远的背影，男孩个子高高的，从背影看就很阳光的样子，唐宋元突然想踩一脚油门，追上去看看那个男孩到底什么样子，还有……看看离离的表情，但她只是挂了空档，扶着方向盘，看着离离和那个男孩走过了写字楼的拐角，唐宋元打开车前方的一面小镜子，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大而犀利，却没有一般小女孩眼睛里水汪汪的灵动，这些年她的心里蒙上了多少层灰，眼睛里就有了多少层的世故，唐宋元从这双眼睛里，依稀看到些星星点点的过往，她看到自己初中时候收到第一封情书时眼睛里细碎的欣喜和害羞，暗恋她的男孩说他为她的眼睛着迷。唐宋元还看到自己在西安一家昏暗的酒吧唱歌时，轻轻眯起来的眼睛，身后有她弹吉他的男朋友，她常常回过头朝他漫无目的的笑笑，她曾经喜欢过那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停留在二十岁，如果没有所谓的功成名就，她真的想这样一直唱下去，可惜人都是要老的，老之前，人总是要用青春去换来些体面。唐宋元又看到自己被那些感情上无关紧要，前途上至关重要的人压在身下时，她紧紧闭着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是无法面对那双眼睛里的嫌恶和茫然。唐宋元最后看到的，是离离那双淡淡的眼睛，唐宋元感觉得到离离每次见到自己时，内心翻江倒海的激动和困惑，可她的眼睛里，却永远只是淡淡的，无所求，无所畏惧的淡然……唐宋元闭上眼睛，所有的疲惫一时间涌上来，她几乎要靠在车座上睡着了，她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略带些苦涩的弧线，是什么原因，让她最近活进了一团混乱，甚至想伸手去把一个不甚了解的女孩也拉近自己的这团混乱里，她甚至还想到过“爱情”这个遥远的字眼，经过几番轮回转世般的蜕变，难舍或是不难舍的都舍掉了，忘掉了前世记忆，却想起了“爱情”这个可笑的字眼，唐宋元自嘲般的摇了摇头，把车开进了越来越浓的夕阳余晖里。
离离早上到公司时，看到Eric眼神怪怪的，她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却被叫到了行政部的办公室，离离从行政部的办公室出来时，脚步虚飘飘的，尽管她神经传导比较慢，属于后知后觉的人，但此刻也已经是生气的有些发抖了，林朵朵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自己现在又成了她的助理，其实也不需要什么手段吧，一个小小的制作助理，在哪里工作，有谁会在乎，林朵朵高兴要去，老板为什么不成全。
离离一步步走回办公室，一路上想着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怎么就把辞职两个字说出来了，她怎么会舍得辞职呢，能和唐宋元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实在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还有好多的东西没有学会，可她不想把好好的时光都浪费在伺候人打杂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到底怎么办，是要走了吗？以后再见到唐宋元，似乎是不太容易了。罢了，妈妈本来就对这份工作很反对，写歌在哪里都是可以的，她还是可以继续在博客上贴自己的作品，想做成的，在哪里都可以做到，罢了，走就走吧。
离离回到办公室，迎面看到满脸杀气的Eric，离离无力的朝他笑笑，她明白Eric此刻的心情，自己是他好不容易一点点带出来的，刚刚能独立分担他一些工作了，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我去找行政部。”Eric拉起离离走向门外，离离手腕被他握得涨疼。
“不用了，我辞职了。”离离从Eric手里挣脱出自己的手，有些难过的看着Eric。
Eric愣住了，她没想到离离性子这么倔，她还是没有被生活所迫啊，是走是留，是做什么，离离是不会让别人帮她决定的。
“你想好了？”Eric还有些不死心。
“对不起，让你白白教我这么多东西。”离离看着Eric渐渐暗淡下来的眼睛，Eric的心事她是明白一些的，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让他如愿。
“不白教......”Eric摸摸离离柔软的头发，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那你以后见不到偶像了。”Eric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潜意识里似乎是察觉到的，自从离离来他这里以后，唐宋元开始找各种借口不断的出现，他刚刚给唐宋元发了一条短信，如果不出自己所料，这会儿唐宋元随时都可能踢开门走进来。
