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徐徐,竹羽林立,大雪缤纷——
大雪缤纷——?
姜渊艰难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的被大雪覆盖的一座山顶,大雪未止,那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的确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
为什么会是大雪呢?
坤阆山明明还只是初夏季节。
此处又是哪里?
头还有些晕,但脑中却不再混沌不堪。
姜渊想坐起来,但发现自己却根本不能动弹,似乎除了自己的脑袋,身体其余的部位都没有了知觉,仿佛自己曾经被师祖吊在横梁上三天后那种找不到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姜渊将视线挪到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还好,身体还在。
只是——这是一座空荡的山顶,被大雪覆盖的山顶,种满了粗壮青竹的山顶。
一座倾斜的竹楼倒映在姜渊的眼眸中,竹楼内一团一团窜出了些许青烟,飘出了些许味道。
民居?
姜渊暗自嘲笑一声,怎么可能。
只是姜渊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饿了。
自己晕了多久,看着身上这覆盖白雪的程度,似乎至少有七八个时辰的模样。
七八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是这七八个时辰对百里追来说,却是很难熬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失去姜渊踪迹的第二日了,然而百里追却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里熬了二十日了。
百里追疲惫的跌坐在地上,回头看到了同样十分疲惫的风九穗,心中懊恼着,却又有些许安慰,还好九穗还陪着自己。
竹子、还是竹子;大竹子、小竹子、粗壮不知多高的竹子、密集成林的竹子。
这就是百里追与风九穗刚刚到达不久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迷阵,也是一座迷宫。
百里追循着姜渊所携带醒龙草的味道追到了山腰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奇妙,离内山入口不远,离外山出口偏近,山腰的背面便是外山弟子们修炼生活的地方。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位置,却是最难引人注意的。
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自百里追与风九穗循到这里之后,便有一股说不出的反感涌上心头。
只是单纯的反感。
百里追相信,若不是因为寻找姜渊,而是不经意间路过此处,百里追定会片刻都不会停下脚步,因为这个地方真的太让人反感了——说不出的反感,莫名的让人去排斥。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百里追与风九穗在这里呆了七八个时辰。
只是为了寻找失去姜渊身上醒龙草气味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结界,有一个入口,但是百里追找不到。
七八个时辰之后,就在百里追与风九穗忍受不住那股反感而准备暂行离去的时候,恍惚间二人所处的场景骤然一变——
于是依旧恍惚的二人间便到了这座似乎是由竹子所组成的世界,一个满是看似生机勃勃却又死气沉沉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迷阵。”风九穗说道。
“这里也是一座迷宫。”百里追补充道。
竹门开了,那座竹楼的竹门被打开了。
姜渊只觉得有一个影子从那竹门中缓缓显出痕迹,只是在那眨眼的一瞬间,在自己的视线中便出现了一双裹着软皮暖靴的腿。
“咯吱——咯吱——”
此时姜渊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自那竹门到自己面前的这条被白雪覆盖而无任何痕迹的路面,忽然在“咯吱——咯吱——”的节奏中,凭空出现了脚印。
就仿佛——就仿佛有一双透明的脚正走在这雪白的路面,一步一步踏出脚印的痕迹。
可是——可是分明那一双本该缓缓走来的脚却早已站在了自己面前,安静的立在那里。
见鬼了?
姜渊心中有太多的不解。
“咯吱——咯吱——”
那凭空出现的脚印正在逐渐接近姜渊。
姜渊忽然觉得自己被白雪覆盖的身体愈加寒冷,仿佛有千万根细小的针从皮肤外刺入体内,穿过骨头,又从骨头处刺穿出来,破肤而出。
“咯吱——咯吱——”
脚印停下了,停在姜渊的面前,姜渊视线内那双立在那里的一双穿着软皮暖靴的脚下,最后响起了两声。
“咯吱——”
雪在呻吟,姜渊也想呻吟,声音似乎也被这冰雪覆盖、冻结了。
“咔嚓!”
坚韧的青竹在外力的震荡下由下裂出一道仍旧牵连着青丝的痕迹,而后荡起一片片枝叶交错,竹体倒地的声音。
百里追收手,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那被自己断开的竹子,而后起身对风九穗说道。
“是真竹,不是幻境。”
原来百里追在试探此处究竟是真实的世界,还是一个被阵法拟出的幻境。
“很独特的地方。”风九穗似乎很喜欢这些郁郁葱葱的青竹,干净而清脆。
“的确很是独特——”百里追惋惜的看着因自己的试探而被断了根茎的竹子,无奈道:“即便如此,我们也需要尽快寻到出口才是。”
“步宗,你觉得此处——是飞升六道五宗之内的地方吗?”风九穗忽然开口问了百里追一句。
步宗是百里追的字,而这个字是百里追的师傅告诉百里追的,但是这个字却又不是百里追的师傅起的,只是师傅在百里追成年的时候告诉他的。
姜渊还是习惯叫百里追的名字,但是风九穗已渐渐习惯称呼百里追为步宗。
其实姜渊内心还是很羡慕百里追的,只不过不知道自己父母何人的姜渊,而且有着一个从不关心这等无谓之事的师傅,外加一个很是头疼自己的师祖,字这个东西,似乎与姜渊无缘。
风九穗也有字,九穗字拾禾。
但是似乎连九穗自己都不习惯自己的这个字。
风九穗也习惯了姜渊与百里追称呼自己为九穗。
“此处,颇有味道。”百里追总结道。
味道?
没错,的确是颇有一股味道味道。
阵阵幽香扑鼻,幽香缘自姜渊面前的这个身影,幽香与饭香交融在一起,让姜渊的鼻翼本能的扇动了几番。
姜渊饿了,姜渊很饿。
姜渊不是百里追那个吃货,一顿吃十碗,十碗可以顶十天。
姜渊一顿不吃可以,两顿不吃便不行了。
似乎是饥饿的力量驱使,姜渊忽然觉得自己堵在嗓子眼中的无形之物化去了,姜渊说话了。
“动手之前,能先让我填饱肚子吗?”
这句话不是玩笑,而是请求,一个很严肃而又正经的请求。
姜渊早已认定自己被带来此处的原因并不是那么简单,而此处此景此人,似乎与那“眼睛”的关联也不大,似乎自己被莫名的卷入了一个合情合理的事件中。
因为自始起,便一切太顺理成章了。
似乎像那被无形之手安排好的一般。
似乎又有太多奇怪的事情要发生,姜渊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承受得了。
但是姜渊此时只想填饱肚子。
只是简单地填饱肚子。