听到唐宋元的名字，离离心头一阵阵难过，离离想起自己几个月前抱着一堆证书忐忑不安出现在这家公司门口时，心里是多么盼望自己能被录取，她幻想过和唐宋元相遇时的情形，那些场景后来逐一实现，每次都超乎她的预料，她甚至可以和她一起吃饭，唱歌，和她站得那么近，近到能听得到她杂乱无章的心跳。
唐宋元果然踹开了走廊的门，她没有想到Eric和离离此刻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两个人惊讶的转过头来看着她，唐宋元突然觉得有些难堪，刚刚那一幕像是在做戏，可她只是做给自己看的，没有料到会被别人看在眼里，她还是调整了一下表情，走到离离面前。
“怎么样？”唐宋元低头问离离。
“小丫头片子辞职了。”还没等离离说话，Eric就先说了。
唐宋元皱了皱眉头，离离给林朵朵当过助理，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林朵朵怎么虐待了这姑娘，事情还没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她连努力一下，为自己争取一下都没有，就干脆辞职了，这个表面温和的女孩，倔脾气倒是不小啊。
“蒋离离，你愿意做我的助理吗。”唐宋元把离离从Eric那里拉到了自己面前。
离离抬起头看着唐宋元，似乎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做助理是委屈你了，你可以先熟悉一下，以后做我的经纪人。”唐宋元看离离没有反应，心里竟然有点慌，她觉得让离离做助理实在是有些委屈她，但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离离似乎听明白了，她笑笑，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对做音乐感兴趣，我可以帮你......总之，不会永远是助理的......”
离离还是有些发呆，怔怔的看着唐宋元。
一旁的Eric不知什么时候放松了姿势，换了副看好戏的表情，靠在墙上稍稍偏着头，一丝狡黠的眼光从唐宋元脸上移到离离脸上，又从离离脸上移到唐宋元脸上。
唐宋元快速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然还是让行政部那帮孙子卖她个面子，当离离辞职的事没有发生过，林朵朵那边她去摆平，这家伙还没修炼成精就开始到处作乱了，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我愿意做你的助理。”离离突然对唐宋元说。
唐宋元很久以后才明白，离离当时摇着头笑，笑的是什么。离离不是一个自大的人，她自始至终都有着与自身实力很是矛盾的卑微感，即使是这样，那句她以后能成为经纪人的话还是让离离笑了，离离当时在笑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可时隔多年后的唐宋元，却觉得离离的笑反照出自己的浅陋。
“你愿意？”唐宋元松了口气。
怎么会不愿意？离离心里这样想着，她看着唐宋元的眼睛，这双从初次见到就让她印象深刻的眼睛，她点点头，伺候林朵朵的那些工作，改成为唐宋元做，离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不觉得厌恶了，私人助理那些琐碎的事情，离离似乎也不觉得是浪费生命了。
“可是以前给林朵朵做助理的时候，我只是照顾她的生活了，其他的事情都没怎么做过，我怕刚开始会做不太好。”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
Eric看着唐宋元和离离，苦涩在心底只是短暂而轻描淡写的掠过，好在是唐宋元，剧情似乎比跟自己发生要精彩上百倍，他那副看好戏的表情被唐宋元察觉，让唐宋元对他的愧疚一下荡然无存。
“对不起了哥们儿，回头帮你找一好的。”唐宋元本来准备好的道歉变成了没心没肺的幸灾乐祸，还带着点炫耀。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私心，如果她帮她坚持，她是可以留在Eric身边的，但她没有这么做，那天遇到Eric和离离一起吃饭，唐宋元已经看出Eric心里有什么想法了，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如果Eric对离离的事业会有帮助，那她自己同样可以做到，离离想当制作人，她可以帮她实现愿望，总之，在她自己理出头绪前，还是把离离放在身边，比较稳当。
Eric挑了挑眉毛，想要故意为难一下唐宋元。
“什么时候？眼下就忙得磨不开。”
“我怎么样？”往Eric身上靠了靠，唬得Eric退后了一步。
“你我可用不起。”Eric败下阵来。
“说真的，刘瑶你还记得吗，跟我合租的那个，以前一直在XX做的，专业肯定没得说，最近辞职了，我推荐她来你这儿，怎么样？”唐宋元换了个语气。
“勉勉强强吧。”Eric笑了笑。
唐宋元轻轻拍了拍离离，让她去收拾办公室里的东西，她看着离离走近和Eric一间的办公室，心里有些轻微的懊恼，她怎么会忘了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头脑一热就提出了辞职。她可是为了自己而来的，唐宋元从那个大雨天在公司见到离离第一面起，就铁定认为她是为自己来的，不管是出于一般粉丝的狂热也好，还是把对偶像的崇拜和对事业的追逐联系在一起也好，甚至是大脑里一团混沌状态下的举动也好，唐宋元不管她是什么原因，总之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离开，而且这离开竟然跟她毫无关系，唐宋元忍受不了这样草草的收尾。
离离坐在唐宋元的车里，几个月前的相遇似乎还在眼前，不同的是，她们已经不再是萍水相逢了，从今天起，离离会是她的助理，会和她走的最近，和她朝夕相处，离离突然想起小莫，不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让小莫嫉妒死自己，离离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唐宋元蛮有兴趣的问离离。
“没什么......你还记得我同学吗，去年在医院陪我的那个女孩。”
“嗯，她好像还送了我一个毛毛熊。”唐宋元笑着说，她突然觉得一阵开心，希望就这么一直开着车，和离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永远。
“她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新工作，不知道会不会冲过来，以后都赖着不走了。”离离拿出手机开始给小莫发短信，她实在是手痒痒，太想刺激一下小莫。
“那你呢？”唐宋元似有若无的问。
离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自始至终在唐宋元面前都有一种克制和冷静，反倒像下了个饵，让唐宋元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我也很高兴......”离离看着唐宋元轮廓分明的侧脸，谜一样的开始，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她的命运真的和这个遥不可及的人有了些交集。
“对了，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唐宋元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
“哦，他在一家广告公司，上星期刚刚来的。”
“哦......”唐宋元隐隐约约怀有些希望，她想见到的回答是离离一脸茫然的问，什么男朋友啊，自己还没有男朋友。
“那你男朋友现在住哪啊？”唐宋元接着问了一句，事不关己的语气。
“在我家呢，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
“哦......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房子基本上已经找好了，就差签合同搬家了。”
“你也一起住过去吗？”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过界，但唐宋元还是脱口而出了。
“你看我妈有那么好说话吗？”离离笑了。
唐宋元眼睛看着挡风玻璃的前方，也笑了，离离的幽默感让车里的空气轻松了一些。她手轻轻拍起了方向盘，像打拍子一般，离离有了男朋友，她并没有太多的失望，更谈不上难过，仅仅是几年前，她的生活也似离离般每一步都走在该走的位置上，而现在的她，也说不明白究竟哪一种生活算得上好，她只知道路走到现在，好多时候并不是能由着自己的。她用眼角的余光不时看看离离，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或许离离只是在她正需要满腹心事的时刻恰好出现，好比她正站在一扇窗下伤春悲秋，一片枯黄的叶子带着些稀疏的阳光落在她手边，她自然是要轻轻将它拾起，对它默默凝望一会儿，唐宋元这样想着时，心事便轻了许多。她没有带离离回自己那里，而是给她放了两天假，大后天她要去杭州参加一个娱乐节目，离离也需要跟着她去，她把车停在离离家不远的一栋楼下，递给离离一张自己经纪人的名片，让离离先和经纪人联系一下，了解一下后天的行程。她看着离离抱着怀里的纸箱子下车，慢慢走远，消失在贴满爬墙虎的一面高高的墙后，唐宋元调转方向，走上回家的路，她还是觉得有些东西，剪不断似的，出现在每个她和蒋离离相遇的空气中，让她总觉得自己再不像从前那样生活简单到只剩下追名逐利。她选秀时大胆改变了以往的造型，走起了中性路线，想不到在整个娱乐圈掀起了一股不男不女的潮流，外界关于她性取向的话题也一直没有断过，她每次看到那些八卦杂志捕风捉影的报道时，从来都没有往心里去过，公司后来也干脆拿这个做文章，时不时制造些话题炒作她，她也都乐于配合，起初短短的头发，永远的黑白灰，哈伦裤，都让她觉得怪怪的，可慢慢这些成就了她的，都变成了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再也找不到除此之外的自己了，她开始有意无意遮盖会暴露她女性特色的胸部，她喜欢把她们裹的紧紧的，她喜欢牛仔裤和球鞋，偶尔也在两指间夹一根烟，她会抽烟，但并不喜欢，只是那淡淡缭绕的烟雾，让她看上去很帅，这些为她吸引来无数粉丝的改变，在她看来是浅薄而无聊的，一如粉丝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她对她那些女性居多的粉丝毫无感情可言，她们为她疯狂，她朝她们笑的暖炉一般，这是她的招牌笑容，亲和，无界，蛊惑，她在人前一如既往的笑着，笑里慢慢多了一些懒散和无趣，她的魅力反而有增无减，渐渐无可复制。
离离当然也是她的粉丝，不同的是，她不知如何从一片灰蒙蒙背景一般的人群中独自浮现了出来，唐宋元想到她单薄的侧影，紧张时就会略显笨笨拙的语言，她见到自己时努力用冷淡维护起来的自尊，她是清醒的，自制的，这样自制的一个人却在大学毕业后第一时间追向了她，宁可在她签约的公司里做一份毫不起眼的工作，粉丝做到这个份上，用疯狂来形容也不为过，可离离却是淡淡的，自始至终的淡然和自我，虽然动机很令人困惑，离离却认认真真的学习和适应着工作，连Eric那样挑剔的人都对她青眼有加。离离不急于见到自己，见到自己时也不急着说话，她明明是为自己而来，和自己相对时却总似乎在想一个遥远的心事。
唐宋元突然摇摇头，从梦中惊醒一般，这一路，她似乎一直在琢磨这个女孩，她是普通的，她有一条简单和正常的路等在脚下，她要和男朋友一起买房，结婚，除了她把人生第一份工作献给自己这个不太靠谱的举动，她的一切都是平凡的，无异于常人，或许连她找工作这件事，自己也是想多了，她也许只是想做和音乐有关的工作，跟她喜欢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唐宋元感觉到喉咙里升上了一丝苦涩，她实在不应该把关于未来的一些希望寄托在这个她根本都不了解的女孩身上，对于以后的人生，她注定是要自己面对的，可谁又不是呢，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是略带惶恐的面对未知的定数？她的未来，注定是要孤独的，她已经错过那些让她免于孤独的机会了，结婚，生宝宝，她已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把结婚看成人生最好的归宿，结婚只不过是把一个人的孤独变成了两个人的，结婚只好在有人做伴，好在有无穷无尽的烦恼让你无暇顾及那些孤独，这样的庇护，她在很早前，就笑着放弃了。她回想起和离离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候她还是长发，离离告诉她自己适合短发。她人生第一个签名是离离来向她讨的，那样善意和俏皮。奇怪的是，她的事业从那时起便慢慢有了起色，离离就像个吉祥物一样，忽悠的冒出来，冲着镜头乖张的一笑，她的剧本便从此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直到她看到倒在台下的离离，她已经想不起来她，却对她的受伤十分挂念，她看到病房里望着天花板的女孩，那种无法言传的感觉从那时起就开始滋长，一直到现在，她终于在踏出医院的那一刻想起了她，想起她笑嘻嘻递给她一个笔记本让她签名的样子，她冲回了病房，想问她相不相信人总是很难察觉到，自己有可能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另一个人，这种思念，有可能仅仅因为一面之缘，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和她对望着笑，那一刻灵感醍醐灌顶，她悟出了人和人之间的一些玄妙，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够幸运，永远都没有契机察觉到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情怀，有些人足够幸运，得以在某个瞬间悄无声息的了悟，可了悟了又能怎样，终究是说不明白的，最后只变成再见那人时，自己眼神里多出来的一些内容，这点点内容，便是自己和自己之间的一点默契。
唐宋元的车混迹在潮水般的车流里，将近中午的太阳刺着她的眼睛，她一下子觉得空虚了好多，这么久了，始终都是她自己，罢了，本来就是自己，即使她能去喜欢，又真能做得到吗？罢了，还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